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
第21章
“你說什麽?!”諸伏景光瞬間望了過去。
他身上還套着藍色的防護服, 護士一下子沒看清,以為他也是醫院裏的人,看到他的臉才發現不對。
“我什麽也沒說!”護士連忙否認。
病人不見了這種事在醫院裏經常發生, 一般都是病人自己不想治了所以悄悄走了, 還有偷溜出去吃東西的,出去抽煙的, 總之什麽狀況都有。
可松田陣平的情況太特殊了,昨天來的那麽多警察都可以算是來保護他的。
他在這種時候消失,總不可能是自己走掉的吧?
“我是他的朋友,”諸伏景光說,“我昨天來看過他, 我登記的名字是綠川。”
護士臺上的人把登記表往前翻了翻,然後點了點頭。
諸伏景光說:“具體是什麽情況,你先跟我說說, 這種時候多一個人幫忙也好吧?”
護士有些猶豫, 對上他焦急的眼神, 最後還是松了口:“好吧……其實是藤谷先生說的,他今天早上負責把松田先生送到普通病房,就在我們的12樓。”
松田陣平的傷都在上半身, 他的情況不太好搬動, 所以叫了兩個男護理員過來幫忙護送。
把他送進電梯之後,其中一個突然接到電話,要回icu幫忙, 所以就剩下藤谷和松田兩個人在電梯裏了。
“藤谷說松田先生把他打暈了, 他醒的時候也不在電梯裏, 被人扶到了旁邊的椅子上, 那時候護理床上就已經沒人了。”
諸伏景光靜靜聽着, 直到最後才問:“那位藤谷先生呢?他是什麽時候入職的?這兩天有沒有請過假?”
他有些懷疑藤谷其實就是醫生或者暗夜冒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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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有,”護士臺裏面的人搖了搖頭,“藤谷加了兩天班了,一直都沒離開過重症監護室。”
說起來也是因為松田陣平的緣故,他們醫院一下子就出名了,這兩天過來問診的病人也多了起來。
“藤谷先生現在在哪?”
“就在外面。”
諸伏景光快步走出去,他還是沒有打消對藤谷的懷疑,然而和他想象的不一樣,他以為藤谷先生是個瘦高的男人,對方卻是個高高壯壯的胖子,看起來至少一百五十多公斤以上。
如果不是穿着護理服,他看起來更像是相撲隊員。
“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。”藤谷說,“松田先生說要問我點事情,讓我低一下頭,還讓我走到護理床的另一邊……”
他用手比劃了一下,然後一拍脖子:“他就這樣把我打暈了。”
諸伏景光嘴角一抽,讓藤谷走到另一邊,是因為松田的一只手還夾着鋼板,不好用來敲人吧,直接這麽一鋼板敲下去,搞不好會敲出人命的。
換做他聽到這麽明顯的要求,絕對能明白松田想幹什麽,可惜醫院裏的人根本沒有這樣的意識。
“電梯裏有監控嗎?”諸伏景光問。
“有,我已經拜托人去看了,他們說松田先生是搶了10樓一個人的輪椅走的。”
早上的時候醫院人流量大,松田陣平混在裏面,短時間內很難查出他去了哪裏。
諸伏景光一邊朝監控室跑一邊給安室透打電話。
安室透在電話另一頭沉默了。
許久,他的聲音傳來:“……恢複得真好。”
“所以我揍他一頓沒關系吧?”諸伏景光說。
“我雙手同意,”安室透說,“醫院裏還有些警察沒撤走,我通知他們幫你。”
“好。”諸伏景光飛快挂掉了電話。
與此同時,松田陣平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拽着車門,費力爬上了車。
他的腿沒有受傷,之所以這麽費力,是因為他要爬的是一輛殡儀館的車,為了能更好的把屍體運到殡儀館,面包車上裝載了用于冷藏的水箱,所以比普通的面包車顯得更高一些。
他剛動手術接了肋骨,實在不适合做這樣的事,更何況早上的溫度本來就低,車上為了能保存屍體,氣溫還比外面更冷。
他忍不住對前方說:“你也不來幫幫我。”
駕駛座一陣沉默。
松田陣平探頭看了看,隐約從黑色的窗戶看到有個高挑的人影在裏面。
“喂!”松田陣平忍不住叫了一聲。
“22號清單,已經收到。”車上終于傳來了聲音。
收到什麽啊收到!
你的屍體會自己爬後座啊!
松田陣平內心罵罵咧咧,不情不願地爬上了車。
真的好冷。
在車門關上的一瞬間,他忍不住反思自己,到底是中了什麽邪才能做出這樣的舉動。
奧迪A8,當然不是那麽簡單直白的字面意思。
松田陣平也是自己推着輪椅,從電梯裏出來,看到一具屍體被推往太平間的時候,才猛地想起那句“你怕冷嗎?”指的是什麽。
然後他就鬼使神差地下來了。
“要是我沒有那麽聰明怎麽辦?”松田陣平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,然後想象了一下自己傻乎乎在地下車庫轉悠的場面。
他看了看面包車的後座,和普通用來載人的面包車不同,這樣的車是沒有窗戶的,即使有窗戶,也用特殊的塗層封起來了。
所以說,這真的是運屍體的車嗎?
怎麽感覺有點不吉利?
松田陣平渾身一抖,大約是冷的,他手臂上忍不住冒起了一串雞皮疙瘩。
車內什麽聲音也沒有,在後座也聽不到前面的響動,松田陣平在車內摸索了一陣,忽然摸到了一件外套。
大概是為了避免他誤會,外套角落的地方還挂着商場的标簽沒有撕掉。
昏暗的車內也看不清标簽上的價格,但至少知道這不是死人不小心掉在這裏的,松田陣平拿起外套穿了起來。
然後他坐在角落裏,靜靜地望着對面,似乎想了很多,又似乎什麽也沒想。
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。
大概是因為……那個人會告訴他別人不會告訴他的消息。
昨天諸伏景光他們離開後,松田陣平在幾個護士那裏磨了會一會兒,又套了幾個警察同僚的話,才搞明白原來早上還發生了那種事。
炸彈犯又出現了。
還和他有關。
松田陣平一下子就坐不住了。
他并不怪安室透他們,換做是他們躺在病床上,松田陣平也不會把這樣的消息告訴他們的。
可他既然知道了,他就沒辦法當做沒發生過。
就算操縱打印機的人不是炸彈犯,也一定和炸彈犯有關。
因為,救他的那個人提前預料到了炸彈犯會做的事情。
在被那個人甩出吊艙的瞬間,松田陣平就明白了,他是來救自己的。
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了。
所以他也一定知道炸彈犯的身份。
既然他知道,那麽和他有關的人也一定知道。
雖然這麽說很繞,但松田陣平有種莫名的直覺,他們就是知道炸彈犯是誰。
無論是諸伏景光說過的摩天輪上的人,還是那位神秘的醫生,現在開車的人,他們都知道那個作惡多端的炸彈犯是誰。
——為什麽要包庇他?
這才是松田陣平一直想問的問題。
哪怕沒有那人給出的信息,松田陣平也會來的。
他必須問清楚,那個炸彈犯到底有什麽好隐藏的,是身份背景很厲害嗎?所有人都得罪不起嗎?
為什麽所有人不告訴他?
向前平穩行駛的車停了下來。
松田陣平瞬間踢開車門,他從車上跳下來,肋骨間傳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。
他回頭望去,想看看開車的人是不是也跟着下車了,就看到車門緩緩合上,發動機的聲音響起,車轟地一下從他的面前開走了。
“等——!”
松田陣平剛出聲,胸口就一陣撕裂般地疼了起來,也撕碎了他接下上的話語。
他一口氣差點沒續上來,捂着胸口好一會兒,他才慢吞吞地直起身。
“我這是受的什麽罪……”
他有些莫名其妙地說着,在外套裏摸索了一陣,想找找有沒有能用的東西,沒想到真的給他摸出了一部手機。
裏面躺着一條早已編輯好的消息。
“走進去。”
松田陣平擡頭望了一眼,一截破敗的臺階出現在自己面前,順着臺階往上望去,看到的是巴洛克式風格的裝修,往外突起的拱門猶如巨獸張開的大嘴,無聲地吞噬了來往的行人。
幾片落葉散在臺階上,松田陣平踩着臺階慢慢往上走,終于看到了漆黑的大門上刻着的一行字。
[茨田偵探社]
[11.7日,正式停止營業。]
茨田……和他姓氏的讀音倒是一樣呢,松田陣平想着,一邊收起手機,一邊推開了大門。
一陣微光在遠處閃動,轉動的相機鏡頭無聲地記錄了這一切。
拍照的小報記者興奮地一連拍了好幾張,随後拿出手機發消息:“哥們,你的消息真準,我真的拍到了!!”
“你說炸彈犯發消息到警視廳,把摩天輪上幸存的警察引過來的消息是真的嗎?這可是大新聞!!”
“二十萬,”今鶴永夜按着手機,“我再給你一張炸彈犯的傳單。”
二十萬很快轉賬到了今鶴永夜的賬戶,今鶴永夜把随手拍的打印紙發過去。
小報記者:“!!!”
“一手消息!!!我要發了!!”
“謝了哥們,等我升職加薪,我請你喝酒!!!”
今鶴永夜關掉手機,擡眼望了望窗外。
他把車停在距離茨田偵探社不遠的一個拐角,順着他的視線望去,就在不遠的地方,還有一座跟茨田偵探社外表一模一樣的建築。
——[松田拳館]
——[于11.7日正式挂牌轉讓]
“沒有11月7號開業的餐廳,不過我查到有一家叫松田的餐廳,是7號倒閉的。”
警視廳內,和昨天開會的時候相同的人數,只不過少了後臺的諸伏景光。
所有人都已經自動劃分到了這個調查組中,彙報着這一天以來的成果。
“那家餐廳位于東京晴空塔之上,很符合醫生的标準。”
“還有一家叫松田的小蛋糕店,在米花町,也是7號倒閉的,店主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,單身,離異,一個人獨自帶着孩子。”
“以二號心軟的性格,應該不太可能去米花町那家蛋糕店,就算是醫生,也會考慮到同伴願不願意配合的問題吧?”
“另一個就是,從醫生這幾次行動來看,他的性格大膽激進,富有冒險精神……”
“還有其他的嗎?”安室透對他們彙報上來的幾個地點都不是很滿意。
這時一個警察說:“還有一個拳館,不過不算是倒閉……”
“拳館?!”安室透猛地擡頭。
“對,那是我以前經常去的拳館,現在挂牌轉讓了,時間好像就是11月7號……”
“地址!”安室透說,“就是這裏了!”
松田陣平的父親就是職業拳擊手!
那個人比他預想的還要了解他們,但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,他只想盡快找到松田陣平。
絕對不能讓松田陣平落入醫生的圈套之中!
“地址就在距離米花町不遠的一家美術館後面,那邊有一條老街……”
說話的警察迅速報出地址,安室透起身離開。
就在他剛剛坐的位置,靜靜地躺着一份刑訊報告,來自已經被警方羁押的川田美奈。
川田美奈:“是,我是想殺了我的丈夫,因為他出軌,還轉移了我們家族的資産!”
“沒錯,我恨他,最後一次約他見面的時候他遲到了,那時候他都還在跟女人鬼混……”
“也就是那時候,我在咖啡館裏……”
想到那個突然闖入咖啡館的男生,他臉上神秘的微笑,川田美奈停頓了一下。
“如果你們非要問的話,那我只能說,連神明都看不下去了。”
川田美奈不相信神,可就在那一剎那,她真的覺得有神降臨到自己身邊,眷顧了被愛人抛棄和背叛的自己。
“是神的旨意,”她堅定地說,“是神讓我殺死我的丈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