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 自厭感
自厭感
大年初五, 江硯禮作為高三生,提前開學。林夏和之前一樣,去照看花店。
江硯禮不要租房費, 林夏只能盡量為他做點事情。而且擺弄花草會讓她心情平靜, 就好像看到了生命的百種姿态。
一直在花店待到晚上八點,林夏鎖好門,往家走。
江硯禮十點半下第三個晚自習。回到家,林夏先洗澡洗漱,這樣就可以和江硯禮錯開使用洗手間。
洗完後, 吹幹頭發, 林夏進卧室學習, 順便等江硯禮回來。
寫了幾道物理題, 聽到開門聲,林夏放下筆出去。江硯禮站在玄關處換鞋,身上帶着冷意。
林夏:“你回來了。”
江硯禮“嗯”了聲, 走到林夏身邊:“不用等我, 早點睡。”
“沒事, 這個時間我本來也要學習。”林夏不在意道, “你洗漱吧, 我進去了。”
江硯禮點頭:“好。”
林夏轉身回了房間, 沒一會,洗手間裏傳出淅淅瀝瀝的水流聲。
把剩下的題寫完, 林夏覺得有點口渴,拿着杯子去倒水。打開卧室門,正好碰到江硯禮洗完澡出來。
江硯禮穿着睡衣, 頭發沒吹,半濕着。空氣中充滿了青檸味。
看到林夏手裏的杯子, 江硯禮:“水壺裏有熱水。”
林夏“嗯”了聲,随即問:“你不吹頭發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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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吹。”
以江硯禮的性格,肯定是覺得吹頭發麻煩。林夏:“我幫你吹吧,吹一吹幹得快。”
說完,林夏把水杯放在餐桌上,去洗手間拿了吹風機:“去你卧室,卧室有插孔。”
江硯禮擡腳進了卧室,坐在床邊。
吹風機連接上床頭櫃旁的電源,林夏打開熱風檔,溫熱的氣流吹動發絲。
感受着穿梭在發間的手,江硯禮身體放松,宛如一只被順毛的大型動物。
頭發吹幹後,林夏關閉吹風機,拔掉電源:“吹幹了是不是很舒服?”
江硯禮懶懶地“嗯”了聲。
“休息吧,我回房間了。”
江硯禮:“別忘記喝水。”
林夏心裏一暖:“好。”
-
十天後,高一高二也正式開學。
早上起來,吃完飯,江硯禮和林夏一起去學校。
小電驢順西門進了學校,直奔停車棚。
停好後,林夏從小電驢上下來,正摘頭盔,旁邊響起師宇疑惑的聲音:“你倆今天怎麽走的西門?”
平時江硯禮去接林夏,來學校都是走東門。因為東門離林夏家更近。
林夏愣了下,不知道怎麽解釋。下意識看向江硯禮。
江硯禮:“以後都走西門。”
師宇:“為什麽?”
江硯禮掀起眼皮掃了眼師宇:“我喜歡。”
師宇被這個理由折服,朝江硯禮豎大拇指。
一個學期沒見,教室裏很熱鬧,都在聊天。林夏坐在座位上,整理書桌。
張萌萌背着書包走進來:“夏夏!”
林夏剛擡起頭,就被張萌萌結結實實抱住。林夏不由彎起唇角:“想沒想我?”
“必須想了!”張萌萌放開林夏,坐到後面,一本正經道,“茶不思飯不想,足足胖了四斤。”
林夏被逗笑:“那允許你繼續想我。”
早自習時,趙鵬拿着這學期的新課表進了教室,貼在班級公告欄上。下了早自習,很多學生湧到公告欄前。大家都喜歡把課表抄下來,方便看,不用來回跑。
大課間,等大家都抄完了,林夏拿着筆記本,去抄課表。
公示欄在門後,林夏将筆記本按在牆上,正認真抄寫。虛掩的門突然被一股很強的力量推開。
完全沒防備的林夏根本來不及躲,門板砸在後背上。林夏吃痛皺眉,扭過頭看。
蔣加偉慢悠悠走進來,對上林夏不悅的視線,敷衍道:“沒看到有人,不好意思。”
自從蔣加偉藏起林夏的筆記不讓她複習,班裏的學生都開始孤立他。蔣加偉把這筆賬算在林夏頭上,更加讨厭林夏。
按成績排座後,蔣加偉一直在最後一排。和林夏隔了十萬八千裏,完全沒有交集。終于逮到報複的機會,得意直接寫在臉上。
林夏從門後出來,并未動怒:“你這種人,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?”
蔣加偉拔高聲音:“你故意找茬是吧?!我說了不是故意的!”
林夏平靜道:“聽不出來嗎?我在誇你呢。智商這麽低,難怪成績倒數。”
蔣加偉噎得說不出話,半天才不屑開口:“別以為學習好就了不起。社會上最不缺的就是你這種人,除了學習什麽都不會。”
說來說去還是嫉妒林夏學習好。
林夏:“社會上倒是挺缺你這種人的。言語的巨人,行動的矮子。”
本想欺負林夏的蔣加偉反被激怒:“你特麽說誰呢?!”
話音剛落,去完廁所的張萌萌沖進來,擋在林夏跟前:“蔣加偉你是不是想死?!再欺負林夏我看看!”
大課間快結束了,學生們開始陸陸續續回教室。一看撈不到便宜,蔣加偉罵了句髒話,轉身往座位走。
張萌萌上下打量林夏:“蔣加偉怎麽欺負你的?我幫你報仇。”
林夏:“我在抄課表,他故意用力開門,後背讓門板砸了下。”
“真賤!等着,我非替你撈回來!”說完,張萌萌撸起袖子就要去找蔣加偉算賬。
林夏連忙阻止:“沒事,不怎麽疼。而且我已經撈回來了。”
張萌萌:“你也砸他了?”
“沒有。我是言語攻擊。”
“那不行!必須砸回來!”
正巧這時楚陽拿着籃球進來,張萌萌一把奪過,直接朝着蔣加偉砸過去。
被砸到後背的蔣加偉惡狠狠看向張萌萌。
張萌萌語氣挑釁:“不服就去告老師!看看誰有理!”
楚陽麻溜撿回籃球,雙手奉上:“還砸嗎?”
張萌萌甩了甩頭發:“不砸了。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。他就砸了夏夏一下。”
楚陽聽得嘴角直抽抽:“是是是,全天下你最講道理。”
-
時間轉眼來到三月,天氣漸漸轉暖。
中午放了學,林夏從教室出來,正好看到江硯禮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,看上去急匆匆的。
竟然沒等她一起吃午飯。林夏覺得不對勁,猶豫幾秒,擡腳跟上。
學生很多,林夏藏在人群裏,并沒有被發現。
看出江硯禮是要去南門,林夏不由覺得奇怪。好端端的,江硯禮為什麽突然去南門?
然而很快,林夏就得到了解答——她在南門門口看到了林志明。
心裏湧上強烈的不安,林夏想要叫住江硯禮,又生生忍住。她要弄明白林志明為什麽要來找江硯禮。
林夏藏在門口牆後面,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話。
林志明一雙眼睛瞅着江硯禮,迫不及待:“3月份了,一千塊錢什麽時候給?”
江硯禮:“還沒到5號。”
林志明面露不悅:“差一天兩天的,有什麽區別?等到5號我都餓死了!”
江硯禮态度堅決:“就5號給。”
“你是不是怕我提前要了錢,花沒了再要啊。”林志明信誓旦旦,“你放心,一個月就一千,我肯定不多要!快點給我,我忙着用呢!”
江硯禮沉默片刻:“放學給你打過去。”
林志明喜笑顏開:“好。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你。”
“你們說夠了沒有?”
江硯禮和林志明不約而同循聲看去。
林夏緩緩走出來,徑直走到江硯禮身邊,直視着江硯禮的眼睛,聲音顫抖地質問:“不停給他錢就是你說的解決辦法?要不是我今天發現,你還打算瞞我多久?”
江硯禮眼裏閃過慌亂:“林夏,我……”
“我不想聽!”林夏打斷,抓起江硯禮的手腕,“你跟我回去!以後不許和他有半點來往!”
“你生什麽氣?!”林志明不悅開口,“他是你男朋友,t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。我花他點錢怎麽了?你不養我,還不讓我女婿養啊?”
林夏被氣到渾身發抖:“林志明你要不要臉?!我告訴你,從現在開始,你別想再要到一毛錢!我跟你也沒有半點關系!”
林志明暴跳如雷:“你放屁!你就是我女兒!到死都是!今天要是不給我錢,我就去學校鬧!”
“你以前沒鬧過嗎?你以為我還會怕嗎?”林夏絲毫沒被吓住,以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道,“鬧吧,把天頂個窟窿才好。大不了我把這條命還你。”
說完,林夏抓起江硯禮的手腕,大步流星離開。
林夏的理智已經被怒火燒沒了,只知道悶頭往前走。
直到被江硯禮強行抱住。
林夏不停地掙紮,眼淚一顆接一顆滾落。
江硯禮緊緊抱住她:“別哭,聽我解釋好不好,別哭。”
巨大的力量差距讓林夏完全掙脫不開,她紅着眼睛,一口咬住江硯禮肩膀。嗚咽出聲。
江硯禮還是抱着林夏不松手,輕輕拍着後背,讓她慢慢冷靜下來。
泛濫的淚水打濕了江硯禮的衣服。
“對不起。”林夏哽咽着,自責着,悔恨着,“江硯禮……對不起。對不起。對不起。”
你如果喜歡的是更好的人就好了。有和諧富裕的家庭。有能力和你一起出國留學。
而不是像我這樣。只會帶給你麻煩。
這一刻,強烈的自厭感将林夏吞噬。
她配不上江硯禮。她不配做江硯禮的女朋友。她就該一個人在地獄裏待着。她不配得到江硯禮的喜歡。她不該拖累江硯禮。
江硯禮心裏泛起細密的疼,嗓音低沉堅定:“不是你的錯,林夏。你不用跟我道歉。你沒對不起我什麽,不要道歉。”
林夏還是哭着。不知過了多久,林夏從江硯禮懷裏出來,紅腫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,分手的話到嘴邊,仍舊說不出口。
她舍不得。
她很自私。
江硯禮擡手擦掉林夏臉上的淚水:“敲詐金額達兩千構成敲詐勒索罪,兩千到五千以上屬于數額較大,判3年以下有期徒刑。三萬至十萬屬于數額特別巨大,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。”(1)
聽着江硯禮的話,林夏漸漸明白他的意圖。
江硯禮:“林夏,我想栽贓林志明,想把他送進監獄。我是不是很壞?”
這是江硯禮唯一能想到的辦法。以身入局,去換林夏的平安順遂。
林夏頭搖成撥浪鼓,抱住江硯禮:“我不要你為我這麽做!不要!”
你是純白的少年,不要為我沾染黑暗。
江硯禮下巴抵住林夏毛絨絨的發頂,語調溫柔:“都聽你的。”
這個決定,是江硯禮這輩子最後悔、最錯誤的決定。沒有之一。
如果他執意做到底,他的女孩就不會遭受那麽多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