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第十四章
覓瑜盯着護衛,回憶着過去,盯得久了,讓盛瞻和的目光也跟了來:“怎麽了?有什麽不妥嗎?”
“哦,”她斟酌着,不知道該怎麽說,“這一位……臣妾曾經見過。”在外人跟前,她還是維持着太子妃應有的稱呼。
盛瞻和看向雲峰。
雲峰一驚,下跪回話道:“殿下容禀,屬下與太子妃不曾見過,恐是太子妃認錯了。”
覓瑜咬着唇,意識到身為主母不該這般後又松開,重回端莊的模樣。
她與雲峰不過一回意外之面,又是在一年多前,她的身量還未長開的時候,對方不記得她很正常,如果不是這一次引薦,她也不會想起來。
她在意的是“太子的暗衛跟随在奇王身邊”這一點。
雖說奇王就是太子,兩個人是一個人,屬下是同一批很正常,但“太子”與“奇王”不會覺得有哪裏不對嗎?
畢竟,在“他們”看來,他們是不同的兩個人,跟随的屬下也應該是不同的兩批。
盛瞻和思考過這點嗎?如果她貿然指出,會不會讓他陷入神思錯亂?她是不是應該順着雲峰的話,說他們沒見過,是她認錯了?
可如果她這麽做,又顯得她與暗衛之間有什麽一樣,令人生疑。
覓瑜猶豫良久,終是選擇小心試探:“一年半前,奇王……十弟在清白觀中養傷時,臣妾曾經有幸照料過一段時日。”
“其間,臣妾不小心與一位護衛撞上過,那人的模樣看着……與這位很是相似。”
盛瞻和微微笑了:“原是這般。”
“那你們應當的确見過,十弟性子毛躁,常年在太乙宮中清修,孤會時不時派人送點東西過去,或遣人照看一二。雲峰就曾奉孤之命前往。”
派人過去照看?這就是太子的回答嗎?覓瑜默默在心中記下,準備等日後有機會了再問一問奇王,看看兩者的回答有什麽不同。
雲峰也約莫是想起來了,叩首請罪道:“屬下有罪,沖撞了太子妃,請太子妃責罰。”
覓瑜等了片刻,沒有等來盛瞻和的開口,便知他是讓自己拿捏,遂道:“你不過無心之失,何罪之有?即使有罪,也是本宮大意在先。何況那時本宮還沒有成為太子妃,更談不上什麽罪不罪的,你起來罷。”
“是,謝太子妃恩典。”雲峰謝恩起身,動作十分規矩,可見太子禦下之風。
盛瞻和瞥了一眼他,看向覓瑜,道:“你往後走路時也小心些,別再磕磕撞撞的,撞着人是小,傷了你自己就不好了。”
覓瑜有些不好意思。他這話說得她像一個莽莽撞撞的稚童,一年半前的她或許稱不上沉穩,也的确是個小孩子,但現在的她已經大不一樣了。
不過鑒于這是在人前,當年的事也的确是她理虧,沒有看路,她遂小聲應道:“是,臣妾記住了。”
這一篇就此揭過。
太子大婚有十五日的休沐,覓瑜按照教導姑姑的叮囑,在新婚燕爾期盡心盡力地陪侍夫君。
她雖然摸不清楚盛瞻和的脾性,但見他對自己态度溫和,時有親近,便常常詢問他一些東宮事宜,以免日後獨自打理時鬧出笑話。
當然,問得不多,畢竟他已經給了兩位掌殿典司,她如果問得多了,會顯得她愚蠢,問得精而少才最好。
并且不知是不是她才嫁進來的緣故,宮內需要她處理的事很少,幾乎一天到晚都很清閑,出乎她的意料,她還以為太子妃會管很多事情。
不過她也得不到多少空,她需要陪伴盛瞻和,不管是他陪着她熟悉東宮,還是她陪着他熟悉自己,都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。
晚間尤其需要她打起精神。一開始她還有些放不開,後來次數多了,也就習慣了,除了逃避不了的身體反應與臉紅害羞之外,她自覺已經接受得不錯。
也只有在這種時候,她才能窺得一點盛瞻和的真實面貌。
當他在燭火下凝視她時,當他親吻她、他的十指與她交纏、肌膚與她相貼時,他總會流露出幾分克制的動情之色,眸底似春風融化雪水,淌出涓涓真情。
這時候的他比起太子更像盛瞻和,單純的盛瞻和,但這情狀出現得太少、太快,像一縷風拂過覓瑜的指尖,她摸不着,也抓不住。
如果她能全程保持清醒,或許還有一試的機會,但是她做不到,他眸底融化的那些雪水似乎流進了她的心裏,帶着冰涼的滾燙,把她燒灼得神志不清,變得不像自己。
白日回想,她總會面頰通紅,覺得這一輩子無顏見他,可到了晚上,甚至還不到晚上,她又總會忘記,重新變回那個不像自己的自己。
如此這般t周而複始,不由令她産生恍惚之感,懷疑盛瞻和真的存在麽?也許不曾存在的不僅是奇王,還有太子,得了臆症的不僅是太子,還有衆人。
這種想法會在盛瞻和親近她之後消失,那時,她的眼裏和心裏只會滿滿地充斥着他,她只會想着如何接納他、承受他,無暇再想更多瑣碎的事情。
她想,她有些沉淪于他的柔情中了……
三日期滿,太子攜太子妃歸寧。車馬儀仗齊整,陣勢十足,回門禮如流水般被擡進趙府,彰顯出天家氣派與太子對太子妃的重視。
府內堂上,先由大理寺卿攜妻子拜太子與太子妃,再由太子與太子妃齊拜高堂,最後是太子與舅兄之間互相見禮。
禮罷,盛瞻和被請坐上首,趙得援陪坐次首,其餘人依次分坐。席間翁婿敘話,岳母提問,新婿俸敬,一時融融和樂。
中途,祝晴以準備午膳為借口,拉着覓瑜離席,到房中偷偷詢問:“太子殿下對你如何?”
覓瑜初時還沒有反應過來,如常回答道:“太子殿下待我很好。”
祝晴嗔道:“娘問的不是這個方面!是夫妻之事。”
她才明白過來,臉上一紅,低頭垂眸,小聲道:“也……很好……”
祝晴繼續詢問:“娘給你的藥,你服了嗎?”
她點點頭,道:“服了。”
“照着娘的叮囑服的?”
“是,頭一次在六個時辰內服下,往後三天各服一丸,再之後每旬服用一次。”
她答得乖順,祝晴卻沒有放心,給她把了一回脈,才松了口氣:“那就好。以後記得定時服藥,千萬不要忘了。藥服完了就找娘要,娘這裏有許多。”
覓瑜再度乖巧點頭:“是,女兒知道。不過,娘,這藥女兒要服多久?倘若因情勢所致,女兒需要懷孕,要提前停藥嗎?”
祝晴道:“提前一個月即可。”
“放心吧,娘用這藥用了十幾年,經驗多着,不會讓你吃虧的。倘若你急着想要孩子,娘還會額外給你開一方坐胎藥,幫助你調理身體。”
說到這裏,她頓了頓,看女兒一眼,笑了笑,露出一點只可意會、不可言傳的神情,低聲問道:“太子殿下……于夫妻之道上如何?”
覓瑜一愣,雙頰霎時蔓延開兩片火燒雲,頓足羞怯不已:“娘!你、你怎麽問女兒這種問題!”
祝晴正經不已道:“這種問題最需要問。娘行醫多年,見多了類似的事。”
“但凡子嗣艱難的人家,十戶裏有九戶是男人的問題,偏偏丈夫還以為是妻子無能,往家裏擡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不說,還叫妻子吃藥受罪,當真可恨。”
“所以娘現在要問清楚,看看太子有何問題,有就早早地治、偷偷地治,勢必不叫你吃這種苦。”
覓瑜還是紅着臉,絞着雙手,又是害羞又是局促地回話:“這……我……女兒……娘給殿下治了這麽多年的病,難道不清楚殿下身體如何嗎?”
“這種問題看不出來的,要親身體驗過後才能知曉。”祝晴老神在在,“你也別害羞,就當做是在聽娘講課。快告訴娘,太子殿下怎麽樣?有沒有問題?”
覓瑜真是有千言萬語,不知該向何處訴說。真的會有親娘詢問新婚不久的女兒這種問題嗎?雖然理由聽上去很靠譜,但、但也不能這麽問啊!
而且這叫她怎麽回答?說太子殿下身強力壯,興致高昂,每每折騰得她腰肢酸軟,體力不支?她還要不要這張臉了?
她只能滿臉通紅地憋出一句:“女兒……女兒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祝晴看着她的神情,就像在看一個背不出十二脈訓的學徒:“哎呀,你這個孩子,你怎麽能不知道呢?這可關系到你下半輩子的人生,你不能糊裏糊塗的!”
“這樣,你得空把《全經》第五卷第十三篇和十四篇讀一遍,讀完你就知道有沒有問題了。不過你不能妄下診斷,一定要和娘商量,知道了嗎?”
覓瑜這時已經沒有心思去分辨娘親說的什麽,只想趕快結束這個話題,紅着臉直點頭,有什麽應什麽。
祝晴看出她的敷衍,嗔怪道:“你別不放在心上,這是關乎你終身的大事,半點輕視不得,要是真有問題,到時有的你哭的。你說說,娘方才要你讀《全經》第幾卷第幾篇?”
“娘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