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.
022.
任思怡漫不經心垂睨手中酸奶, 手指捏着露出一角,拉扯動作裏沒加上力氣,僅僅是掰弄塑料蓋玩, 唰響聲刺激着姜新月的耳膜。偶像劇的劇情走到平緩點,姜新月勉強分神側望向她, 她出口是語調篤定的陳述句。
“任思怡, 你對他。”
“也太上心了吧。”
“我以前也沒見你這麽關心誰。”
任思怡眼睫翁然扇動,手指一激靈撕開了酸奶蓋。她眸色莫名, 僵硬了半晌的手臂有了動作,她小力揉捏腰間,滿臉難色嘟囔道。
“我最近得看看醫生了。”
“老毛病犯了。”
說着,任思怡放下搭在沙發上的腿,拖起疼痛舒緩些的腳踝,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逃離客廳。
姜新月瞧着她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, 好笑扯了扯嘴角,她再次把注意力投放到偶像劇上。
只是眼眸間少了一絲趣味。
任思怡呆坐在飯桌邊, 邊喝酸奶邊回想姜新月的話。
她短暫一句話像幻燈片似得, 不斷不停在任思怡腦內重複, 音量随重複次數而增加。
任思怡莫名感覺到心慌, 她應激般搖了搖腦袋,作勢想将這個念頭驅除。
“假的假的。”
她跟程煜沒見過幾次,不太可能喜歡他。
一聯想到這兩個字, 任思怡幾乎是同時間想起程煜那張冷隽臉龐。
手掌啪一聲拍擊在臉上, 嘴角持平呈現直線,任思怡有些崩潰。
“我怎麽可能是那麽膚淺的人。”
腦內繼續人神交戰時,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,任思怡放下冰涼酸奶, 拿起手機閑散看了兩眼。
是姜潮年發來的消息,說是她成天待在家無聊,約她出去玩。
任思怡着實不理解姜潮年的腦回路,群裏消息正在提她腳傷複發,他這個時候約她出門玩?
【不去】
【在家幹嘛?】
【出門吃個夜宵而已】
【不用走路】
【我來接你】
任思怡再怎麽拒絕,姜潮年死咬道理不肯松口。
她無措只能尋找救援,任思怡脖子往後仰扯着嗓子。
“姜新月。”
飯桌離客廳距離不遠,她聲線傳到姜新月耳中。
很快,對方懶洋洋回了聲。
“幹嘛?”
“你表弟叫我們出去吃夜宵。”
“去嗎?”
姜新月邁着急促步調跑過來,面色疑惑。
“誰?”
“姜潮年?”
任思怡面無表情點了點腦袋,手臂打直示意她看屏幕。
姜新月快速掃了眼,眉心随之一皺。
姜潮年是不是腦袋被門砸過,他到底在搞些什麽幺蛾子。
姜新月琢磨了須臾。
低眸看向神色悠閑的任思怡。
“想去嗎?”
任思怡在姜新月下廚跟外面夜宵裏,果斷做出了決定,她決定選擇飽口腹之欲。
她忙不疊點了點頭。
“想。”
姜新月出門前發了消息給程思年,她們向來做什麽習慣一起,這時候自然也不會忘記程思年。
有姜新月開車自然用不上姜潮年,程思年剛從書店離開,腳步走出沒幾步便接到姜新月電話,她閑來無事欣然應下。
地址他們過于熟悉,是以往他們常去的。
任思怡刻意在悶熱夏季裏穿了長褲,想要借此隔絕一些揮發藥味兒。
她拒絕了姜新月攙扶舉動,“我真的沒事。”
“頂多一點點不方便而已。”
“跟崴腳還是存在一定區別的。”
任思怡慢吞吞挪到副駕駛坐下,她縮了縮肩膀往後靠了靠。
姜新月開車期間,任思怡偶爾跟她搭上一句,其餘時間全然在糾結消息內容,姜新月透過後視鏡瞥了她幾眼,她神情如同考試般認真,又似遇到了難題得不到答案。
煎熬下。
任思怡稍顯慌亂。
姜新月做的延長甲敲擊在方向盤上,細微輕響莫名抓耳。
任思怡半咬嘴唇,輕掃了眼她敲擊動作,按賴不住悸動朝姜新月開口,“你說,我怎麽給他發消息。”她半側過身,目不轉睛望着姜新月,眼底殷切期盼一點點蔓延。
姜新月偏頭輕笑了瞬,趁着紅燈間隙,她把問題重抛回給任思怡。
語調裏是難掩暧昧。
“你要先想好,你是把他看做朋友。”
“還是…”
任思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,別扭眨了眨眼睫,困惑道。
“什麽?”
窗外熱風穿透過降下車窗間,任思怡耳邊碎發随風飛舞,她理了一下又被吹到淩亂,她索性懶得搭理,專注等待姜新月即将給她的答案。
“暧昧對象。”
姜新月散漫拖長的字眼闖入耳畔,任思怡腦內嗡了一聲随之宕機,她白淨耳垂後騰升出可疑緋紅,她笑的牽強,利落坐正身體。
“不是…我們就是朋友。”
“我對他純粹是因為…”
“愧疚,內疚。”
姜新月嘁了聲,重新驅車往目的地行駛,她不忘調侃一句。
“任思怡,你腦子被驢踢了嗎?”
“朋友而已,發消息多正常,你又不是要寫論文。”
得。
姜新月暴動情緒終究是壓制不住了。
姜新月急促中又蘊含恨鐵不成鋼的話語,倒是真喚醒了任思怡呆滞思緒。
任思怡茫然嘶了聲,默默啓唇,“好像是哦。”
“我怎麽搞的…”
“比給我祖宗發消息還麻煩?”
“的确。”
“給祖宗發消息,燒香流程一字不落就好。”
“你這個,像是要跟外星人打電報。”
任思怡自己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音,她紊亂思路瞬間清晰透徹,下意識摸到手機編輯好消息,沒帶一絲猶豫立馬點擊了發送。緊繃神經瞬間松懈,如同蠟燭燃燒到底部,自然而然熄滅。
任思怡身姿瞬間慵懶起來,她随意依靠在右車門邊,半舉手機翻動微博。
打開的第一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,标題是論感情更像是一顆什麽樣的糖果。
她暗道有意思,輕聲念了遍,“大師,你怎麽看?”
“話梅糖?”
起初酸澀裏能找尋到一些遲緩的甜。
等到糖果變小即将消失,只剩下無味想摒棄的欲望。
閑聊談話間。
她們已經到了那家露天燒烤攤。
姜潮年只身坐在那,高大身形蜷縮在一張矮椅上,莫名滑稽喜劇。他手肘抵在膝蓋處,正敲擊着手機屏幕,任思怡在下一秒收到了他的消息。
任思怡瞥了眼,情緒沒有波瀾,“喂。”
“姜潮年。”
“這。”
她沖姜潮年揮了揮手機,碎步走過去坐在他對面。
姜潮年圓潤眼眸注視着任思怡,看她嘴角輕抿着淡淡笑意,又看了看同樣嗤笑的姜新月。他不禁流露出一絲好奇與疑惑,他側頭詢問任思怡。
“你們笑什麽呢?”
任思怡高深莫測的啊了聲,起了故意逗他的心思。
“我們在笑…”
“不告訴你。”
姜新月瞬間放聲大笑,手掌拍了拍姜潮年的肩膀,沖他擠眉弄眼做了個鬼臉。
她們倆一頓操作看到姜潮年傻眼,他憤憤咬牙,不再詢問她們。
只留下一句氣話。
“哦。”
“你們孤立我。”
任思怡等姜新月點餐時,握在掌心的手機彈出新消息。
—沒感冒吧
【不嚴重】
任思怡怔愣了片刻,眼波流轉,沒有想到程煜真的感冒了。
轉眼一想,淋着那麽大的暴雨回家,的确很難不感冒。
她快速敲好字眼重新回複程煜,眼前姜潮年又破功提聲。
“任思怡。”
“你腳踝舊傷怎麽突然就複發了?”
他眼眸中淬滿濃郁擔憂,姜潮年話一出,任思怡握着手機的手驀然一緊。
胡一明,姜新月或是程思年,他們問及舊傷事情,會以側面角度去詢問,不會如此直白撕下她最不想揭開的隐形帷幕。
“沒事。”
“下雨緣故吧。”
姜新月失望搖頭。
她這個表弟沒救了。
程思年姍姍來遲在任思怡身旁坐下,她雙臂一伸半抱着任思怡,腦袋緊挨她纖細脖勁。
“我累暈了…怎麽還沒有點菜?”
“等我呢。”
“是是是,自然是。”
姜新月順手把菜單遞給她,餘光瞥了眼正在看手機的任思怡,見她神色無異陡然放下心思。反觀姜潮年依舊大大咧咧,完全沒有一絲感覺到細節。
姜新月徹底放棄幫姜潮年的心思,畢竟她的內心裏更偏于任思怡。
等到她們點的餐上桌,胡一明的身影還未出現。
姜新月不免揉了揉肚子,開始叫t嚣。
“胡一明今天又加班?”
任思怡眼神篤定,嘴上闡述出事實。
“午休時間就離開工作室了。”
姜潮年想嚷嚷不等胡一明了,可眼眸一擡,不遠處那道身影不是胡一明是誰。
胡一明拉開副駕駛座位,從內拿出一個袋子,款款朝他們走來。
夜晚天色晦暗星宿點綴,路邊不遠處是一輛輛疾行車輛,聲音鳴響不容忽視,他們旁邊是其他桌的談笑聲。
胡一明走到任思怡身邊停頓了一下,把袋子放在她懷裏。
輕聲丢下一句。
“你客戶拜托我給你的。”
任思怡遲鈍哦了聲,把袋子放在一側座椅上,沒有立馬去看裏面是什麽。
任思怡只認為胡一明是去應酬,順帶遇到了她客戶。
胡一明遲到被罰了三杯酒,礙于他要開車,改成了三杯飲料。
等到她們結束這頓夜宵,時間已然接近零點。
姜新月沒給姜潮年出聲機會,迅速攬過任思怡的肩膀,一副隔絕危險人物的模樣。
姜潮年跟姜新月眼神交彙,姜新月輕翻了個白眼,拖着任思怡離開他的視線。
任思怡選擇性鑽進後座,任由程思年獨自去坐副駕駛。
她上車後想起手裏提着的東西,任思怡窸窣翻開袋子湊首一瞧,裏面大多數是藥物。任思怡心底多了絲揣測,她在藥物紙盒間找了一張紙條。
迥勁有力的字體寫着注意事項。
任思怡下意識掃向落款位置,注意到熟悉的名字,她臉頰不由自主散發出滾燙意味。
她把手肘抵在車窗邊,手背緊貼臉頰掩飾性降溫。姜新月透過後視鏡笑觑了她一眼,像是看穿一切。
“客戶送的東西?”
任思怡最近情緒波動很大,根本沒有理清具體情感。
她沒有貿然告訴姜新月她們的沖動,囫囵說着就最近合作的客戶,姜新月嘴角含笑挑了挑眉梢。沒過多打破砂鍋問到底。
把任思怡穩妥送回家後,姜新月又任勞任怨送程思年回家。
她們走後,任思怡找了個舒适坐姿待在客廳。
手指波動再次打開口袋,把裏面藥盒一一拿出,任思怡指腹捏着那張薄薄紙張,目光如炬作勢要看穿紙張似得,內心揣揣悸動與無盡憂慮互相博弈。
幾番争鬥下,她發了一條謝謝給程煜。
随後任思怡放下手機,轉身回了房間。
…
好好休息了幾天,任思怡的腿腳回複正常。
這天下午,任思怡考察工地結束後,踏着夕陽餘晖,拐了一個又一個彎,來到了程思年的漫畫店。她去的工地離這裏很近,中途會經過一家程思年喜歡的甜品店。
任思怡順帶買了東西,過來看看程思年。
任思怡擡腕推開大門,跨步走進去。
她剛走進漫畫店時,眼前空無一人,耳畔邊只剩下細緩歌聲。
任思怡訝異眸色轱辘轉動,她四處張望了瞬,下意識想出聲呼喚程思年。
她又擔心漫畫店裏有其他人,任思怡索性自顧找尋。
任思怡輕聲跨步往裏走動,即将走到漫畫店末尾書櫃前,任思怡噙着閑适的雙目,先是掠過左側海報,悠悠轉動間,恍然瞥見了一道熟悉身形。
內裏波動早已平息的眼眸,再次升起陣陣納悶。
程煜背對她姿态散漫坐在單人沙發上,他骨骼清晰的手指間,是一根正燃着火星的香煙。
任思怡不經意咬碎了嘴裏話梅糖,酸澀甜味驟然傳遍口腔。
徐徐冷風從打開的窗戶吹進,那股沉木香味襲入感官。
任思怡遲疑了半秒。
“程煜。”
程煜漫不經心側頭對上她的視線,任思怡瞧見他眼底的訝然,嘴角暈染出莫名弧度。
“程思年今天不在?”
程煜眼眸如同漩渦會不經意沉淪。
他悄然掐滅手中香煙。
“沒。”
歌曲更換,節奏更疊卻沒有劃破和諧氛圍。
頭頂昏暗燈光打散在她身上,莫名柔和和諧。
任思怡往前走動了幾步,坦然在他一旁的沙發上坐下。
兩人中間隔着一張小桌。
程煜偏頭目不轉瞬看向任思怡,他聲線中仍然裹着沙啞。
“下班了?”
任思怡散漫嗯了聲,心底一個想法轟然出現。
她忽然伸出右手,遞到程煜眼前攤開手掌,泛着點滴紅潤的掌心上放着一顆話梅糖。
“程煜。”
“打個賭嗎?”
任思怡本身蘊藏傾略性的眉眼間,此時淬着亮眼勝負欲。
程煜手掌半托下巴,他閑散擡眸撞上她的視線,骨感分明的手指接過那顆糖時,他話語順勢落下。
“行。”
“輸的人要說一個秘密。”
“不用立馬說,可以醞釀醞釀。”
“好。”
任思怡嘴裏最後一絲話梅味消失,她匆然擡眸一字一頓。
“我賭到下一首歌播放的時候,時間點末尾數是雙數。”
任思怡率先出聲做出決策,輪到程煜僅剩下單選,他凜冽眉梢微挑,暗啞聲音裏含着些笑。
“行。”
“我賭單數。”
任思怡竭力壓了壓得意上翹的嘴角,喉間不自然的咳嗽了聲。
她手指指尖輕敲膝蓋,仿若是沉溺于音樂聲中。
歌聲走近尾聲。
打賭勝負即将出結果,任思怡呼吸不由屏了屏。
歌曲轉變,她們同時看向時鐘上的時間。
任思怡險些沒控制住情緒驚呼出聲,她身形遂然往旁一偏。任思怡雙手捂住臉頰,她居然給自己挖了坑,“說吧。”
“想知道什麽秘密。”
任思怡聲線間滿是無語跟悔意。
程煜漫不經心彎起唇角,笑意使得他凜冽五官瞬間柔和了些許。程煜抵在腦側的手掌,緩慢挪動到臉頰處,他裝模作樣般唔了聲,故意應道。
“暫時保留。”
“…”
任思怡一時松懈下來,又覺更加警惕。
她想,程煜這該不會是想醞釀醞釀,問她一個特別八卦的問題吧。
她佯裝若有其事,借勢側眼打量程煜,發覺他一本正經貌似沒有那些奇怪想法。
任思怡淺淺松了口氣。
她擡眼看向窗外,湛藍天空随時間流逝,早已輾轉成黯淡深藍。
夜幕降臨沉寂氛圍再一點點侵襲,周圍馬路上的鳴笛聲開始增多。
任思怡手臂晃動了一瞬,晃悠站起身。
“我先回家了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
程煜手機随意擱置在一側,他選擇性忽略了剛彈出的新消息。
任思怡見他不久前回複了不少消息,甚至是挂了一個電話,猜測他應該是還有約。
任思怡呢喃了聲。
“不用,我打車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