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章
第 31 章
陸迢松開她, 手往下掐着那截細腰輕而易舉将人塞進被子裏。
他語氣不善,“還記得你來那天我說的什麽?”
秦霁一邊聽着他說話,一邊伸手抹淚, 帶着哭腔嗯了一聲。
陸迢忽然發現他不太懂秦霁。
她哭什麽呢?
說她膽子大,他不過稍微吓吓就能聽見她胸口亂跳,臉色泛白。
可說她是個慫的,也不公允, 她騙他的時候可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。且自己都顧不上還敢冒險幫別人。
那人還是個花娘,同她差了十萬裏。
陸迢被她突如其來的淚惹得心煩意亂, 剛剛都忍下去了,怎麽摔一下就變成了個淚人?
方才摸到她的手背,全是淚漬,才知她哭了應有一會兒。
他的手仍掐在她的腰上, 沒好氣地捏了捏, 将手心淚漬在她衣服上擦幹。
“就到床上哭,你哭得越厲害,爺越高興。”
“可是我現在困了, 我想睡。”秦霁抽噎兩下,後面幾個字聲音越來越小。
好像為了應和這句話一般,睡字還沒說完,她就沒聲了。
半晌, 陸迢伸手撫過她的眼皮, 薄軟一層,長睫還是濕的, 有些刺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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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行, 陸迢舔了舔後槽牙。
自己做了虧心事先哭上一通,把他攪得躁亂不寧後倒是睡得香甜。
她就是這麽給人當外室?
陸迢真想掐着脖子給她搖醒, 看清了,他還沒睡,別在旁邊打呼。
聲音再輕也不行。
他不是個畏手畏腳之人,只是想到若真這麽做了,只怕她的淚要将這房裏給淹掉。
隔日,秦霁起來時身側已經空了。
她取下自己眼睛上搭着的巾帕,模模糊糊中想起昨夜之事,忙下床跑到後邊去看。
那堆紙灰已經沒了,連帶着紙和筆墨不見蹤影。
幹幹淨淨,仿若什麽都沒發生過。
秦霁站在原地,兩根枝頭提起腫脹的眼皮又在房中看了一圈,仍是沒找到。
看着熟悉的場景,昨夜發生之事在她腦中又過了一遍。
一股涼意頓時從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昨夜怎麽說的?
明日再罰她。
秦霁木楞地站在原地。
綠繡進來喊她,見床上被子掀開着,哪裏還有半個人影?
她吓了一跳,索性轉眼又透過紗幔看見了床後那個纖瘦的人影。
這回吓得更厲害了。
“姑娘!”
她忙走到秦霁身邊,确認她什麽也沒做才放下心來。
“姑娘,大爺要找你,在偏廳等着呢。”
“這裏的東西都收拾了?”秦霁指着自己趴跪了幾夜的一小片角落,問得更加細致,“都扔了?”
綠繡聽得手板火辣發疼,姑娘怎麽還惦記着這事?
有什麽東西非得夜裏寫?
綠繡想不通,但有一點她明白,姑娘惹到大爺了。
“姑娘說的是紙墨?大爺叫奴婢收進書房了,咱們還是別想這些,先去洗漱吧。大爺已等您好一會兒了。”
秦霁瞧了眼四周,屋內已是透亮。
必然沒有好事找她的。
她梳洗完畢後進到偏廳,“明日再罰她”這五個字一直在腦海中回想。
及至到了陸迢面前,秦霁垂首行了一禮。
“大人,你找我。”
陸迢正在用早飯,八仙桌上擺着一碗梗米粥,另配有六碟小菜,淡重口齊備。
他慢悠悠地夾箸,連頭也未擡。
秦霁自覺在一旁罰站,安安靜靜,不發一言。
等陸迢用完早飯,她十分伶俐地給他奉上清茶漱口,連擦嘴都恨不能代勞幫他,只是在她握着帕子在碰到陸迢前,被一眼瞪了回去。
陸迢起身,視線再觸到她,眉頭便深深皺了起來。
方才他便覺得身旁白的晃眼,權當是自己想得不清白。
現下看來想法不清白的是另有其人。
目光從那道巒線移開,陸迢心中微諷,嘴上更沒留情。
“你覺得穿成這樣就能取悅我?”
“禾雨,我不喜歡勾欄做派。”
他自認是在好心提醒秦霁。
她怎麽也是禦史府的大小姐,脾氣可以沒有,但有些東西,不該全然抛掉。
秦霁靜靜立在原地,木楞幾息後,靜靜應了一聲是。
陸迢的話就像在毒液裏浸泡了百餘天的刺,充斥着腐皮蝕骨的惡意,将她一直偷偷維護的小姑娘那點自尊和高傲毀得稀爛。
和陸迢在一處,很能磨砺人的耐力,以及心性。
秦霁壓下一肚子委屈,柔柔問道:“大人的事急麽?我現下去換。”
陸迢颔首默認。
在她急急踏出門的前一刻,他冷聲提醒,“今日出去見人。”
竹閣內,綠繡重新取出一套衣裙,目光相遇時兩人都有些尴尬。
陸迢想的沒錯,是秦霁t想得不清白,她太害怕了,想要他別抓着自己不放,于是換衣服時特意将上襦往下拉了些。
眼睛稍稍腫着,便想從其他地方補。
她和綠繡一同照着鏡子看過,都以為如此可行。
不料鬧了個自取其辱的笑話。
秦霁從綠繡手中抽出那件水藍的花褶裙,裙邊劃過她手心時,綠繡臉上出現了一瞬的痛色。
秦霁立時便明白發生了什麽,她牽過綠繡的手腕,想看看傷成了什麽樣,綠繡卻不肯,把手藏到身後。
她笑道:“奴婢無事,只是摔了一跤,姑娘還是先換衣服要緊。”
秦霁沒再勉強,換好衣服後,從包裹裏取出李思言送的傷藥給綠繡。
“綠珠是不是也摔傷了?實在對不住,這藥你們拿去外敷着。”
這件事本就是她自己偷偷做的,卻無辜連累了她們。
水藍色的身影一閃便出了門去,綠繡瞧着手中那材質上好的黑瓷瓶,底下還是嵌了金的。
老天爺,當了這麽多年奴婢,頭回聽見主子同自己說對不住。
綠繡今早突然挨罰,存了滿腹的憋屈瞬時散成雲煙。
一時想起秦霁今早那腫成了杏的眼睛,心中忽而發起酸來,或許……姑娘也受了不小的委屈。
陸迢在馬車上等秦霁,她掀簾進來時撲進一陣淺淺的香風,這回倒是處處都遮好了,他的目光仍舊在她胸前停了一陣。
他有些沒頭緒地想到,自己方才的話會不會說重了?
秦霁坐在他對面,理平裙擺後擡頭對着他盈盈一笑。
她眼皮已不腫了,水藍雲錦穿在身上,襯得膚白若雲雪,發上簪了只嵌珠燒花釵。
燒藍琺琅融成花瓣形狀,點綴在素金釵上,上嵌珍珠以為蕊,與這一身極為相配。
陸迢看着秦霁,他的外室此刻笑意清淺,雙手端放在膝頭,全看不出受過委屈的痕跡。
馬車又停在上次去過的花茶坊,秦霁探頭時極為明顯地僵硬住。
陸迢在下面伸手接她,笑容俊朗,語氣和煦,“下來,昨夜之事放不放過你就看待會你表現如何。”
聞言,秦霁擡眸。
自從她成了陸迢的外室,便一直由他審視打量。
向來是他的目光在上。
這一回,秦霁尚在車上,她俯低視線望下看。
笑意被冷清的目光收斂起來,她在男人漆黑的瞳孔中巡視打量。
末了,嫩如削蔥的手指搭進他掌中,新磨平的指甲刮過上面的薄繭,輕輕壓下,很快便被大掌圍攏。
好像一只落入囚籠的獵物。
秦霁下了馬車,她看着腳下的路,輕聲道:“我信大人。”
她信他不是那種人。
陸迢未應,他唇角含笑,在大庭廣衆之下攬過秦霁的腰,兩人貼在一起,很是親密地走進這間花茶坊。
茶坊老板早就受了吩咐在門口迎人。陸迢和秦霁進來後,他也不敢離二人太近,遠遠地走在前面給他們引路。
上樓梯時,陸迢側首貼在秦霁耳邊,“你不信也無妨。”
秦霁梗了半天脖子,答了聲“哦”。
這是她花了許久想到的,既能讓他不開心,又挑不出自己毛病的回複方式。
陸迢唇邊的笑真了幾分,他的外室,就連反抗都這麽無力又好笑。
不是蠢得好笑,而是,能讓人開心的好笑。
犯蠢只會讓人覺得無聊和厭煩。
男人的丹鳳眼眯了眯,拇指按在軟腰上下摩挲。
仍舊是上次那間房,他見的人亦是上次那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