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
第五十四章
“是。”嚴煜領命,在衆人矚目之下上了臺。
将士們即刻興奮了起來,見元铮赤着上身,他卻裹得嚴嚴實實,一個勁兒地哄鬧,吵着讓他脫掉。
嚴煜樂呵呵地笑着,絲毫不扭捏,三兩下便将上身脫了個幹淨,只剩下兩只護腕。
元铮臉上挂着笑,和臺下的人一起看着熱鬧,不經意地瞥過他的腕間,微微擡起下颚:“一會兒嚴叔有什麽本事可別藏着掖着,我接得住。”
嚴煜擺擺手:“都是自家兄弟,點到為止。”
鼓聲過後,四周靜了下來,元铮斂去臉上的笑容,擺好架勢,兩人四目相對,方才說笑的氛圍一掃而空,下面的人個個屏息凝神,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場上,生怕錯過一絲一毫。
元铮先發制人,一個跨步上前,右拳一揮,直取對方面門,嚴煜一個閃身躲過,兩人即刻纏鬥起來。
少年挽着高高的發髻,一條暗紅發帶飄在腦後,每一個回身、躍起,都充滿着靈動,而另一廂是久經沙場的老将,魁梧結實,雙腳牢牢釘在地面上,像座山一樣不可撼動。
元铮再次攻向對方的上半身,嚴煜見狀忙往後撤,卻不防元铮速度太快,還是勾到了他的小臂,轉瞬之間,他左右手的護腕帶子一松,先後掉到了地上。
嚴煜立即變了臉色,出手就是一拳,這一拳來的兇猛,眼看就要到元铮跟前,底下的人屏息凝神,都在等着看他如何應對,誰知他卻放棄了動作,雙手護在了自己的前胸。
衆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,眼看着嚴煜的鐵拳停在了他的面前,離他的臉不過半寸。
“嚴叔,你贏了。”元铮坦然看向嚴煜,摸了摸胸前的玉佩,暗暗舒了口氣。
嚴煜眯起了眼,微微皺眉:“你應該能看出來,我的用意并不在……”
元铮笑着上前,彎腰抱拳:“我還有許多要向嚴叔學習的地方。”
将士們看得明白,兩人分明不相上下,元铮輸了一招雖說有些可惜,但卻不羞不惱,行事大氣,不由對他刮目相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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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父王,不是他。”回到營帳,元铮立馬禀道。方才嚴煜脫了衣服,上身一覽無餘,偏偏留着個護腕,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。
齊王捋了捋花白的胡須,仿佛成竹在胸:“當然不是他。”
“那……”元铮面露疑惑:“我們這樣豈不是打草驚蛇?”
“驚一驚又何妨?”誰知齊王卻挑眉看向他:“倒是你,打小争強好勝,怎麽今日這樣輕易就認了輸?”
說罷眼睛瞟向他胸前的玉佩:“府裏多少好東西都不正眼瞧,這樣成色的,卻寶貝似的的護着。”
元铮聽了,不反駁也不解釋,只是抿着嘴笑了笑。
吳熙寧在府裏待了有半個月的光景,腿上的傷剛好些,陳元便上了門。
父親吳逸興早就解了禁,不知哪裏花天酒地去了,母親沈氏又去了侯府,當下府裏就剩他兄妹二人。聽他開口要自己的生辰八字,她眉頭一緊,當即拉下了臉。
吳彥明趕忙上前問:“敢問公公,陛下要寧兒的生辰八字,是……”
“陛下吩咐老奴,取了姑娘的生辰八字交予欽天監的劉監正。”陳元話裏雖沒有說明,意思卻再明白不過,什麽人的八字要欽天監來和。
自然是帝後。
吳熙寧胸脯劇烈地起伏着,臉漲的通紅,他又在打什麽主意,怎麽就是不肯放過自己!
“公公……”她這廂剛開口,卻被兄長吳彥明攔下,只見他緊擰着眉,面露難色:“可是寧兒,已經許了人家。”
陳元肉眼可見的慌了起來,忙不疊地問:“許了哪家?什麽時候的事?”
她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複雜,雖說嫁給俞瑾安是極不情願的事,可是哥哥他怎麽敢信口開河?
誰知吳彥明卻一臉平靜地答:“齊王世子元铮,就在前不久。”
吳熙寧嘴巴微張,眼神中充滿了茫然,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,仿佛煞有介事,可是,有沒有許人,她能不知道?
“完了,完了……”陳元急得頭上直冒汗,看着他兄妹二人,自言自語道:“這下麻煩大了。”
“齊王府的聘書,公公可要過目?”
“也好,也好……”陳元早已吓得六神無主,聽他這麽一說,才回過神來,看一看也好,眼見為實,回宮也好有個交代。
“公公稍等片刻。”說罷吳彥明轉身出去,半盞茶的功夫便折了回來,朝陳元遞上了所說的聘書。
陳元接過一看,上書着二人的生辰八字,紅紙黑字,清清楚楚,這下徹底死了心。
“姑娘,這……”他看向吳熙寧,不由長嘆了一聲:“唉……”
陳元一走,吳熙寧就迫不及待地從吳彥明手中搶過聘書,從頭到尾浏覽了一遍,見上面內容齊全,該有的都有,笑着問:“哥哥什麽時候寫的,倒像是真的一樣。”
“不是假的”,吳彥明表情嚴肅,一字一頓地說:“寧兒,這是真的。”
她的笑容即刻僵在了臉上,怔了片刻又擠出一絲笑:“哥哥莫要唬我,眼下齊王不在,元铮也不在,齊王妃上次過來還是滿眼擔心的樣子,哪裏有心思在這些事上?”
“是真的。”他篤定地說:“正是上次齊王妃來的時候……”
說着,他便把那日如何在她門口截住了齊王妃,兩人如何議定此事,大略說了一遍。
“若是陛下無意立你,這聘書就權當沒有,待日後元铮回來,你們二人要如何,齊王府與梁國公府決不會插手,可是如今……”
他抓起妹妹的手:“寧兒,這聘書一旦拿到人前,便生了效,這不僅是你二人的聘書,也是齊王府和梁國公府的盟書。”
“不可!”吳熙寧當即脫口而出:“齊王府已不被陛下所容,但是梁國公府,遠沒有到那一步!”
她反握住兄長的手:“哥哥,你這樣做,是把咱們家強行和齊王府綁在一條線上!”說完掙紮着上前,伸手就要去搶:“撕了它,撕了它還來得及!”
吳彥明卻将聘書緊緊護在身後,任她怎樣奪都不放手。
“寧兒”,等到她筋疲力竭,終于停了下來,他直視着她的眼睛:“你并不讨厭元铮,對嗎?”
“我是我,梁國公府是梁國公府!”
“我回來那日便說過了,我回了京,家裏就有了主心骨,你和誰站在一條線上,梁國公府就和誰站在一條線上。”
她急得快哭了出來:“哥哥,府裏上上下下這麽多人,你這樣不管不顧,他們怎麽辦?母親,小憬,安安……他們怎麽辦?”
他輕輕摸着她的頭,緩緩地說:“陛下的秉性,我所知的可能不過十一,可寧兒你的秉性,我焉能不知?父親不經事,可我在,長兄如父,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往火坑裏跳。”
“梁國公的後人,就算打斷了骨頭,腰也得挺着,決不做賣女求榮的事。”
“有了這張聘書,只要元铮在一日,齊王府在一日,陛下便不敢動你,不能動你。”
“至于以後,你也放心,如果你不願意嫁過去,哥哥能跟齊王妃要到這聘書,便也能讓它不作數。”
她心潮翻騰,眼中的淚奪眶而出,哥哥的這些話,如同生生不息的暖流從四面八方注入她的心田,她從未想過要将府裏牽扯進來,更沒有奢望有人和她站在一起。
可是今日,哥哥說,她在哪裏,梁國公府便在哪裏。
像陰暗潮濕的角落,突然射進了一抹驕陽,熏得人暖烘烘的。
吳逸興不知從哪得了消息,匆匆趕了回來,一腳蹬開門闖了進來,直奔吳熙寧床前,不由分說,擡手就要往下落,吳彥明連忙擋在她身前,把父親的手緊緊抓住。
吳逸興卯着勁兒要掙開,誰知自己兒子力氣大得驚人,怎麽都脫不了。
“我問你,這是誰的意思!”他無奈作罷,甩開兒子的手:“是誰如此膽大妄為,敢跟陛下對着幹!”
“是……”
“是我的意思!”吳彥明話還未說完,便被母親沈氏截斷。
吳逸興立馬轉身,氣勢洶洶地過去,指着沈氏的鼻子罵:“你這個無知婦人,你竟敢背着我,和齊王府私定婚約!你可知你給府上帶來多大的禍患!”
“陛下鐵了心要寧兒入宮,是要立她為後,這是多大的榮耀,是百年修不來的福分!你居然……這跟踩陛下臉上有什麽分別?”
“聘書在哪裏?你立馬拿上去齊王府把婚退了,就說我吳逸興的女兒不往他元家嫁!”
見自己的丈夫上蹿下跳,沈氏臉上擠出一絲冷笑:“陛下是不是鐵了心我不知道,但我是鐵了心,我的女兒,不管為妃為後,決不入宮!”
“瘋了,你們都瘋了!”吳逸興一把将沈氏推開,扯着兒子的衣襟:“聘書在哪裏!你們不去,我去!”
管家聽得裏面一片吵鬧,猶豫再三,還是沒敢進來,隔着門戰戰兢兢地禀報:
“公爺,宮裏來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