第8章 壞,才高效
第0008章 壞,才高效
陸雪丞把展小曦松開了。
他用一種看畫皮的眼神一寸寸打量展小曦的臉,“你好像并沒有嘗試着反省一下自己的錯。”
展小曦心裏難受。
有那麽一瞬間,他想踩爛自己所剩無幾的自尊,問陸雪丞可不可以跟唐水星斷掉,和他重歸于好。
可他知道陸雪丞那句脫口而出的“老婆”僅僅只是基于雄性無理取鬧的占有欲,知道陸雪丞從心底裏輕視他。
因為他一直在,一直乖。
長久存在并且不吵不鬧的事物,像水像空氣,明明很重要,卻總被不識好歹的人定義為不值錢的便宜貨。
不可以在他剛有窒息感時就返回來給他供養。
不可以在他剛剛感到焦渴的時候就緊趕着給他沁潤。
在自然界,性吸引力同樣具備從衆效應。動物界雄性普遍認為“被争搶的”等于“稀有的”、“珍貴的”、“值得被珍視和善待的”。
普世意義上的人格魅力——自信,灑脫,陽光,積極……這些特質與人在失戀狀态下卑微求*愛時所散發的氣質截然相反。
也就是說——不再被愛的一方越是卑微哀求,在對方眼中的魅力值就越是急速衰減。
要按捺,置之死地而後生,叫陸雪丞明白他不是可有可無的便宜貨,重新審視他們的關系,明白後半生該如何善待這段關系。
展小曦抽回了自己的手,對喬瑾煜說,“我今晚沒興趣,抱歉。”
喬瑾煜品味了下這句話的弦外之音,饒有興味地咂了咂嘴,潇灑地背過身,揮手往舞池的方向去,“行,來日方長。”
Advertisement
很快有小奶零上來蹭他,被他捏住下颌欣賞面容。
應該是覺得長得還合心意,喬瑾煜的手沿着男孩的颌骨向後滑去,猛薅住了男孩後腦的軟發,拽他進了酒吧內裏木門隔開的小間。
他單手控制着男孩釣他的胃口,閃身而過時還抽空給展小曦比了個一*發*入*魂的手勢調戲他,把一個習慣此類風流韻事的浪子形象演繹到骨髓裏去。
難得陸雪丞那麽愛面子的人居然沒走。
他站在展小曦對面,默認展小曦會向他解釋忏悔。
展小曦讨厭被陸雪丞這樣精準地拿捏心智的感覺,轉身想要離開。
被陸雪丞從背後勾住了衣領。
“你找這樣的人來氣我?”陸雪丞自負地問。
“氣到你了嗎?”展小曦反問他。
“不。”
陸雪丞恢複了理智,冷靜地分析展小曦的內心。
“我不該高看你,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幼稚和荒唐。”
“我以為分開以後你能學着自省,學着讓自己讨人喜歡一點。”
“沒想到你根本不反思我究竟為什麽對你感到厭倦。”
“你從來不考慮我的需求,像個閉關試聽拒絕長大的小孩,你根本不懂應該怎麽愛一個人。”
雖然不承認,但他應該是氣到了。
從前他真的沒有對展小曦說過這麽重的話。
“如你所願,你解脫了,用最殘忍的方式。”展小曦壓抑着情緒不與他争辯,“那麽你呢陸先生?擺脫了糾纏,死拉硬拽地把我扯到這裏又是出于什麽心态?”
“……我的貝斯。”陸雪丞眼睛短暫地閃爍了下,盡量讓自己理直氣壯,“你說了還我。”
展小曦咬着嘴唇,苦惱地看着眼前這個一聲聲控訴自己“幼稚”的男人。
“你的貝斯我昨天拿給小虎了,”他返回看臺抓了那支粉色貝斯砸進陸雪丞懷裏,“這把也還你,其餘你買的所有東西我會打包寄去你工作室,還有什麽事嗎?”
陸雪丞眼裏翻湧起憤怒,把粉色貝斯推還給展小曦,“這是你的。”
“收回去吧,”展小曦躲開他,“你的東西和你的人一樣善于易主,我要不起,也不想過兩天再因為這些瑣事被你騷擾。”
“我騷擾你?”陸雪丞瞬間被帶偏了,眼裏殘存的苦澀一掃而空,難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重複了一遍,“我?騷擾你?”
展小曦不忍心繼續說下去,偏開了視線。
“我沒興趣再跟你産生任何瓜葛,也拜托你顧惜臉面,不要再打聽我的行蹤制造什麽‘偶遇局’!你找了小虎監視我,別以為我不知道!”
陸雪丞拎起了他的貝斯和尊嚴,闊步走遠。*
展小曦目送陸雪丞離開Pub,心一下子空掉了,身子脫力地往後靠,想找個倚仗。
有人扶了他的腰幫着他站好,很快松了手。
“進展得不順利?”喬瑾煜問。展小曦搖頭。
他一時沒去想順利不順利。
如今的陸雪丞小有名氣,一身孤勇地朝着閃亮的未來狂奔而去,越來越找不回曾經的自己。
他本性不壞,曾經很有擔當。過去那些年裏,他做過踏實可靠的兄長,做過溫和妥帖的戀人。
可至少在這個當下,他被名利沖昏了頭腦,愛自己的面子,大過于愛展小曦。
這個赤裸裸的客觀事實,令展小曦想要喚醒陸雪丞的決心産生了短暫的動搖。
可他不想被眼前的過客看到自己這片刻的動搖。
“低血糖,有點暈。”他敷衍說。
喬瑾煜拍了下展小曦的肩,“跟我來。”
他沒自己離開,也沒有越過社交安全距離上手去扶展小曦,觀察着展小曦的臉色問他,“自己走沒問題?”
展小曦疲倦地笑笑,随他進了小間。
喬瑾煜交代服務生去外邊藥店買了兩支葡萄糖漿,貼心地插好吸管給展小曦。
展小曦靠在沙發位裏,眼皮都沒擡,接過來喝掉。
“不怕是毒藥啊。”喬瑾煜問。
“我本來也不想活,你下藥毒我剛好拉你墊背,”展小曦環顧四周,“你剛帶進來那小子呢?”
“上了堂思想教育課,痿了。”喬瑾煜插着另一支糖漿的吸管,自然地解釋道。
“……?”展小曦反應了下,糖漿差點沒噴出去,“你有病吧。”
“誰還沒點病。”喬瑾煜淡然地說。
展小曦無力地靠在座位上,阻止他繼續跟那支插*彎了都沒插*進*去的吸管較勁,“別折騰了,我好多了,你自己留着吧。”
喬瑾煜看了下他的臉色,“你回血倒挺快。”
“沒人要的孩子,不皮實活不下來。”展小曦咬着吸管随口說。
喬瑾煜想起唐水星說展小曦是孤兒。這會聽當事人自己這樣自如地調侃,心念更重了幾分。
他大概清楚唐水星為什麽會挑中展小曦和陸雪丞來禍害。
很多無法言明的糾纏,陰差陽錯地把人和人的命運纏繞在一起。
作為兄長,喬瑾煜更多的是想要修補唐水星任性犯下的錯,對展小曦本身并沒有多大關懷。
可是聽展小曦這樣落寞的語氣,他忽然間生出幾分真心幫他的意念。
喬瑾煜從陸雪丞的眼睛裏看到的滿是自負和膽怯。
這樣的人不肯輕易放任自己的醋意。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,你原諒他,勸他不要自責,他還要疑心你這樣大度是不是因為不夠深愛他。
展小曦又看到了咨詢室裏專業溫和的喬醫生——
“在這樣的場合說這樣的話或許有點殘忍,但從結果來說,你做的不錯。”
“不要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,”喬瑾煜說,“不要如他所願,讓他覺得自己對你很重要。”“摔碎他對自己的濾鏡,他才能學會做一條忠犬,心甘情願回來跪舔你。”
展小曦饒有興味地打量這個看不穿的男人,“你好壞啊喬醫生。”
“我也沒裝過善人。”喬瑾煜攤手,“方便問下陸雪丞是做什麽工作的嗎?”
“玩樂器的。”展小曦說。
喬瑾煜知道陸雪丞組了支樂隊,他想要更明确地認識一下這個人,“具體點?”
展小曦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對陸雪丞感興趣,這個人城府極深,接觸起來感覺很危險。
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,展小曦莫名地想捉弄一下他。看運籌帷幄的精英男出糗應該挺有趣。
“吹唢吶的,工作主要是唱白活,”展小曦說,怕南方人聽不懂,又解釋,“就是給人哭喪。”
喬醫生矜持沉穩的面具一剎那間破碎了,啞然地張了張嘴,“……看不出來他這麽放得開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