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淚水
淚水
一中和二中的梁子, 可以說由來已久。
從建校起,兩所學校就誰也不服誰。後來評市重點,更是打得“頭破血流”。最後, 一中憑着更高的重本率, 率先拿到了重點高中的名額。
從此之後,兩個學校明裏暗裏的各種較量就沒斷過。
籃球聯賽舉辦的前兩年都是二中穩拿冠軍,一中陪跑。因為這件事,兩個學校又開始互掐。
只不過掐架這種事學校肯定不能親自下場,有損形象。
都是學生來。
二中學生嘲一中學生是只知道學習的書呆子, 一中學生嘲二中學生頭腦簡單四肢發達。
去年, 江硯禮進了球隊。帶隊搶走了二中蟬聯了兩年的冠軍。
于是, 互相嘲諷變成了單方面碾壓。
一中揚眉吐氣, 腰板挺直。嘲諷二中不僅學習比不上一中,體育也是渣渣。
今年是籃球聯賽的第四年。
第三天上午十點半,一中最後一場積分賽拉開帷幕, 和二中打。
兩個學校目前積分相同, 并列第一。不管這場比賽結果如何, 下午的決賽都是一中對二中。
比賽還沒正式開始, 觀衆席的加油聲已經震耳欲聾。彼此誰也不讓誰。
随着嘹亮的哨聲, 場內恢複安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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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身紅色球衣的江硯禮走到中線前, 和湯俊飛面對面站着。
一紅一黑兩道身影對峙明顯。
裁判站在兩人中間,将手裏的籃球垂直向上抛起。籃球達到最高點的瞬間, 江硯禮和湯俊飛同時起跳。
江硯禮身體完全舒展開,肌肉線條緊實流暢,宛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。
“啪!”江硯禮手掌先一步觸球, 成功獲得控球權。
比賽正式開始。
二中能蟬聯兩年冠軍,自然實力強勁。兩支隊伍比分咬得很緊。随着對方球員投進一個三分球, 二中頓時逆轉頹勢,領先2分。
林夏咬着唇,表情緊張,手心不停冒汗。
上半場尾聲時,随着裁判的哨聲,錢志超因為犯規被判罰球。
分差再次拉大。
五分鐘後,上半場結束。
23:28。
一中落後5分。
雙方隊員下場休息。
孫華拍了下手:“該我們上場了。”
啦啦隊員們去球場中央戰隊,二中觀衆席響起喝倒彩的“籲”聲。
孟茜氣得要死:“真賤!”
這個時候最不好受的其實是球隊。
林夏忍不住看向江硯禮。
他正在喝水,仰着頭,喉結上下滑t動,下颌線條流暢淩厲。額前的黑發被汗水打濕,表情淡漠,看不出什麽情緒。
“都認真跳!”林夏收回目光,聲音清朗堅定,“我們不比他們差!”
音樂聲在場館內響起,所有人都認真、熱情地投入進舞蹈當中。
湯俊飛的目光一直黏在林夏身上,不停上下打量,甚至開黃腔:“給我看得起反應了。”
旁邊的男生笑呵呵搭腔:“誰啊,這麽大本事。”
湯俊飛眼底湧上陰暗的欲望:“一個騷貨。”
林夏對此毫不知情,認真跳完舞蹈,回到座位上休息。
坐在旁邊的孟茜擔憂道:“你說咱們會不會贏啊?要是輸了也太丢人了。”
“不丢人。”林夏語氣堅定,“只要盡了全力就不丢人。而且還有決賽呢。”
中場休息結束,下半場比賽開始。
由于上半場有了比分優勢,下半場二中打的很嚴防死守。
江硯禮好幾次沖鋒都被對方斷掉了。
時間一分一秒流逝,分差始終追不平。由于着急,錢志超再次犯規,第二次被罰球。
“打的什麽啊!剛剛那麽好的球都沒進!”
“果然去年能贏二中是意外。”
“沒戲了,還有七分鐘結束了。”
“下午的決賽估計也懸。”
“不想看了,丢不起人。”
聽着身後不滿的議論,林夏心裏發悶。
努力為學校争光的人,憑什麽要受到高高在上的指點。
下半場結束,二中領先7分贏得比賽。
休息室裏,大家都安靜換衣服,氣氛沉悶低落。
江硯禮第一個換好,随意靠在櫃子上,聲音不高不低:“下午決賽不打了?”
其餘人都擡頭看向他。
江硯禮臉上沒有絲毫頹敗感,銳利的目光掃視過在場所有人,帶着領導者的成熟和審視。
師宇瞬間提起精神:“打!當然要打!”
“打就精神點。輸場積分賽而已,跟要了你們命似的。”江硯禮直起身,快速切入正題,“自己做下總結,誰想好了就先說。”
輸可以,但不能只盯着結果,不從中吸取教訓經驗。
錢志超率先開口:“我看到比分落後太着急了,犯了兩次規。對不起大家。”
江硯禮:“優點。”
錢志超沉默半晌:“我走位很靈活,他們幾乎斷不掉我的球,就是準頭差點,浪費了好幾次投球的機會。”
吳鑫開玩笑:“以後不叫你錢志超了,叫你錢泥鳅。”
因為這個玩笑,氣氛頓時活躍不少。
錢志超瞪他:“滾一邊去!我要是泥鳅,你就是撈泥鳅的抄網!”
吳鑫順竿爬:“那可不。我斷球技術說第二,沒人敢說第一!”
陳星宇:“那我呢?”
師宇總結:“綜合水平第一,個性不突出,适合打輔助、打配合。至于我……”
師宇想了半天:“跟你差不多。”
而江硯禮,毫無疑問,是隊伍裏得分的主力。沒有短板。
因為這場總結會,少年們重拾信心,迎戰下午的比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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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總決賽,所有高一高二的學生都來了。觀衆席上坐滿了人。
雖然上午的積分賽輸了,但大家依舊熱情不減。
賽前熱身,江硯禮活動着手腕:“打的時候防好湯俊飛,不要給他搶到球的機會。給別人也別給他。”
湯俊飛是球隊裏實力最強的那個,其他人都覺得這個決策理所當然,紛紛點頭。
決賽是三局兩勝制,第一場開始。
隊員們配合默契,将江硯禮說的策略執行到底。嚴防死守,沒讓湯俊飛撈到一個球。
一直撈不到展現的湯俊飛大吼了聲:“球傳給我!”
趁對方傳球的機會,吳鑫瞅準時機,成功搶到籃球,一個利落轉身,将球傳給江硯禮。
江硯禮接住籃球,在三分線外起跳,果斷投球。籃球在空中劃出抛物線,準确落入籃筐。
24:20。
分差拉開。
聽着歡呼聲,林夏也跟着激動喊出聲。
上半場結束,31:25。
一中暫時領先。
“湯俊飛就是個莽夫!”師宇坐在椅子上,“還是硯哥聰明,知道怎麽對付他。”
湯俊飛實力強,但團隊配合差。總想出風頭,恨不得所有球都是他投。
“就這麽打,揚長避短。”江硯禮嗓音有點啞,帶着顆粒感。
錢志超此刻已經打出了自信:“必須拿下!”
下半場比賽,二中依舊沒能将比分扳過來。一中以8分的優勢拿下第一大場。
中間休息半小時。
林夏坐在觀衆席上,看着很多女生去給江硯禮送水。
江硯禮一瓶不接。倒是忙壞了旁邊的錢志超和陳星宇,接一瓶說一句謝謝。恨不得化身八爪魚。
師宇忍不住開口:“硯哥,起碼接一瓶啊。”
“這叫一視同仁。”吳鑫一副很懂的樣子,“接了這瓶不接那瓶,不是更傷人心。”
師宇想了想:“也有道理。”
再看二中那邊,雖然也有人送水,但只是寥寥。
湯俊飛被這種差別氣得臉色鐵青,又沒有理由發作。
經過半小時的休整,第二場比賽開始。
湯俊飛憋着一口氣,越比不過江硯禮,越要比過他。總想出風頭,和隊友的配合越來越差。甚至頻繁犯規。
終于,在第五次犯規後,湯俊飛被裁判罰下場。本場比賽不能再上場。
沒了湯俊飛,打起來如同砍瓜切菜。加上罰球分,上半場結束,一中足足領先了13分。
很大機會二比零拿下比賽。
中場休息,啦啦隊上場。
孟茜語氣激動:“我就知道咱們學校能贏!”
林夏忍不住看向江硯禮。他坐在椅子上,黑發濡濕,眉宇間帶着放松的情緒。
所以,上午輸了積分賽,他其實也是有壓力的。只是身為隊長,不能表現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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跳完舞蹈,林夏去廁所。出來時,正巧碰到湯俊飛。
走廊裏只有他們兩個。
對上他不懷好意的眼神,林夏反應迅速,轉身往女廁所走。
剛邁出一步,湯俊飛從後面追上來,緊緊抓住林夏胳膊,用力一甩。
林夏失去重心,整個人被湯俊飛按下牆上。
湯俊飛猥瑣的視線上下打量林夏:“穿這麽騷給誰看呢?江硯禮啊。”
林夏眼睛死死盯住湯俊飛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:“走廊裏有監控,你最好放開我。”
湯俊飛嗤笑一聲:“有監控又怎麽了?知道我是誰嗎?”
林夏手握成拳頭,猛地朝湯俊飛揮過去。
湯俊飛偏頭躲開,順勢抓住林夏另一只手,将她身體翻轉。
林夏臉和身體貼在牆壁上,雙手背在身後,被湯俊飛死死抓住。
她拼命掙紮,這種壓迫性的姿勢完全使不上力,而且力量差距又太過懸殊。
林夏大聲呼救,語氣驚恐:“救命啊!有沒有人!”
回應她的只有無助的回音。
湯俊飛嗤笑一聲:“這會知道怕了?往我身上倒飯的時候不是挺嚣張的。”
林夏諷刺道:“你除了仗着自己力氣大還會什麽?”
湯俊飛被激怒,口無遮攔:“老子還會幹你!”
聽到這話,林夏從頭涼到腳底。
突然,禁锢在身上的力量消失,伴随而來的是拳頭打在皮肉上發出的悶響。
看着突然出現的江硯禮,林夏一時間忘記了反應。
沒有防備的湯俊飛被打得一個趔趄。沒等他站穩,領口被揪住,又一記拳頭打在他腹部。
江硯禮拳頭生風,如雨點般落在湯俊飛身上。每一拳都用了全力。
湯俊飛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,宛如一個沙包。
江硯禮一句話不說,狹長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情緒,看湯俊飛如同在看死物。
林夏回過神,跑到江硯禮跟前,試圖阻攔他:“江硯禮!別打了!快停手!”
“江硯禮!別打了聽到沒有!別打了!江硯禮!!”
江硯禮手揪着湯俊飛衣領,置若罔聞,又一拳打在他肚子上。
情急之下,林夏猛地抱住江硯禮,身體陷入他的懷裏,聲音帶着哭腔:
“江硯禮,你聽話。”
一瞬間,江硯禮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。身上戾氣褪去,理智漸漸回籠。
感受到懷中女孩顫抖的身體,江硯禮擡手輕撫她的背。
安撫:“沒事了。”
林夏不住點頭。
後怕、恐懼、傷心……種種情緒交織在心口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,大顆大顆滾落出來。
她不知道,如果江硯禮沒有出現,湯俊飛會對自己做什麽。
林夏臉埋在江硯禮胸口,肩膀聳動,壓抑的哭聲順着唇間洩露。
江硯禮撿起情急之下扔在地上的手機,撥通師宇的電話,語氣冷靜:“有點急事,下半場讓替補上場。”
上半t場積分優勢很大,而且湯俊飛被罰下場,師宇帶着隊伍也可以贏。
聽到手機裏女孩破碎的哭聲,師宇焦急詢問:“怎麽了硯哥?出什麽事了?用不用我幫忙?”
“沒事。我自己可以。”江硯禮單手攬着林夏消瘦的後背,下命令,“你們必須贏。”
師宇語氣嚴肅:“放心!肯定贏!”
林夏好久沒這麽放肆哭過了。因為她知道哭沒用,她只能靠自己。
積壓的情緒宛如開閘的洪水,在此刻傾瀉而出。
不知過了多久,林夏終于勉強止住哭聲,慢慢離開江硯禮的懷抱。
看着他球衣上的淚漬,林夏小聲道:“對不起。”
江硯禮:“去拿東西,跟我走。”
林夏站起身,看到躺在地上的湯俊飛,徑直越過他,進了休息室。
怕江硯禮等,林夏沒換校服,拿上書包就出來了。
江硯禮站在女生休息室門口,穿着球衣,書包單背在肩上。見林夏出來,将臂彎裏挂的黑色沖鋒衣披在她身上。
“穿好。”
林夏聽話穿好。
版型寬松的沖鋒衣穿在林夏身上又肥又大。肩膀塌着,撐不起來,袖子長出一截,下擺更是遮住了屁股。
卻帶給她無盡的安全感。
江硯禮:“走了。”
林夏:“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