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.
002.
時鐘內的時針悄然劃過數字三，窗外不停鳴叫的蟬總算安靜下來，周圍一切再次恢複到寧靜氛圍，靜谧到能聽清楚馬路上疾行車輛，以及空調呼呼吹氣的聲音。
任思怡套着一身家居服，散漫盤腿坐在客廳矮桌邊。
她眉心稍皺，眼眸垂睨電腦屏幕，不緊不慢趕工作進度。腦內困意不斷翻湧，迫使她眼前視線愈發模糊。任思怡驀然松開電腦，背脊輕然抵靠在後，她漫不經心擡腕掩嘴，懶懶打了個哈欠。手腕無力往下滑落間隙，任思怡蘊藏侵略的幽深眼眸，無意瞥見手掌處的創口貼。
該怎麽形容，這麽一個布滿米奇腦袋的創口貼。
如果這是程思年遞給她的，任思怡不會有任何驚訝，唯獨那位的模樣的确跟這個…
大相徑庭。
顯得格外。
驚悚。
任思怡無意識輕笑了聲。
獨自喃喃聲，似是在給出答案。
“童心未泯。”
“正常。”
任思怡手肘抵在沙發邊，想要借力起身。
手機屏幕彈跳出來電，任思怡又坐回原先位置，伸長手臂勾過手機。
“喂？這麽晚。”
“還沒準備睡覺？”
任思怡嫌麻煩索性打開揚聲器，把手機随意丢在一側。
程思年朦胧聲響嘟囔，似是抱怨般。
“不是說會給我打電話？”
“等了一晚上。”
任思怡啞然失笑，她是真的忘記了這件事情。
從唱片店回家後，任思怡做的第一件事是利落洗了個澡，頭發半幹時，她直接打開電腦，忙她剩下的工作。直到程思年打來電話前一秒，任思怡依舊沒記起這件事情。
任思怡強撐精神，同程思年閑聊了幾句，最後敗于無盡倦怠，挂斷了電話。
她拿起手機回到卧室，站在床邊随手摘下指節上的戒指，她熟稔的往床頭櫃面上扔。聽見金屬物相撞的叮鈴聲，任思怡不自覺回眸，居高臨下睨向那塊泛舊吉他撥片。
穿挂吉他撥片的銀鏈已然褪色，吉他撥片邊緣處的x漸漸填平。
她似乎能透過這塊被遺落的吉他撥片，看見那個雨幕裏消失的人。
任思怡眼睫翁動了瞬，倏地收回注意力，躺上床睡覺。
陌生人擦肩而過罷了。
…
次日清晨天光微亮，太陽緩慢升起，耀眼陽光穿透過窗簾。暖黃色一片傾灑在任思怡的床邊，甚至是有一縷照射到了她的眼睛。強烈亮光迫使任思怡從睡夢中驚醒，任思怡骨節揉了揉酸脹眼眸，左手抓住蓬松淩亂的頭發，嘴裏振振有詞。
任思怡眸色迷糊不情不願起床，等她洗漱完正在喝水間，胡一明的消息接踵而至。
其中幾句是關于工作，剩餘的是在關心她昨天應酬如何。
俨然是還不知道昨天的情況，任思怡眉心冷不丁一跳。
李覃朽。
居然能不告訴其他人？
那就指不定在憋着什麽壞。
任思怡惡寒般打了個寒顫，肩膀随之一抖。
她勉強壓下關于李覃朽的猜測，再次把視線投放在亮起的手機屏幕上。
【晚上一起吃飯】
【別忘記了】
任思怡輕敲手機回複了個好。
難怪程思年她們常念叨，說胡一明像是整個工作室的計劃表，還是定時催促提醒的那種。
任思怡仔細一想，發現果真是這樣。
難得有個閑适周末，程思年她們早早約好吃飯。
任思怡模糊計劃中，她應該會睡到下午再起床，之後卡着時間點去找程思年。
可惜生物鐘太過準時，臨到上班節點，她仍然醒了。
任思怡空落胃部發出哀怨咆哮，她用掌根揉了揉不适胃部，分神去看外賣軟件上的配送時間。
發覺還有好一會兒，她不自覺嘆息了聲，選擇先回書房忙工作。
幻想中的舒适周末，最終過的跟工作日沒有什麽區別。
任思怡潦草解決掉早午飯，繼續投身于忙碌工作中。等她再次擡頭，刻意去看向時間，已然臨近下午四點。
任思怡挑了挑眉毛拿起手機，眼睑半垂，劃動手機屏幕。
程思年在半個小時前，發了幾條消息。
【出門了嗎】
【你不是要來接我】
【你不會抛下我先過去了吧】
任思怡睨着程思年慌張字眼，臉色毫無波瀾，一本正經回複道。
【沒】
【現在過來】
任思怡還盤算着等下讓程思年開車，她在副駕駛座上偷偷閑呢，怎麽可能一個人先走。任思怡擡腕摘下鼻梁上的眼鏡，加快整理外貌的速度，在程思年回複消息前，她率先踱着輕快步調出了門。任思怡把車停在程思年小區門口，輕車熟路找到她家，指腹按壓在門鈴處，等待程思年開門。
她慵懶眉眼輕閉，手掌扶着修長脖勁緩慢活動了幾下，試圖打消那股僵硬酸軟的感覺。
任思怡沒管房門什麽時候打開，畢竟，按照程思年的拖沓性格，可能得等上幾秒。
沒曾想，下一秒房門從內拉開，任思怡沒睜開眼睛，下意識朝程思年伸手。
雙手打直攤放，白淨臉龐上全然是疲倦。
嘴角吐露出的字眼，尾音拖長旋轉。
“我好累啊。”
“安慰安慰我呗。”
“…”
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沒有人出聲。
任思怡納悶皺眉，她恍然掀起眼簾，收回手臂佯作嗔怒想吐槽程思年。
可入眼的是一張清隽冷意的面龐，根本不是程思年那張嬉笑面孔。
任思怡如鲠在喉，動作下意識定在原地，一股紅潤從耳後竄起無法抑制。
她木讷眨了眨卷翹眼睫，眼眸t虛晃，她稍稍偏動上半身，想朝他身後眺望。
眼前這個人不就是昨天敲架子鼓那位？
程思年男朋友？
任思怡腦內快速整理着紊亂思緒，程思年之前可能跟他講過她跟姜新月。
所以，他昨天偶然認出她，以至于好心遞給她幾張創口貼。
任思怡眼底升起一絲了然，懊惱神色更加誇張。
她指關節抵在鼻息間，讪笑了幾聲。
“我…我不知道…就是…她男朋友在…抱歉。”
“那，程思年在嗎？”
這要命的程思年。
怎麽她男朋友在都不告訴她。
不對，程思年什麽時候有的男朋友。
任思怡心底人神交戰間，程煜凜冽眸間氤氲着層困惑，臉上不自覺流露出一絲不悅。
他散漫站姿一收，腳步往旁挪動了分。
“我不是她男朋友。”
哦，追求者。
難怪程思年沒提過。
任思怡暗自嘀咕她最近可能太忙了，程思年這些八卦是一點不知曉。
正念着程思年，她懶洋洋的聲響穿透而來，“哥，是我朋友嗎？”
程煜黝黑眼眸劃過她懊惱泛紅的耳垂，嗓音低沉分不清情緒。
“不确定。”
“…”
任思怡嘴角抽搐，還好，這還好不是她閨蜜男朋友。
不然，她可能會成為勸分第一人。
程煜閑散側身，促使任思怡先進門。
程思年伸長脖子看了眼，确定是任思怡後，連忙收回探出腦袋，繼續認真操控電腦鍵盤。她以為任思怡不會太早來，這才剛開了一局游戲。
任思怡生平第一次，在程思年家中，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局促。
她雙手搭放在膝蓋處，沒有擡眼，沒有任何動作。
直到一只骨骼清晰的手掌，出現在半垂眼眸所視的逼仄範圍內。
任思怡慢吞吞揚起腦袋輕瞥了瞬，程煜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樣，似乎是為了基本的禮貌替她倒了杯溫水，任思怡雙手接過。
“謝謝。”
真不知道這位哥們昨天是怎麽想的。
居然能那麽好心給她創口貼。
這跟頂一張張飛大哥的臉，做着林黛玉的事有什麽區別。
程煜随意坐在她斜對面，漫不經心翹起二郎腿。
任思怡如坐針氈，特別想找點事情做。她摸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姜新月，或許是心有靈犀，對方竟然給她打來了電話。
專屬于兩位好朋友的牛叫聲。
再次突兀響起。
任思怡如同握住了一個燙手山芋，她屏了屏呼吸，餘光察覺到程煜慢悠投來的灼熱視線。
她差點沒窘迫到把一口銀牙咬碎，可任思怡還得維持表面冷靜。
任思怡清了清嗓子，佯作沒有那道牛叫般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們在哪呢？”
“什麽時候出門？”
“我在程思年家，可能大概也許。”
“十分鐘吧。”
姜新月粗略答應了聲，她沒發現任思怡想要繼續聊天的意圖。在任思怡即将出聲前，潇灑掐斷了任思怡的電話。任思怡臉上剛揚起的笑意僵了僵，她木讷垂下腦袋，不着痕跡吸了吸氣。再這麽下去，她應該會社死在這。
任思怡手指指尖無意識撥動沙發邊緣，眼眸飄忽不定四處張望。等到程思年游戲勝利的聲音，她差點沒激動到一股氣站起身。
程思年臉頰上笑意流連，裹滿得意的視線投放到不遠處。
她注意到任思怡蘊含笑意的眉眼，沒察覺到任思怡笑容裏的強裝。程思年大咧邁步靠近任思怡，随後，她緊挨在任思怡身側坐下。她忽然想起，手掌輕拍額間，頗為訝異道。
“你好像還沒見過我哥？”
“之前叫他來吃飯的時候，他偏要放我鴿子。”
“後來他在的時候，你又恰好出差，”
任思怡嘴角粗略顫了瞬，她笑的頗為牽強，遲緩點了點腦袋。
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程煜，好在程思年立馬轉移了話題。
“我哥他今天是順道幫我送東西過來。”
“我還在想呢，什麽時候讓你們碰個面。”
“沒想到這麽有緣。”
是是是是。
不管程思年現在說什麽，任思怡全然是點頭狀态。
只要程思年能立馬起身跟她離開，她就算是讓任思怡叫她一聲祖宗都可以。
程思年沒打算太早離開，距離她們約定碰面的時間還早。
程煜在程思年音調落地的瞬間，倏地利落起身，他懶洋洋丢下一句先走了，之後便揚長而去。聽見房門打開又阖上的細微響聲，任思怡瞬間長松了一口氣，如臨大敵的心态瞬間崩塌。
程思年望向任思怡怪異神色，她不免感到錯愕，“你害怕他？”
“他只是看起來吓人。”
“但他不咬人。”
任思怡神色莫名懵然，她搖了搖頭，一字一頓。
“我不怕他。”
“我是怕。”
“張飛突然開始繡起牡丹花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