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
第51章
那天剛好是寧晚書的六歲生日, 寧展邦答應了帶他去游樂園玩,結果到了游樂園外,寧展邦一直忙着接商務電話, 導致他被人群沖散。
他慌極了, 為了尋找寧展邦,只能随着人群漫無目的地奔走。
後來人群中突然有個精神病患者持刀砍人,寧晚書被四處奔跑的大人們發出的尖叫聲吓壞了, 根本不知道要跑,只能無助地站在原地, 大哭着喊爸爸。
就在瘋子的菜刀快要落在他身上時, 突然有個八丨九歲的大哥哥大喊大叫地朝他沖過來,最後死死地将他護在懷裏。
至今寧晚書都記得,那個大哥哥在他耳邊說的話:“弟弟, 你別亂動……哥哥現在有點疼……你要乖乖的……不許動……”
再後來, 警察來了,救護車也來了。
寧晚書也被人帶上了救護車, 只是當時場面過于混亂, 他沒能跟大哥哥坐上同一輛救護車。
到醫院後,他被警察叔叔帶走,警察叔叔問了他一些問題, 他不記得當時都回答了什麽,只記得最後警察叔叔将他送到了大哥哥的病房裏。
他等啊等, 大哥哥就是醒不過來。
後來寧展邦終于找過來了, 寧晚書始終不見大哥哥醒來,于是将寧展邦幫他帶來的小熊留在了大哥哥的手裏。
從那之後, 他再也沒有見過那位讓他不許動的大哥哥。
他曾經問過寧展邦,那位大哥哥是什麽人, 只是寧展邦從來都沒有正面回應過,只說那位大哥哥轉院了不清楚。
随着年齡的增長,寧晚書漸漸淡忘了那年的回憶,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,他甚至連那位大哥哥的模樣都想不起來了。
如今再見到這只小熊,那年的記憶又清晰了起來。
可是謝詩厚怎麽會是當年把他從瘋子刀下救回來的大哥哥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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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是海市本地人嗎?偏偏那麽巧,在十二年前來到南城,還那麽巧的經過那條馬路,又那麽巧地看到他差點被人砍死。
最搞笑的是,那時候他穿的明明是男裝,至于把他認成是女孩子麽?
謝詩厚這傻*逼什麽眼神……
可如果當時沒有那個大哥哥的拼死相救,他早就一命嗚呼了。
原來冥冥之中早有注定。
但一碼歸一碼事,謝詩厚救過他,他另找機會還回去就好;而謝詩厚給他帶來的那些傷害,不會因為兒時的一場舍命營救就可以抵消的。
這筆賬,等日後再慢慢算好了。
寧晚書突然有很多話想說,只是不知怎麽開口。
謝詩厚又道:“我聽說那女孩也受了點傷,可惜她家人把她接走了,我再也沒見過她,也不知道她傷到了哪裏。”
寧晚書:只是破了點皮而已,你見到了,就在你面前。
不知道怎麽回事,面對謝詩厚這張無辜的臉,他還是開不了口。
算了,再找機會吧。
寧晚書別扭地轉移話題:“衣服還沒找好嗎?”
謝詩厚立馬把衣服送到他面前:“這套衣服我只試穿過一次,沒穿出門過,你試試?”
寧晚書拿了衣服走進洗手間。
關上門,他背靠在門上,心情仍無法平複。
這麽多年過去,謝詩厚背後的刀傷應該已經好了,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留下疤痕,亦或者是後遺症。
現在再跟他說聲謝謝,算晚嗎?
可是,他要怎麽開口呢?
寧晚書很糾結,幹脆走到洗漱臺前,用冷水沖了幾下臉,從而逼自己冷靜下來。
片刻後,他把身上的睡衣換下,接着穿上了謝詩厚給他的這套白色運動服。
運動服還是有點大,不過是寬松版型,穿在他身上看起來并不違和。
從洗手間裏出來,他看到謝詩厚正坐在沙發上,單手揉着太陽穴。
見他出來,謝詩厚立馬放下手,霍地站起身:“好了嗎?”
寧晚書快速地偷瞄了他一眼,點頭:“走吧。”
謝詩厚重新拿起車鑰匙出門。
到了門外,寧晚書才發現原來自己身在高樓層,就想去找電梯。
謝詩厚提醒:“今天早上電梯被幾個熊孩子蹦壞了,現在還在維修,要走樓梯下去。”
寧晚書愣了下,扭頭看向他的臉:“你早上出過門了?”
謝詩厚點頭:“回老宅那邊拿了點食材過來。”
寧晚書下意識想起了被他無情拒絕的那鍋粥,深吸一口氣:“你用不着這樣。”
謝詩厚馬上道歉:“對不起,下次我不會這樣了,你別生氣。”
寧晚書頓了頓,他什麽時候生氣了?這傻*逼一如既往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。
他問:“這裏是幾樓?”
謝詩厚:“28。”
寧晚書長長的吸了口氣,28樓而已,一下子就到地面上了。
下樓時誰也沒有說話,到了一樓,寧晚書雙腿抖得不行,加上沒吃早餐還口渴,整個人都暈乎乎的。
謝詩厚急忙扶住他的手臂,“還好嗎?”
寧晚書想甩開他的手,但他是在沒力氣了,“我想喝水。”
“車上有,”謝詩厚道,“先上車吧。”
寧晚書沒力氣跟他唱反調了,只能乖乖上車。
謝詩厚立馬給他遞來一瓶礦泉水:“給。”
寧晚書接過,擰瓶蓋時手指使不上力氣,他有些惱火,把水還了回去。
謝詩厚擰開瓶蓋再把水遞給他:“你在車上休息一會兒,我去便利店買點東西就回來。”
寧晚書沒意見,反正他也不趕這幾分鐘時間。
謝詩厚去了不到五分鐘就回來了,手上拿着個大袋子,他把袋子遞給寧晚書。
“看看想吃哪樣,不吃的話怕你待會兒沒力氣走路。”
寧晚書瞅了他一眼,接着将袋子打開,挑半天最後挑了一個飯團。
他先看了飯團時的價格,“等會兒買完手機我再給你錢。”
“不急。”謝詩厚給自己系上安全帶,“你系下安全帶,我們現在出發。”
寧晚書乖乖把安全帶系上,接着将飯團打開來吃。
手機賣場離得不遠,因事先選好了型號,寧晚書買手機非常果斷,拿到新手機後立即把舊卡放進去,之後搗鼓了半個小時登錄綁定各個軟件。
回去路上,他先給謝詩厚轉了1000塊錢,附言:早餐費和昨晚的房費。
接着他又轉了5999塊錢過去,這筆是買手機的錢。
謝詩厚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苦楚,他不想收這筆錢,但又不得不收下,否則小學弟以後肯定不會再接受他的幫忙。
車開到學校附近,寧晚書讓謝詩厚把車停在可停車的路口。
“我在這裏下車就可以了,你不要跟我一起下車,我不想讓人看到我是從你車上下來的。”
“好。”謝詩厚點頭。
寧晚書下了車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謝詩厚拿起手機,點開私人偵探剛發來的消息。
[那只波斯貓兩個月前誤食老鼠藥死了,寧家老傭人發現它死在花叢裏,就讓清潔工把屍體收走了。]
謝詩厚不由得捏緊了手機。
黑球死了。
如果讓書書知道這個消息,不敢想他會有多難過。
若不然還是別告訴他了,有些事不知道還能有個盼頭,知道後就什麽想法也沒了。
可如果長時間抱着一個虛缈的希望,等知道真相時,會不會難過加倍?
這一刻,謝詩厚竟無法做出選擇來。
這時手機突然震了一下,寧晚書發來的微信:你昨晚說我還會再見到黑球,是不是意味着你有辦法幫我把黑球接過來?
謝詩厚盯着這條消息,卻不知要如何回複。
寧晚書:運費我出,你幫我接黑球過來。
謝詩厚靜默了片刻,最後還是将私人偵探發來的消息截圖發了過去。
而後他等了很久,始終沒有收到寧晚書的回複。
小學弟那麽愛哭,不會又躲在哪個角落裏偷偷掉眼淚吧?
不對,按照時間和腳程,寧晚書現在肯定還在校園裏走路。
突然意識到了什麽,謝詩厚快速下了車,以他最快的速度跑了起來。
快跑到男生宿舍區大門附近時,他突然停下了腳步。
人來人往的校道上,有個消瘦的身軀無助蹲在地上,抱着頭失聲痛哭着。
謝詩厚的心髒好似被什麽東西狠狠地刺穿了一般,刺痛瞬間蔓延到全身,最後幾乎找不到痛在什麽地方。
他擡起沉重的腳步走過去,在寧晚書身側蹲下,想把人抱進懷裏,但又不敢越界。
最後他輕輕地拍了拍寧晚書單薄的後背,比起安慰,他更想給出一個承諾,盡管他也知道或許對方并不需要。
“我會讓人查清楚黑球的具體死因,如果是人為的,我必定讓兇手付出十倍代價。”
“黑球很乖的……”寧晚書哭得身體一顫一顫的,不知道是怎麽回事,他的眼淚就是止不住,就好像淚腺壞掉了一樣。
“它從來不咬人,我難過的時候,它會安慰我,它是一只很溫柔,很溫柔的貓。”
“我知道,”謝詩厚輕撫着他的後背,“你的貓肯定跟你一樣乖。”
“我……真的好難過……”
寧晚書越想越傷心,眼淚怎麽也停不下來。
黑球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真心待他的朋友,而如今,他失去了最後一個朋友。
謝詩厚腦子裏又想了很多安慰的話,但話到了嘴邊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。
寧晚書哭的太厲害了,他深知自己此刻說什麽都無濟于事。
先讓小學弟哭一哭吧,哭出來就好了,這種時候他需要把悲傷都發洩出來。
只不過周圍人來人往的,總歸是不好看。
于是,謝詩厚脫下了身上的黑色T恤,只留一白色件背心,接着将T恤蓋在了寧晚書頭上。
寧晚書只想哭,別的什麽也不想管了。
後來估計是哭得狠了,寧晚書有點供氧不足,竟哭倒在了謝詩厚的懷裏。
謝詩厚輕輕地摟着少年柔軟的身子,頓感心痛欲裂,只恨自己不能為他分擔悲痛,哪怕是一絲半點都好。
寧晚書哭得實在是太兇了,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哭得如此傷心,而這也是寧晚書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來脆弱。
原來小學弟難過時是這樣子,好像全世界都在崩塌一樣。
他小心翼翼地把寧晚書抱起來,生怕不小心把人揉碎了。
一路上沒少吸引路人的注目,好在寧晚書的臉被遮住了,謝詩厚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把人抱進宿舍區。
501宿舍裏空無一人,幾位室友都沒回來。
謝詩厚輕輕地把人抱上床,還為他擦掉了臉上的眼淚。
等床上的人兒呼吸平穩下來,他才掏出手機,給私人偵探回複:盡快查出老鼠藥是誰下的。
私人偵探S:可以。
謝詩厚将手機放好,接着拉了張椅子坐下來。
在寧晚書醒來之前,他沒辦法就這麽走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