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雨停
雨停
2022年6月18日。
十七歲的林越喜歡十七歲的姜鴿, 二十七歲的林越喜歡二十七歲的姜鴿。
一直喜歡，從未改變。
——《鴿子觀察日記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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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場不大的感冒，拖拖拉拉一周都沒好。昏昏沉沉, 也不發燒，就是嗓子一直啞着，怎麽也不見好。
周六上班的時候實在是說不清楚話, 只能暫時讓林子頂上。
林子做了很長時間的電話編輯，甚至比姜鴿還要熟悉工作流程，知道姜鴿嗓子不好，立馬答應頂上，并保證自己肯定會完美完成任務。
今天的工作很輕松, 沒遇到什麽特殊的聽衆。
直到接到最後一位聽衆的來電。
“下面我們來接聽今天最後一位聽衆的來電。”
電話接通後，那邊的人沒說話。
這種情況姜鴿之前遇到過，所以也沒覺得意外，示意林子按照流程正常說即可。
林子接收到姜鴿的示意，點了點頭。
“你好, 我是林子，今天我來聽你分享故事。”
“鴿子在嗎？”
林子看了一眼姜鴿, 昏昏沉沉的坐着，看着像是要睡着了, 但手裏還拿着一支筆在轉，應該沒睡着。
“在的, 她可以聽到你分享的故事。”
電話那邊的男人沉默片刻, 緩緩開口，聲音有些沙啞：“我想通過這個廣播來做一件事。”
“什麽事呢？”
“我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, 我想通過電臺為她播放一首歌。”
這種事情遇到過很多次，但林子聽到之後, 眼神還是亮了亮，期待着應下。
“好的，是要向那個女孩表白嗎？”
“嗯，要向她表白。”
“你喜歡的女孩正在聽我們的廣播嗎？”
“在聽。”
“看來你很了解她，那麽你想放一首什麽歌呢？”
“Yellow。”
“是cold play樂隊的歌嗎？”
“是。”
“哇，我也非常喜歡這首歌呢。”
“好，那我們現在就一起來聽一聽這位先生給他喜歡的女孩點的歌曲吧。”
Look at the stars
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
And everything you do
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
I came along
I wrote a song for you
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
It was called Yellow
So then I took my turn
Oh what a thing to have done
And it was all Yellow
……
仰望天上的星星
看它們為你綻放光芒
而你所做的一切
卻如此膽怯小心
我追逐着你
我為你寫下了一首情歌
因為你表現出來的膽怯小心
歌名叫做Yellow
我耗盡心力
用行動表達我的愛意
這過程充滿不安羞怯
……
“好了，歌曲完畢，你還有什麽想要對你喜歡的女孩說的嗎？”
“有。”
“那現在就可以借助我們的廣播來表達一下你對她的心意啦。”
電話那邊的人沉默幾秒，緩緩開口，語氣有些鄭重。
“我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，沒有人覺得我們能在一起，曾經的我也這樣認為。”
“可我也曾無數次想過，為什麽站在她身邊的人不能是我？她什麽時候能回頭看看我？”
“我喜歡她，真的真的很喜歡她。”
“我讨厭她和別的男生走得近，我想送她回家，想光明正大的關心她，想讓她也依賴我。但我們就像是站在一個路口兩邊的人，我們中間總是隔着一個紅綠燈。我好不容易等到綠燈亮了，準備朝她走過去，她卻走了。我一直恪守着規則，不闖紅燈，可這樣我追不上她。但這次不一樣，她沒走，她就站在路的另一邊等着我。”
“可就當我應該跟随着人流往對面走的時候，我卻不知道我走過去應該和她說什麽，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麽表達我的喜歡，我小心翼翼又膽怯。”
“她很喜歡cold play樂隊的《Yellow》。所以，我想借這首歌向她表白，我想問她，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？”
“哇！真的好浪漫，相信她一定會答應你的！”
說完，電話那邊的人沒有發出聲音。
本來昏昏欲睡的姜鴿聽到熟悉的男聲，打起精神聽完，還沒反應過來，很快，她聽見一道笑聲。
“姜鴿，那你答應嗎？”
電流聲夾雜着男人略微沙啞的聲音，低沉又緊張。
此時此刻，姜鴿才真正聽清楚電話那邊人的聲音。她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說什麽，拿着筆的手微微發抖，她現在腦海中的第一反應不是說話，而是想見他。
現在、立刻、馬上。
電話那邊的男人似乎是知道此時她心中所想。
“你現在不用立馬回答我，我就在樓下，你下來就能見到我。”
姜鴿猛地起身，隔着玻璃看見滿臉激動的林子，像是比姜鴿還着急，不停朝着姜鴿擺手，讓她趕快下樓。
姜鴿小跑着下樓看見他。
夜色如墨，昏黃的燈光下，他手中拿着一束紅玫瑰，在她出現的那一瞬間，他的目光立馬追随着，落到她的身上。
緩慢走向他，每一步輕盈又沉重，心情期待又緊張。
天氣很冷，姜鴿穿得有些少，被冷風一吹，整個人都清醒了。
很多往事在腦海中浮現，還記得高中課間休息時，學校廣播站會播放幾首歌曲。那時候很多同學都喜歡一些韓國的組合，經常能在課間聽到韓語歌。
每次播放韓語歌的時候，班裏很多女同學都會低聲尖叫，然後聚在一起讨論自己喜歡的愛豆。
每次到這個時候，徐斯宇總會不屑一顧的和姜鴿吐槽她們的審美，覺得她們很膚淺，喜歡小白臉。
姜鴿偏好英文歌曲，而那天恰好播放了一首英文歌，很小衆，班裏的其他同學都沒聽過，那個時候她和徐斯宇說：“要是以後有人向我表白，一定要放一首我喜歡的英文歌曲當BGM才行t。”
她不知道他是否知道這件事，亦或者只是巧合。
但她少女時期曾經幻想過的表白情景，在此時此刻好像實現了。
“姜鴿。”
連林越自己都沒有意識到，當他喊到她名字的時候，聲音都在發抖。
“我……”
明明在挂斷電話後就一直在心裏打着腹稿，但當和她面對面的時候，看着她，仿佛自己還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，手足無措，語無倫次。
深吸一口氣，目光落在她的身上，緩緩開口。
“姜鴿。”
“我談戀愛是奔着一輩子去的，喜歡一個人，就會一直喜歡，死也不放手。”
“雖然說這樣的話有些矯情，有些不切實際。人生還很長，未來我們會遇到的變數也很多。但我想讓你知道，我真的想一直牽着牽你的手，永遠不放開。”
“之前我一直不确定我們是否能一起攜手走到最後。所以我一直猶猶豫豫，踟蹰不前。那個時候我好像忘記了，如果我一直猶猶豫豫，我就會失去你。”
“失去你這件事，我無法承受。”
“所以，這次我想要勇敢一次。”
“我想問你。”
“姜鴿，你願意做林越的女朋友嗎？”
說完這段話，将手中拿着的玫瑰花遞給她。
"Peux - tu m'envoyer une rose"
我拿着玫瑰花來了，你的答案呢？
耳邊風聲呼嘯，但他的聲音依舊清晰。
他就站在她的面前，靜靜等着她的答案。
姜鴿從小到大聽過很多的表白，也收到過不少的情書，有的人會大膽表達自己的喜歡，有的人則比較含蓄內斂，但是林越哪種都不屬于。
有的人表白會緊張、會激動、會忐忑、會自信滿滿，但林越不一樣。
他好像在害怕。
“林越。”
“嗯？”
姜鴿看看着林越，一字一句。
“我很難伺候，脾氣也不大好，生氣了喜歡冷戰。我缺點很多，壞毛病一大堆。我二十多歲了，工作不太好，也沒存款，還有一家在賠錢邊緣徘徊的店。”
“即使是這樣，你也堅持嗎？”
即使是這樣，你還是堅持要和我在一起嗎？
靜靜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孩，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在發光。
林越喜歡這樣看向自己的姜鴿，這個時候，她的眼睛中就只裝着他一個人。
林越突然笑了，冷風、若隐若現的月光，都不及此刻他眼中的星辰閃耀。
重重點了點頭。
“嗯，我确定。”
意料之中的答案，姜鴿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，笑容漸起，像是怕自己此時的笑容太失态，擡手捂着嘴巴，看着他笑。
“那好，現在姜鴿就是林越的女朋友了。”
說完這句話，姜鴿見他沒什麽反應，朝着他走近一步，接過他手中的玫瑰花。
隐約間，看見他眼睛閃着淚光，看見她靠近的腳步，垂下眼皮，下意識躲閃。
“不是吧，林越，你哭了？”彎腰試圖去看他的眼睛，驚訝之餘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：“你怎麽了？”
“沒什麽。”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，看着她笑，“我只是很開心。”
姜鴿牽住林越的手，冰涼，也不知道他在冷風中站了多久，緊緊握住，晃了晃，“好啦，男朋友，我們回車裏吧，你的手好涼。”
猛地被喊男朋友，林越的腳步頓了頓，一個反作用力拉住了姜鴿，怕自己動作傷到她，牽着她的手松了松。
她看着他，笑意盈盈：“怎麽了？”
他看着她，神情緊張：“我現在能親你嗎？”
被他嚴肅的神情逗笑：“當然，你現在是我男朋友了。”
姜鴿想過林越會親吻她的臉頰或者是嘴唇。
但是都沒有。
他牽着她的手，小心翼翼地，微微俯身靠近她，溫暖柔軟的唇慢慢印在了她的額頭上。
動作很輕很輕，很珍重。
烏雲被風挾帶着漸漸遠去，月亮悄悄露出了頭，溫柔的月光落在兩人的身上。
那持續了十多年的梅雨季，終于停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