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
第22章
安室透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人說:“松田從小就喜歡拳擊。”
為了不暴露松田的家庭情況, 他只能選擇這種說法,他斬釘截鐵地說:“拳館一定是醫生的目标!”
“可是你知道這麽多消息,不代表醫生也知道啊。”身後的一個警察說, “要不我們還是派人去餐館和蛋糕店看看?”
比起位置偏僻的拳館, 餐館和蛋糕店那邊的人氣高太多了,尤其是晴空塔上面, 每天接待的游客至少兩三萬,這要是出事的話,可就太恐怖了。
其他警察也是這麽想的,經過這兩天的時間,他們也隐約感覺到了安室透和松田陣平之間關系不淺, 但醫生實在不像一般的犯人,哪怕他們覺得安室透說得有道理,也絲毫不敢松懈。
松田陣平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警察, 觀察力細致, 頭腦聰明, 連他都能被醫生騙出去,接下來會發生什麽,他們簡直不敢想。
哪怕現在有安室透在前面做決定, 他們也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不安。
安室透眼神從他們的臉上掃過, 腳步微微頓住。
“這樣吧,先派兩組人分別去晴空塔的餐廳和蛋糕店,讓爆炸處理班那邊随時做好準備待命, 其他人跟我去拳館。”
“全體配槍, 遇到可疑的人直接抓捕。”
其他人聽到他這麽說紛紛松了口氣, 等他們各自分成兩個小隊離開之後, 安室透看了看剩下的人:“你們再幫我查些資料。”
想找到松田陣平自然不能全靠推理, 諸伏景光在醫院那邊找了幾個警員幫忙看監控,但無論怎麽看都沒能看到他到底是怎麽離開的。
醫生提過的奧迪A8也要重點查,只靠諸伏景光和幾個警察不夠,安室透把除了查資料以外的人都派過去幫忙了。
等所有人都離開,他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,警視廳明亮的燈光在頭頂連成一條線,投到光滑的地板上,有種說不出的清冷和涼意。
他無聲地嘆了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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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降谷先生。”
風見裕也從走廊的另一頭過來,“我把神保町那邊的檔案複印過來了。”
風見裕也這幾天一直在跟進醫生的情況,這份檔案就是他專門開車去那邊的警局找的,關于十年前那份報紙的真相。
“十年前的那起案件,看起來就只是普通的沖動殺人案。”風見裕也說,“我去監獄裏見了犯人,她也說殺人是她自己的主意,沒有人教唆,她也沒有見過那個人。”
他遞過來的資料上,最上面的一張仍然是報紙上的照片,年輕人的剪影在一角,冷清而又疏離。
“和犯人會面的錄音有嗎?”安室透問。
“有,我都錄了。”風見裕也把一支錄音筆遞過去。
“我在路上聽,”安室透說,“給我聯系兩支機動隊,還有直升機和狙擊手,我打算包圍拳館。”
風見裕也頓時睜大了眼睛。
“這……”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會議室,剛開完會的房間裏亂糟糟的,此刻還有兩三個警員在裏面整理資料,并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,“你不打算帶他們去了?”
安室透輕輕搖頭:“不合适。”
他也是剛剛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,警視廳裏的大部分人都對醫生的存在沒有什麽強烈的危機感,充其量也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比別人聰明一點的罪犯而已。
不然他們也不會提出分散警力這種提議了。
就連被警方包圍得水洩不通的醫院,醫生都能來去自如,這些人還想把人分散出去,先去查晴空塔和蛋糕店?
安室透能理解他們的擔憂,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斷。
醫生最後出現的地方,一定是拳館。
也只有這個地方,才能讓松田二話不說就從醫院離開。
風見裕也看着他的神色,隐約明白了什麽,點頭道:“那我先去打電話。”
“盡快。”安室透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,距離松田陣平失蹤,已經半個小時了。
松田陣平身上還有傷,就算轉到普通病房也是需要靜養的狀态,他能去哪裏?
“……就不能體諒一下我這個病人嗎?”
松田陣平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,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廢棄的偵探社中。
誇張的巴洛克建築久經風霜之後褪去了原本的色彩,變成灰白一片,走在裏面就仿佛走在了漫長的時光長河之中,差點讓他遺忘了時間。
這家事務所裏面的桌椅也都陳舊到腐朽了,上面布滿了灰塵和蛛網,松田陣平也不敢随便坐,只能穿過寬敞的大廳,往對面唯一開着的那扇門走去。
高聳的穹頂讓大廳越發顯得空曠,室內陰冷的空氣沁入他的內心,在沖動過後,松田陣平心裏隐隐生出了些許後悔。
他拿出手機仔細看了看,除了那條早已編輯好的消息之外什麽也沒有,沒有插卡,自然也沒有信號。
這個地方偏僻,基本上看不到行人和車輛經過,想要靠他一個人回去是不可能的,所以最好還是走到那扇門裏,看看那個人到底想要幹什麽。
更何況松田陣平還有必須要知道的事。
他走進那扇門,發現後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,而走廊的盡頭一片漆黑,根本看不到有什麽。
松田陣平忍不住抹了一把臉:“能不能對病人好點啊!!!”
他剛從重症監護室出來,這都走了兩三百米了吧!!!
他在心裏對着送自己來那人狠狠豎了個中指。
并不知道他在幹什麽,今鶴永夜給小報記者發完消息之後,就換了一張手機卡,打電話到東京電視臺。
“我是堀川英司。”他說,“送你個新聞頭條要不要?”
“堀川先生!!!”
那邊接電話的聲音立即激動起來了:“您是說真的嗎?!”
正在後臺為了早間新聞忙碌的工作人員驚訝地望着激動不已的導播。
導播捂住話筒,小聲說:“是堀川英司,那個堀川英司啊!!”
業界最知名的傳媒經理人,也是消息最靈通的人,他們東京電視臺的早間新聞能在行業占據一席之地,很大一部分都是沾了這位先生的光。
畢竟早間新聞一向很少有人看的,而他們巅峰時期的數據,甚至可以拿出來和晚間新聞比一比。
現在這位先生親自打電話過來了,導播有種預感,他們又要回到巅峰了。
“請問您有什麽吩咐?”導播興奮地說,“只要您一句話,今天的早間新聞三十分鐘,我可以都給您!”
“要不了那麽長,”今鶴永夜笑了一聲,“我聽說新田小報有個記者,拿到了昨天警方在醫院行動的獨家爆料。”
大型報社和雜志都派了記者去警局常駐,只不過他們能采訪到的也都是警方想要發布的消息。
昨天警察突然把醫院圍了個水洩不通,今天早上又一聲不響地撤走了,到處都在議論紛紛,又不知道是怎麽回事。
東京電視臺這邊也有人打電話來詢問的,導播精神一振,又聽到電話那頭的人說:“跟爆炸案有關,聽說那個炸彈犯又行動了,他的目标是在摩天輪上死裏逃生的警察,如果能拿到這條獨家爆料——”
略顯低沉的聲音在導播耳邊響起,那聲音帶着一絲戲谑,又仿佛惡魔的引誘,如重磅炸彈般地投下來,猛地在心中炸開了。
導播拿着話筒,呆立在原地。
許久,他放下電話,大聲喊道:“所有人都打起精神!!我們的人生巅峰馬上就要來了!!!”
今鶴永夜打完電話之後,淡定地又換了一張卡。
之所以選擇小報記者爆料,而沒有直接找上東京電視臺,是因為大的電視臺藏不住消息,要是他們一早就派人出來了,說不定還會被其他媒體盯上。
人多了,這兩個一模一樣的建築就會被人發現。
那時候他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。
他看了一眼系統上鮮紅的字體。
【倒計時:04小時11分37秒】
在這三天裏,他已經逐漸習慣了這醒目的字體存在,對于這猶如生命倒計時的數字早就沒什麽感覺了。
只不過……
他把手伸直,在車裏活動了一下略顯僵硬的手臂,剛剛松田陣平在醫院裏上車的時候,倒不是他故意不去幫,而是他根本就動不了。
眼前的所有物體都出現了重影,身體時而輕飄飄的,時而沉重萬分。
靈力失控的影響越來越大了。
他按了按額頭,眼前模糊而扭曲的線條逐漸歸位,他跳下車,掀開面包車的後座,把嵌在底板下的水箱一個個都抽了出來。
每一個水箱都是長方形的,看上去和手提箱差不多,裏面裝滿了透明的液體,以及……看上去像是人骨和皮肉殘渣的東西。
他把幾個水箱疊在一起,搬進了拳館裏。
踏上拳館臺階的時候,他的腳步踉跄了一下,視線劇烈晃動,仿佛幻覺的聲音再次從耳邊響起。
“你叫我的名字也可以的。”那是002的聲音,“我也沒有比你大多少,就不要一直叫編號了。”
“編號更好。”
今鶴永夜聽到了自己的聲音。
然後是002有些無奈的嘆氣,“你……你讓我怎麽說你才好,你放心吧,我不會像1號那樣死掉的,你就叫我的名字,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。”
“我不需要朋友。”
那時候今鶴永夜是這麽回答的。
他來這裏也不是為了交朋友的。
叫對方的編號,公事公辦多好。
最好對方一直不要麻煩他,也不要随随便便找他過來,還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。
今鶴永夜走到拳館大廳對面的房間裏,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,來到了一個風格有些華麗的房間當中。
這裏像是被拳館當成了休息室,裏面有着深紅色的絨布沙發,同色系的地毯,還有一套花紋絢麗的茶具。
他的視線也在瞬間被暈染成了深淺不一的紅色。
然而他仿佛完全沒有受到影響,修長的手指擰開水箱蓋子,把那些是液體和混雜的皮肉和骨頭全都倒到了地毯上。
他一邊倒一邊後退,很快那些液體和雜物就在地上勾勒出一個修長的人形。
視線漸漸恢複,他把最後兩個水箱拿起來,一個裏面是用來破壞DNA的污染去除液,實驗室裏經常能用到的那種,一個是氫.氟.酸,又稱作化屍水,只不過用的時候會起濃煙,還會灼燒地板。
他象征性地在人形的邊緣倒了一點,然後把DNA污染去除液倒到那些皮肉骨頭上。
這些都是他特地挑選出來的動物骨頭,其中大部分來源于狗,跟人體DNA相似度超過95%,經過特殊處理外形也與人類極其相似。
再加上爆炸的話,以假亂真還是沒問題的。
破壞DNA之後,再被爆炸摧毀一遍,就算把剩下的殘渣拿到實驗室裏,也無法确定到底是誰的了。
就算懷疑不是人類,也拿不出證據。
今鶴永夜又回到面包車裏,把事先組好的炸彈裝上,又在外面的門口和窗戶裝上明顯的紅外感應裝置,這些是為了阻止警察貿然闖進來的。
然後他把車開到偏僻的地方,饒了一段路走回來。
在途中,他還打了個電話。
“您好,這裏是城市邊緣運輸公司!”
對面傳來一個活潑的男聲,今鶴永夜壓低了聲音:“是我。”
“老板!!”
活潑的男聲一下子擡高了:“你這段時間去哪裏了!!”
“接了個大單,”他說,“你去倉庫裏拿十套警服出來,叫上所有人,到米花町附近的美術館,具體地址我發給你。”
“好的好的,幾點?”
今鶴永夜看了一眼手機,現在時間是八點,正好是早間新聞播出的時間。
他沉吟片刻:“九點吧,準時到。”
“沒問題!”對面的男聲一口答應,然後有些吞吞吐吐地問道,“那個,老板……我能問問是多大的單麽?”
“至少十位數。”今鶴永夜說。
對面傳來“嗷”地一聲怪叫,今鶴永夜拿開手機,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挂掉了。
城市邊緣運輸公司,表面上經營的是運輸業,實際上真正做的卻是收屍的買賣。
這個世界意外死亡的人太多了,有些在劇情結束之前還不能讓人發現已經死掉了,所以今鶴永夜才成立了這麽一家公司。
當然也提供特殊服務,比如說假扮成警察去回收屍體。
只不過大部分時間,都是今鶴永夜自己在出錢,自己當不存在的委托方。
然而在那些員工眼裏,他們老板卻比所有人都要神秘,都要厲害,接到電話之後,他們立即行動起來了。
進入倉庫,取出了從特殊渠道買來的警服,地下倉庫裏還停着一輛警車。
所有人鑽進車裏,确認了人數之後,開車的人激動喊道:“出發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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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,今鶴永夜回到了那個休息室裏。
角落裏的DNA污染去除液揮發出些微刺鼻的氣味,這兩天随着靈力失控的影響加重,他也沒心思去配置這種東西了,都是直接買的成品。
裏面通常都會添加酒精,聞了一會兒他漸漸感覺有些頭昏腦漲,然而身體卻還是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不想動。
他慢吞吞地摸出一個提前準備好的口罩給自己戴上。
這時放置在桌面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。
電話就在那套華麗的茶具旁邊,也是雕刻着花紋的複古樣式,看起來像是古銅的,聽筒抓在手裏有種金屬特有的冷感。
今鶴永夜拿起聽筒。
“喂喂?有人嗎?”對面傳來的是松田陣平的聲音。
今鶴永夜一怔,他還以為打電話過來的是安室透,以安室透的頭腦,猜到他在這裏應該不難,會打電話過來也在意料之中。
可是松田陣平……
今鶴永夜從來沒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過。
盡管他才是整個事件的中心。
今鶴永夜需要安室透的身份,安室透在警視廳的地位,這樣才能達成他的目的。
然而松田陣平……今鶴永夜甚至都沒有想過,會和他有這樣的交流。
他在松田陣平那棟房子裏也藏了炸彈,如果他的計劃失敗了,他會直接炸死松田陣平,結束任務。
“房間裏的電話線被剪斷了,窗戶又被封死了,燈也打不開,我花了好久才把線接好,不過好像只能打出這一個電話。”
電話那頭松田陣平的聲音帶着些許抱怨,又仿佛有着別樣的從容:“這是什麽內線電話嗎?對面有沒有人在?有的話吱一聲?”
眼前的暈眩又加重了,今鶴永夜靠在沙發上,慢慢閉上了眼睛。
他沒有說話,也沒有放下話筒。
也許是因為暫時舍棄了視覺,從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反而變得更清晰,更透徹了。
他甚至能聽到松田陣平情緒微妙的變化。
“不會是你吧……?”
松田陣平說完,還是沒能聽到聲音傳來,他又等了一會兒,才說:“我一直都很想問,你在醫院裏幫了我,現在又把我弄出來……你在車上随手丢給我的衣服都那麽貴,總不可能是為了殺我吧?”
殺他的話,根本沒必要這麽大費周章,這更像是一種保護,保護他不被別人找到。
想到這裏,松田陣平有些猶豫。
他輕聲問:“你這麽做,會有什麽懲罰嗎?”
今鶴永夜靜默了片刻,松田陣平從電話裏傳來的呼吸漸漸變得緊張。
“我今天見到松田陣平了!”耳邊忽然又響起了002的聲音,“那家夥可真帥啊!”
喋喋不休的聲音仿佛要侵入思維,今鶴永夜笑了一聲,終于對松田陣平開口。
“聽你在這裏自作多情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。”
“……我靠!”
對面傳來了松田陣平尴尬的咳嗽,“我只是想問你要不要幫忙,既然你不需要就算了。”
松田陣平飛快挂掉了電話。
但不到兩秒,那個電話又再次響起。
今鶴永夜這次沒有接,變得更敏銳的聽覺從電話鈴聲中分辨出了一絲雜音。
那是從對面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,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。
今鶴永夜手撐着沙發站了起來。
他看了一眼桌上還在響個不停的電話。
他知道還是松田陣平打過來的。
他忽然很想把電話接起。
然後告訴對面那個不知輕重的家夥——“其實你的同期現在更需要幫助。”
安室透,比他預計的晚了十分鐘呢。
作者有話說:
透子:被警視廳拖後腿x
感覺明天就能結束這一卷了!!!再搞個大的.jpg
感謝在2024-01-20 23:57:21~2024-01-21 23:50: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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