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章
第 8 章
蕭雲芷側頸流血,祁弘晟火熱的唇齒貼在其上,将每一滴溢出的血水都吸食幹淨。
她一時覺得自己成了草原狼口下的獵物,以全身甘美的血漿飼養禽獸膨脹的野望。
她猛地推開祁弘晟,再次跪地。雙膝觸地的痛感讓她兩眼發黑,幾乎當場栽倒,但她忍住了:
“請太子殿下自重。奴妾不潔之身,不配做太子殿下侍妾。還請太子殿下高擡貴手,放奴妾回攬月樓。”
被她驟然推開的祁弘晟沉默站在原地,唇上還帶着蕭雲芷的血色。他輕輕舔舐過唇上沾染的腥甜,眼底聚集着灼燒的怒火。
她怎麽敢!她怎麽還敢去那種地方,做千人騎萬人枕的娼婦!她寧願做那最下賤的東西,也不肯受孤給她的寬宥!
祁弘晟眼中猩紅,滿布殺意。他是真的想撕碎眼前女人盡态極妍的皮囊的,她是如此不知好歹,不知所謂,又是如此辜負他一次次的寬容,撞上南牆也百折不回!
她為什麽,她憑什麽?他真該早早殺了她,上一世,她的死就該由他動手,而不是在他還沒有準許的時候,由她自己私自做主了!
他手指蜷曲起來,指節啪啪作響,強忍住扼住她脖頸,撕咬她頸項的沖動。他祁弘晟是天命之人,上天讓他重回世間,懲治蕭雲芷這娼婦,不是讓他給她個痛快死法的。
他要讓她後悔。她一定會後悔。
“你以為,你的腌臢身子由得了你做主?”
他嘶聲說道。蕭雲芷跪地的身子紋絲不動,輕輕啓唇道:
“奴妾做不了主,但奴妾也有願與不願。太子殿下萬金之軀,名譽貴重,怕是不可行強迫之事吧。”
祁弘晟突然笑了,眉眼間卻全是陰鸷,看上去極為邪佞:
“強迫之事?芷兒,自主主奴有別,你如今身份,用得着孤行強迫之事麽。孤可以容你的小性子,可是攬月樓的嬷嬷卻容不得你那癡肥臃腫的妹妹了。你可要記得,你不好好侍奉孤一日,你妹妹便要舍身伺候幾個男人。孤特意為她挑選了些軍中莽夫,在房中手段見血的可不在少數,你那妹妹素來對孤不敬,你受她挑唆才有今日反骨,如今,她該償了這些債了。”
蕭雲芷如墜冰窟。她不敢置信地擡起眼眸,看着面前容貌熟悉,但神情之中全是殘忍的昔日情郎,一時呼吸不暢,幾乎昏厥在地。
她有多愛重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,祁弘晟心知肚明。為了她的妹妹,她沒有什麽做不出的。
昨日,她精心策劃引來齊王,準備舍棄所有顏面懇求齊王出手相助,助的并不是她自己,而是她這個妹妹,蕭雲烨。
她與常來看她的幾個世家子弟商量好了辦法,要将蕭雲烨送出京去,再也不受困攬月樓,再也不用做這些腌臢事。她都計劃好了的,她自己怎麽樣到此時已經無所謂了,但是她妹妹比她還小兩歲,家中遭逢巨變,雲烨不該受這些苦楚,她那麽小,從小跟着她亦步亦趨,言聽計從,舍身相護,她怎麽忍心這樣的妹妹受苦。
而祁弘晟知道她與雲烨自幼情深,他曾經也因為她去陪伴雲烨時說幾句酸話,但她從來沒有放在心上。而如今她才知道,他竟然對蕭雲烨當真有這麽深的惡念和恨意!
為什麽?就因為蕭雲烨兒時不懂事,經常纏着她不肯放嗎?
“我們的事,為何要牽扯旁人?”
她開口問道,聲音中有一種難以掩飾的茫然。而祁弘晟只是回以冷笑:
“此時,芷兒倒想起‘我們’來了。”
他話中的譏嘲如同刀刃刺在蕭雲芷心上,轉瞬間将她僅存的尊嚴割得鮮血淋漓。
“不知好歹的東西。你對旁人掃榻相迎,下作谄媚,對孤卻拿喬冷待。好,你既不想做孤的侍妾,便去做灑掃奴婢,直到你求着孤做妾為止。”
“你不想伺候孤,也可以。你每日少伺候孤一回,蕭雲烨就多伺候一個軍漢,你不是為了她什麽都能做麽?來,做給孤看。”
他冷笑着撩起衣擺,蕭雲芷跪地的目光恰好落在他腰間的紋飾之上。那紋飾是用金線一點點繡成的,繡的是仙鶴駕雲的紋樣,日光映照中,那象征着尊榮的金線刺得蕭雲芷雙眸一片模糊,眼淚再次沖破了眼眶,不受控制的滑落臉頰。
她不想哭,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能流出眼淚。心撕裂太多次,連鈍痛都麻木起來。
她伸手扶住布料,啓開了唇。
......
是夜,蕭雲芷在一片昏沉中醒來,滿嘴都是腥甜氣味,身子活像騎了幾天幾夜的烈馬散了架,沒有一處是不痛的。
側頸處被利齒撕裂的傷口脹痛不已,突突跳動着,破損的筋肉都裸露在外,只是不再滲血。蕭雲芷從黑暗之中爬起來,忍受着雙膝碎裂般的痛感,憑借本能向着有光的外間走去。
外間正是祁弘晟的書房,祁弘晟伏案批閱西南送來的暗折,一個身材高挑的“女子”侍立一旁,垂首研墨。
那正是昨日現身過的未來太子妃,顧芝。
只是,在書房重地之中,顧芝雖然仍然穿着女裝,但發絲卻如同男子般粗粗束起,面龐不施粉黛,眉目深邃,鼻梁高挺,即便面容白皙如雪,眉眼精致,但仍然不難看出,這根本就是少年男兒的骨相。
燈火一映,蕭雲芷停住了推開屏風的手,有些愣怔地看着顧芝,腦海裏閃過了猜疑。
“菁之,明日傳給太傅。西南之事孤已有定奪,借此興兵,皇父不會生出猜忌。到時候,顧家流落的勢力,便可收攏回來,我們也就有了本錢。”
祁弘晟開口,叫出的名字卻全然不是昨日的“芝妹”。蕭雲芷昏昏沉沉的腦海突然清明幾分,這使她定定看着燈火下全然是男相的顧芝,半晌挪不開視線。
顧芝,顧菁之。早聞當年,顧将軍府這位來自西域,做過馬匪的繼夫人生了一對雙胎,哥哥倒是康健,妹妹卻孱弱無比,一派早夭之相。
當時顧府找郎中找得大張旗鼓,誰都知道顧家要不惜一切救他們的幺女,可是宮中院正斷言,這先天不足的女孩顧芝活不過八歲。
顧家事發後,顧芝成了唯一沒有全屍的人。多年後顧芝被找了回來,身體孱弱,幾乎不能見風,更是從未示人。朝廷都覺得顧家女得天庇佑,竟然兩劫相沖,茍活下來,如今看來,恐怕當年顧家人是偷梁換柱,保全了雙胎中的哥哥顧菁之。
難怪昨日顧芝如此反常,對待女子苦難如此冷淡,更對祁弘晟圈養女娼之事毫無芥蒂,根本不像即将要嫁入太子府的太子妃。
原來如此...
他們為了顧家之案,為了争權奪勢,竟能做到這個程度。
她被祁弘晟算計,倒是一點兒都不冤。
蕭雲芷印了齒痕的赤足後退半步,散亂的衣擺發出窸窣響動,本下跪謝恩,取走暗折子的顧菁之雙眸一凝,明顯感受到了那道目光,偏頭看向青山雲繞的屏風。
祁弘晟蹙眉,原本冷淡平靜的心又不死不休地聒噪起來,他未有解釋,起身就向屏風後走去,将衣衫不整的蕭雲芷扯了出來。
蕭雲芷抿唇不語,因為方才之事,對于祁弘晟的靠近都有些本能地發抖。她垂首就要跪地,心知撞破了祁弘晟和顧菁之的密謀,恐怕不能善了。
她身上的衣衫還是祁弘晟在雲雨過後替她随手套上,胸前的衣結沒有系好,眼看着她毫不羞恥地當着顧菁之的面下跪,露出胸前白皙,雙眸還看向顧菁之的方向,祁弘晟額角青筋暴跳,胸中怒火攀升。
這不知羞恥的娼婦!
他一把将蕭雲芷拽起,冷聲道:
“你在攬月樓做娼,做得一點羞恥之心都沒有了?”
蕭雲芷沒有回應。她對祁弘晟早就心死,原本還有些多年攢下來的習慣,在一番以她親妹作軟肋的脅迫和毫不留情的粗暴侵占後,連那點兒好的念想都散幹淨了。
但即便如此,她仍然覺得在顧芝——顧菁之面前受辱,實在可恥。這讓她不由自主看向他,也正好撞上了他清冷如冰的目光。
顧菁之收起信箋,向祁弘晟的方向再次下拜,态度萬分恭謹,全然一副将祁弘晟視為君主的模樣。
倫理說,顧菁之與祁弘晟雖是君臣,但也是表兄弟。顧家落難,這世上與顧家有血緣的人,唯有他們而已。他們承接了顧将軍與顧皇後的遺志,按理說應當是有如兄弟親密,看祁弘晟對顧菁之流露出的信任和不避諱也确實如此。
可是顧菁之的态度卻恭敬無比,絲毫沒有半分仰仗血緣的逾矩和親密。所以即便他們如今扮演着如此可笑的“夫妻”,蒙蔽當今聖上,也依舊沒有半分難堪之态。
這時,蕭雲芷方才有幾分明白昨夜顧菁之的嫌惡冷淡态度了。或許對于他們這些罪臣之後來說,一個身份已經能将他們的生路斷絕了。蕭雲芷可以反抗祁弘晟,但那在顧菁之看來和小兒吵鬧一樣不可理喻。
活着,才是唯一的出路。得罪掌握他們生殺大權的人,和尋死又有什麽區別。對于他們而言,祁弘晟是君,是至高無上的主子,其次才是所謂表哥,或者昔日情郎。
正在蕭雲芷愣怔着亂想的時候,顧菁之聲音緊繃道:
“此事不應外露,請問表哥如何處置這女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