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
第27章
“怎麽樣?”
看到安室透拿起手機, 諸伏景光趕緊問:“黑麥威士忌答應了嗎?”
“答應了,他約我去杯戶……”安室透露出了幾分微妙的表情,“喝酒。”
喝酒?諸伏景光一怔, 下意識擡手看了看表, 這都快半夜了,雖然他們是用酒當代號的組織, 但用不着做到這種地步吧?
“這是好事嗎?”他有些怔怔地問。
他在組織裏的定位是狙擊手,黑麥威士忌也是,可他從來沒有跟黑麥威士忌說過話,在訓練場僅有的幾次照面,對方也神色冷峻, 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。
喝酒怎麽說也是增進感情的一種手段吧?可看黑麥的性格,并不像是會主動做出這種事的。
“會不會是陷阱?”他急忙說,“如果你去了——”
“不會有事的。”安室透說, “他既然選擇約我見面, 而不是把這件事直接上報, 就代表這件事還有轉機,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
不可能有埋伏什麽的,如果組織真的知道他是卧底, 大可以問他現在的地址, 或者蹲守在他經常出現的地方,直接給他一顆子彈,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 把他叫出去喝酒。
他說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諸伏景光。
“你最近怎麽了?”他問, “是不是太累了?”
這些問題明明諸伏景光自己都能想到的, 可他現在卻表現地如同驚弓之鳥, 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引得他緊張萬分。
諸伏景光聞言苦笑出聲。
“還不是擔心你, ”他看着安室透有些茫然的神色,苦笑着說,“你在這件事情上陷得太深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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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在醫院裏見過那人之後,諸伏景光的心就像是被一個無形的線給吊了起來。
回想起與那人見面的短短幾分鐘,眼睛仿佛被人蒙住,身體如同提線木偶般地被操縱着。
那是一段完全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經歷,激動,懊悔,都不足以形容他發現真相之後的心情。
連他都無法确定自己再遇到那人會做出什麽樣的事,更何況是要強又認真的安室透了。
從一開始,諸伏景光就擔心他會被那人利用,後來在天臺上看到他的表情,諸伏景光更是覺得,他已經一步一步被人拽住,就快被拖入深淵裏了。
不能再這樣了,諸伏景光很想說,那個人的事就交給別人去處理吧,警視廳裏又不只有他一個聰明人……然而他知道零不會聽的。
一次次的慘敗,如同烙印一般印刻在他的心底,不親自抓住那人,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。
“明天長官要開新的會議,到時候我會回來的。”
諸伏景光出神的時候,安室透已經穿好外套,準備出發了。
“我先去換個手機。”他說,“現在這個手機裏東西太多了,就算格式化也不行,被人拿到就麻煩了。”
“好。”諸伏景光迅速回神,“那我幫你整理資料,把警方視角的都剔除,然後你直接帶過去吧……”
安室透微微點頭,眼睛望着他,似乎想說聲謝謝。
過了一會兒,看到諸伏景光仿佛要經歷生離死別的表情,他又忽然笑了起來。
“你能不能換個美瞳。”他對諸伏景光說,“綠色的我看了有點手癢。”
黑麥威士忌也是綠色眼睛,想起他在天臺上對自己毫不留情地開了幾槍,安室透看諸伏景光的眼神都有點不對了。
諸伏景光:“我就不換!”
都這種時候了還能開玩笑,看來問題确實沒有那麽嚴重,諸伏景光轉身整理資料去了,安室透出去找了個新的手機。
沒多久,他拿上諸伏景光整理好的資料開車前往杯戶。
“他說半個小時到。”
赤井秀一收起手機,看到身邊的年輕人又給自己倒了杯酒,明明都還剩小半的酒杯嘩啦一下續滿了,縮小的冰球在裏面打着轉,他忍不住說:“你怎麽不喝?”
“都喝了一晚上了。”今鶴永夜打了個哈欠,“我有點困。”
“那就睡一會,波本到了我叫你。”
“不用叫我。”今鶴永夜往沙發上一躺,望着天花板說,“我對那個家夥不感興趣。”
還說不感興趣,剛剛聽到他名字的時候,眼睛都快放光了。
赤井秀一也不拆穿他,靜靜地端起酒杯,過了片刻,對面沙發上的年輕人呼吸漸漸變得緩慢而均勻,他起身找酒保要了一張毯子,輕輕給他蓋上了。
和琴酒分別之後他們選了一家清吧,布局呈回字形,四周都是回廊,中間是吧臺和酒櫃,照明的燈光也主要集中在中間部分,回廊周圍的光線幽暗,彼此之間看不到彼此,形成了一個個隐秘的小空間。
牆壁和桌子都是木質的,酒吧裏人也不是很多,給人一種寧靜而祥和的感覺,然而赤井秀一還是很詫異,對面的年輕人是真的睡着了。
給他蓋上毯子之後,他的臉自動埋入毯子中,只剩下一點點柔軟的白色發絲露在外面。
赤井秀一盯着那一小撮發絲看了一會兒。
上次在醫院裏看到他的時候,還是不起眼的黑色。
染的?還是假發?
在酒吧裏看到他的時候,赤井秀一還有種他易容了的感覺,當時想試一下他,也被他巧妙地躲開了。
——如果是現在呢?
——現在他睡着了。
赤井秀一心底仿佛有個小小的聲音一直在說,他睡着了,現在過去試的話,他絕對不會發現……
那聲音很小很小,卻怎麽也無法忽視。
然而最後他什麽也沒做。
他閉了閉眼,靠在沙發上慢慢喝了一口酒。
他還在想今天發生的事情,無論是在警方的包圍圈裏看到波本,還是琴酒奇怪的态度。
在這場選擇中,他無疑是做出了非常錯誤的選擇。
一個是沒有代號的成員,一個是波本,一個是琴酒。
他有兩次機會。
偏偏他兩次都選擇了沒有代號的那個。
赤井秀一杯子裏的酒喝完了,他把冰塊輕輕夾出來,又倒了一杯。
他們點的是酒吧推薦的愛爾蘭威士忌,口感柔和,把冰塊去掉之後,更少了一層清冽,喝下去的時候整個喉嚨都要燒起來了。
他一口一口慢慢喝着,直到波本的身影出現在酒吧裏。
東京的夜晚很冷,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,裏面搭配了米色毛衣和白色西褲,文件袋夾在手上,氣質幹淨而柔和。
然而赤井秀一還記得他在天臺上的樣子,他臉上流露出來的堅定與兇狠。
他頓了兩秒,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。
這個位置是特意為了他留下來的。
安室透望了望對面的白色腦袋,在酒吧特意調暗的光線下,那柔軟的白發仿佛意味着某種特殊與危險。
安室透壓低了聲音:“我們出去說?”
“不用。”赤井秀一說,“坐。”
他可以确定,就在剛才安室透說話聲的瞬間,對面那人就已經醒了。
他給安室透倒了杯酒,安室透有些遲疑地坐下了。
他還以為這次會面只有他們兩個人,沒想到還有第三人在。
天臺上的時候,醫生絕對是被黑麥威士忌開槍殺死的,那麽現在沙發對面那人,會不會就是讓他開槍的人呢?
不然黑麥為什麽要殺死醫生?
還有屍體回收……看那些人的熟練程度,也不是第一次做了。
安室透心裏還有個從來沒有說出口的猜想,哪怕是對諸伏景光他也沒有說——他覺得醫生根本就沒死!
時間太湊巧了!
剛好醫生死了,他就被黑麥開槍阻攔,從始至終他都沒能碰到屍體。
然後屍體就被人收走了。
如果醫生沒死的話……
安室透的目光落到了對面。
“你來幹什麽?”這時他身邊的黑麥問,“我們以前沒有見過吧?”
黑衣組織在日本還處于擴張狀态,赤井秀一又是狙擊手,負責暗殺簡直不要太方便,這也導致了他比其他獲得代號的成員要忙碌許多。
除了一些必要的聯絡對象,組織裏的其他人他都還沒怎麽見過。
他也沒有波本的聯系方式,對方也是透過貝爾摩德才聯系到他的。
“你和貝爾摩德關系很好?”赤井秀一問。
組織存在了這麽多年,暗藏在地下的派系關系錯綜複雜,赤井秀一只知道琴酒和朗姆關系不是很好,其他的都不怎麽清楚。
他有意向安室透套話,安室透卻完全不接。
“一起做過兩次任務。”安室透說,“我來找你不是為了這件事的。”
他看了看赤井秀一放在角落裏的黑色長包:“今天,是你吧?”
赤井秀一微微一笑:“嗯?”
看到他滴水不漏的笑容,安室透眼神微閃,忽然端起了放在桌面的杯子。
看到他開始喝酒,赤井秀一也不說什麽,靠在沙發上悠閑地望着手裏的酒杯。
反正對他感興趣的又不是自己。
可他不說話,一時間又讓大老遠開車趕過來的安室透犯難了。
他又不是真的來喝酒的。
他是來試探黑麥的态度的。
然而黑麥好像真的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,連他手裏的杯子都比自己得到的注意力更多。
安室透不由得按了按額頭。
他把手裏的資料放到桌面上,這時他才發現桌邊還放着一只手套,黑色的,表面有些粗糙,是防寒又防滑的那種,一般都是開車的時候會用,或者是……開槍。
在寫字樓上蹲點殺人的果然是黑麥。
他瞥了一眼對面毛絨絨的白色腦袋,壓低了聲音說:“你知道你今天殺死的人是誰麽?”
“嗯?”赤井秀一依舊淺淺地回應,眼神帶着些許意味不明。
然而這次,他不接話安室透也必須說下去。
“我最近在幫朗姆找人。”
他試探過貝爾摩德,黑麥還沒有跟朗姆接觸過,所以這麽說還是安全的,也不可能被拆穿。
他把手放在自己帶來的資料上。
那份資料剔除了大部分警方才能查到的消息,剩下的都是醫院和圖書館那邊的,看起來就像是他一個人單打獨鬥收集到的。
他對黑麥說:“你把那個人殺了,我這一個星期的努力都白費了。”
他的語氣裏帶着些許怒氣,赤井秀一摩挲着玻璃杯的動作不由得一頓:“……哦?”
他根本就沒有殺那個人,當時他還覺得是波本殺掉的呢。
看到波本明顯誤會了的眼神,赤井秀一也不解釋,瞥了瞥資料說:“給我看看?”
安室透把手移開,赤井秀一拿起那份資料看了起來。
片刻之後,赤井秀一:“…………”
這熟悉的感覺。
這些手段,不正是對面懶洋洋躺着不想動的年輕人喜歡用的麽?
他神色變得認真了一些,等到把資料全部看完放下,他才驚嘆了一聲:“精彩。”
他終于知道今天為什麽有那麽多警察圍在下面了。
尤其是事後新聞的大幅度報道,幾乎所有的電視臺都在播放這則新聞,全世界都在讨論這個話題。
無論是在醫院還是在拳館,對方的計策都大膽而又充滿想象力,赤井秀一不由得想起了在醫院見面的那天。
如果不是提前從竊聽器裏聽到了那段意外的對話,他恐怕也會被騙到。
沒有任何破綻,赤井秀一覺得,哪怕是自己深陷其中,也不一定做得比波本更好。
“你這是在追蹤他?”赤井秀一看着資料說,“朗姆給的命令?”
安室透點了點頭。
雖然黑麥還是沒有透露醫生的半點信息,但他說話的語氣給安室透一種感覺,黑麥認識醫生。
也就是說,醫生真的有可能是組織裏的人。
安室透心情驀地變得沉重。
在沙發上躺着的今鶴永夜心情也很沉重。
他聽到了什麽??安室透要把資料交給朗姆??
黑衣組織裏重要人物的郵件他都有監視,朗姆根本沒有下這樣的命令。
也就是說,波本要把他上交給朗姆。
這樣的話,他出現在警察的包圍圈裏就很好解釋了,他就是冒險去找人的。
今鶴永夜:……可惡!
他怎麽沒想到這點,這麽簡單的脫身方法,安室透當然會用。
可這樣的話,朗姆就真的會對他感興趣了,黑衣組織查人的手段可不像警方那麽溫和,真要查起來,他那幾個收屍隊的小弟可就保不住了。
說不定還要損失幾個公司。
這犧牲也不算小了。
今鶴永夜有點想出聲阻止安室透,可他的身體又像是泡在了酒精裏,懶洋洋的完全不想動。
……其實,也不是不行。
鹹魚躺平的思想一下子就冒出來了。
反正不管怎麽查,朗姆他們也不可能查到他的真實身份。
只不過,聽到安室透用恐怖來形容他的時候,他的心底裏抑制不住地冒出了一個想法。
——如果是真的呢。
無論他怎麽假死,安室透也不可能會相信,如果把他的想象變成真的呢?
他就是那麽可怕,那麽殘忍,安室透是不是就會投鼠忌器,不敢再随便查他了?
就連黑衣組織那邊也會對他有所忌憚。
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,時之政府。
現在已經确定,系統是沒辦法發現他沒做任務的,但那也是建立在這個世界沒有其他司哨的情況下。
現實世界正在制作TV重置版,這段時間的時空亂流會比以往更強,等到制作放送完畢,外界重歸于平靜,時之政府很有可能會派新的司哨過來。
來監視他。
到時候……
如果他們發現,這個世界有個比黑衣組織更恐怖的組織。
在酒精的作用下,今鶴永夜甚至生出了更大膽的想法,把所有來的司哨都殺掉。
這樣的話,這個世界就是他的自留地,除了他,誰也不能進。
這個世界除了APTX4869,還有阿笠博士制作的各種神奇道具,易容技術,魔術,這些都是現實世界感興趣的。
将來還有新的劇場版,有全年齡識別系統……這不是時之政府可以輕易舍棄的世界。
如果能掌控這個世界……就等于有了能跟時之政府談判的資本……
今鶴永夜在毯子下的雙手緊緊攥起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心底裏升起,推動着他,仿佛把他推高,靈魂推動着離開了無形枷鎖的束縛。
世界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起來了。
原來是這樣啊……
001一直防備着他,監視着他,就是因為他能做到這種事情。
今鶴永夜笑了一聲,忽然從沙發上坐起。
零零散散的資料和照片放在桌面上,他的手按住其中一張,對安室透說:“算我一個怎麽樣?”
“什麽?”安室透有些怔愣地望着他。
他還以為對面的人會一直裝睡下去,沒想到對方一下子就起來了,而且看表情也不像是沉不住氣的樣子。
那雙眼睛裏有着毫不掩飾的勃勃野心。
“算我一個,把資料交給朗姆,我拿代號。”
安室透不是覺得醫生很恐怖嗎?那他就要讓所有人都覺得醫生恐怖!
但光有醫生一個人是不夠的。
他需要更多的、更多的人。
赤井秀一頓時擡起臉。
想要代號的話,以他的能力,不是早就能拿到了嗎?
他這又是想幹什麽?
看到那雙燃燒着野心的明亮眼眸,赤井秀一忽然覺得心驚。
他之前可不是這樣的。
認識他這麽久,赤井秀一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有想要的東西,尤其是這麽明确的——
“不太好吧。”
這時身邊傳來了波本拒絕的聲音,“這些資料可是我辛辛苦苦收集來的。”
“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。”
今鶴永夜說:“和那位先生有關的。”
他刻意加重了音,成功看到了對面安室透放大的瞳孔。
那位先生,指的是boss。
安室透終于還是沒能維持住平靜的神色。
今鶴永夜知道穩了。
“現在這些資料是我們兩個一起收集的了。”他說。
他需要更多更多的身份,最好每一個都有着恐怖的影響力。
只有這樣才能瞞住整個世界,瞞住所有人。
作者有話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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