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關心
關心
林夏拿起奶糖,有點不知所措。
上一包奶糖她放在了書桌抽屜裏。
他說不要了,林夏也沒覺得是自己的東西,只是存放好。
沒扔,也沒吃。
所以,這包是給她買的嗎?
應該是的吧。
林夏拿起奶糖,包裝袋撕開一角,倒出一顆糖。擰開糖紙,乳白色的奶糖露出來,外面裹着一層糯米紙。
奶糖放進嘴裏,濃郁的奶香充斥整個口腔。
回到家,林志明也在。坐在沙發上,腿往茶幾上一搭,電視聲音開到最大。整個人非常惬意。
林夏脫掉鞋子,走過去,站在電機旁邊,語氣平靜:“商店收銀是我能找到最合适的工作,如果你每天都這樣,我只能辭職。”
她暑假時在一中附近轉了個遍,只有這一份工作适合。其他招人的都是全天班,她沒法做。
林志明一聽,立刻坐直身體:“你不幹活,我吃啥喝啥?!”
“你一次花兩百多,我不僅賺不到錢還要倒貼。有什麽意義?我明天就辭職。以後花錢你自己想辦法。”
林夏說完,就往卧室走。一副鐵了心的樣子。
一聽自己要沒錢花,林志明勃然大怒:“你敢?!信不信老子打死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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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夏轉過身,眼神堅定決然: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
她犟起來的樣子林志明看過。
初中住校的事被林志明發現,他把林夏關在家裏,不讓她上學。
當時的林夏眼裏一片死寂:“你不讓我上學,我就死。”
林志明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裏:“死就死!你死了老子還省心呢!”
林夏把自己關在房間裏,不吵不鬧,不吃不喝。餓暈好幾次。
最後林志明怕了。怕林夏真把自己活活餓死,沒人給他養老,這才同意讓她繼續上學。
林志明松口:“我不去了還不行!事兒怎麽這麽多!”
“你只要再去一次,我就辭職。其他工作也不找了。”
林志明是個無賴,威脅他只能用最徹底的辦法,不然根本沒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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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一剛開學花銷很大。住宿生要交住宿費,還要辦餐卡。走讀生雖然沒有這些費用,但夏、秋、冬三套校服,軍訓服,都要花錢。這些錢都是必須要交的,林夏只能跟着交。
軍訓服和校服沒那麽快做好,軍訓開始前還是要正常上課。
下了早自習,趙鵬把林夏叫到辦公室:“你拿過什麽國家級獎項沒有?”
林夏想了一會:“全國作文大賽一等獎。”
“還有嗎?”
林夏搖頭。
“你數學成績很好,可以參加數學競賽。國一前60直接保送。”
剛開學,趙鵬不想給她太大壓力,話鋒一轉:“當然進不了前60也沒事,以你現在的成績,不走保送,走高考也完全沒問題。老師只是覺得你有這個能力,不試試太可惜了。”
林夏毫不猶豫:“我參加。”
趙鵬臉上露出笑:“競賽練習題學校會統一印,這個你不用擔心。好好準備就行。”
林夏點了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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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學一周後,軍訓和校服發下來,軍訓也正式開始。
早上起來,林夏換好軍訓服,背着書包去等第一趟公交車。
夏季第一趟公交六點半,學校七點上早自習。從家到學校坐公交要二十分鐘,林夏每次都得争分奪秒。
這會正是通勤高峰,路上有點堵。
林夏扶着欄杆,看了眼手腕上的表,臉上漸漸浮上焦急。
終于,趕在早自習前5分鐘,公交車到站。
林夏一秒都不敢耽誤,邁開步子往教學樓跑。
剛進教室,早自習鈴就響了。
今天不用上課,教室裏不算安靜。張萌萌語氣遺憾:“夏夏你怎麽不早點來,江硯禮剛走。”
林夏不在意地“哦”了聲,氣息不穩地問:“國際班不用上課嗎?”
張萌萌:“用啊。但他不怎麽上課。考試也不參加。”
如果說高中是一個框子,那麽江硯禮明顯不在這個框子裏。他恣意任性,想怎麽樣就怎麽樣。
林夏沒再說話,她對江硯禮不感興趣。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那雙淩厲冰冷的眼睛。
還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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軍訓場地就在學校操場。按班級站好,每個班有一名教官。
林夏站在隊伍中間,聽着教官訓話。
“軍訓一共就一個星期,我不希望有同學掉隊!不管男生女生,在我這裏都一樣,沒有特殊照顧……”
訓話完畢,開始練習口令動作。一上午就在緊鑼密鼓的訓練中過去了。
解散口令下達的瞬間,學生們做鳥獸散。一波沖向食堂,一波沖向校門。
林夏哪波都不屬于。她中午不回家。
中午只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,與其把時間浪費在路上,還不如在教室休息。
“林夏。”沈辭樹叫住她,“我家離學校很近,要不中午你去我家休息吧。”
林夏搖了搖頭,笑着拒絕:“不用的。我回教室。謝謝你。”
沈辭樹眼睛裏是難掩的失落:“我以為我們是朋友。”
“是朋友。”林夏語氣堅定,“但我也不想麻煩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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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校裏有商店,林夏買了個面包,拎着回教室。
教學樓裏很安靜,偌大的樓層只有她一個人。
林夏先去水房接了杯熱水,而後回到座位上,撕開面包包裝袋,咬了口面包。
吃完了,林夏從桌洞裏拿出數學競賽練習題,開始寫題。現在時間還早,她中午睡半個小時就夠了。
她低着頭,專注認真,沒察覺到走廊裏的腳步聲。
江硯禮中午會來學校睡覺。中午的學校最安靜,不用像猴子一樣被圍觀。
順西側樓梯來到四層,進了教室,江硯禮轉身關門。對面教室裏的身影讓他動作一頓。
女生穿着軍訓服,安靜坐在椅子上,低頭寫卷子。一縷頭發順着臉頰滑落。
一秒後,門關上。
聽到關門聲,林夏下意識循聲擡頭,發現對面教室門關上了。
林夏沒多想,以為是風吹的。收好卷子,趴桌上睡覺。
軍訓期間不上晚自習,下午結束後就能自由活動了。
時間一到,林夏繼續去商店打工。
自從上次攤牌後,林志明一次也沒來過。作為交換,林夏會把賺的錢給他一半。不然他不會這麽安分。
11點,林夏準時關店門。
那個男生沒來。這段時間,林夏漸漸發現了規律。他每三天會來一次。
今天是第二天。明天應該會來吧。
林夏愣了下,小聲嘀咕:“我琢磨這件事幹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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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醒來,林夏發現大姨媽來了。肚子隐隐作痛。她每次生理期都會疼的死去活來,吃止疼藥才能勉強扛過去。偏偏又趕上軍訓。
林夏從抽屜裏拿出一板止疼藥,摳出一片吃掉,剩下的放進書包。
靠着這片止疼藥,林夏一直挺到了上午軍訓結束。
解散後,張萌萌看出她不對勁:“夏夏,你臉怎麽這麽白啊?”
“姨媽疼,沒事。”林夏聲音虛弱。
“要不下午請假吧。我看你挺嚴重的。”
林夏搖了搖頭:“我帶了止疼藥,一會再吃一片。”
上午班裏有個女生姨媽疼請假,教官沒同意,還被說矯情。
她還是算了吧。
林夏沒去商店買午飯,慢吞吞地回到教室,趴在桌上,閉上眼睛。肚子像被無數人拳打腳踢,疼的人想發脾氣。可她只能默默忍着。
下午軍訓開始前,林夏怕撐不住,又吃了一片止疼藥。
終于熬到軍訓結束,林夏整理好書包,去商店換班。
肚子疼的厲害,林夏趴在收銀臺上,緊咬着唇。有人來就起身結賬。
十點多,清脆的風鈴聲打碎安靜。
江硯禮拿了包煙,見林夏趴在收銀臺上不動,煙盒角輕磕了下臺面。
林夏猛地睜開眼,手撐着收銀臺邊緣站起來,拿過江硯禮手裏的煙。
“你怎麽了?”
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,聽不出情緒。似乎只是随口一問。
林夏掃條形碼,含糊道:“肚子疼,沒事。”
她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,不知道這句“沒事”有多麽滑稽。
說話有氣無力,臉色煞白,嘴唇被牙齒咬出很深的痕跡,額頭上挂着細密的汗珠。一副随時要倒下的樣子。
“12。”
江硯禮給了錢,看着她堅韌幹淨的眼睛,破天荒管起了閑事:“送你去醫院。”
林夏愣了幾秒:“不行。11點才能關店。”
江硯禮沒說話,拿出手機發了條消息。
十分鐘沒到,季栎和馮朝陽來到商店。
馮朝陽:“硯哥有何吩咐?”
“看店。”
馮朝陽一腦袋問號:“看店?”
季栎沖林夏擡了擡下巴:“沒看她臉白的跟紙似的。”
馮朝陽這才把注意力放在林夏身上,被她慘白的臉色吓了一跳:“怎麽了這是?!”
江硯禮沒解釋,擡腳往外走。
林夏從書包裏掏出t商店鑰匙,語氣虛弱:“這個是卷簾門的鑰匙,我如果11點沒回來,麻煩你們幫我鎖下門。鑰匙插進鎖孔,往左擰兩圈就鎖住了。”
季栎接過鑰匙:“去吧小妹妹,這有我們。”
江硯禮站在路邊打車。路燈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長。一輛出租車駛過來,江硯禮擡手截停,拉開後座車門。
林夏連忙坐進去。
江硯禮順着車後繞到另一側,開門坐進來:“醫院。”
車內光線随着路燈光忽明忽滅。林夏縮在座椅上,疼得直發抖,卻沒發出一絲聲音。
二十分鐘後,出租車停在醫院門口。
林夏閉着眼,身體縮成一團,沒有反應。
江硯禮付了車費,下車繞到另一側,打開車門。
聽到聲音,林夏睜開眼,神情有些迷茫。
江硯禮站在車門邊,居高臨下:“到了。”
林夏終于反應過來,連忙下車。
她現在渾身沒力氣,腳下像是踩了一團棉花,輕飄飄的。這種不踏實的感覺讓她本能尋找着力點,抓住了江硯禮的衣角。
捏着衣角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。似乎是唯一的依靠。
江硯禮沒掙脫,任由她抓着。
挂完號,找到值班醫生,江硯禮語氣直白:“她痛經。”
林夏愣住。
他是怎麽知道的?她明明沒說。
醫生看了眼他身旁面色慘白的林夏:“吃過藥沒有?”
林夏:“吃了兩次止疼藥。”
醫生:“什麽時候吃的?”
“早上和中午。”
說明書上一天只讓吃兩次。她之前都是來姨媽後六七個小時吃,等藥效過了再吃一次,就能撐過最難捱的第一天。
趕上軍訓,林夏擔心撐不住,才提前吃了。
“打個止疼針吧,緩解一下。”醫生将寫好的藥單遞給江硯禮,“去護士臺找護士。”
江硯禮拿着藥單,帶林夏過去。為了遷就她,特意走的很慢。
護士接過藥單看了眼:“跟我過來吧。”
注射室和配藥室挨着,護士先去配藥,讓林夏進注射室等她。
林夏站在注射室門口,下意識看向身旁的江硯禮。大而明亮的眼睛裏滿是害怕和不安。
她怕打針。
江硯禮一向不屑于哄女生,覺得麻煩,這次卻好脾氣的開了口,語氣硬邦邦的:
“打完針就不疼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