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
第十七章
哥哥是不能求的,他雖然嘴上不說,卻并不想看到她同元铮有什麽來往,況且還是為他的事。
她思來想去,只有一個辦法。
打定了主意,她立即告辭回了陶然苑,手書一封,交給清瑤:“你去趟平陽侯府,把信給了表姑娘,讓她設法給了表哥,請表哥速辦。”
一聽“速辦”兩個字,清瑤瞟了眼外面的天色,即刻應了一聲“是”,轉身出了門。
清瑤走後,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原想着一切可以慢慢來,可自重生之後,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接踵而至,追得她沒有片刻喘息。
元铮、俞瑾安、趙心月、表妹雲岚、父親、月娘……如今又是兄長。
她只想活得從容些,可所有的事情仿佛失了控,竟與前世沒有半點相似。
晚膳端上來她又叫人撤了下去,一個人坐在窗戶邊,留意着外面的動靜,沒有一點兒胃口。
約摸過了一個多時辰,清瑤才回來。
“怎麽去了這麽久?信送到了嗎?”一見人回來,吳熙寧立刻迎了上去。
梁國公府到平陽侯府不過一炷香的車程,這段時間足以走兩個來回了。
“送到了送到了。”清瑤先是安了她的心,才又慢慢解釋:
“奴婢先是去了平陽侯府,結果侯府的管家說夫人帶着表姑娘和表少爺一道回了娘家,奴婢這才又折到楊侍郎家,把信交到了表姑娘手上。”
“辛苦你了。”她倒了一杯茶遞給清瑤:“表姑娘可有說什麽?”
“表姑娘當即請了表少爺來,當着奴婢的面給了表少爺,表少爺請姑娘放心,信中所托的事他一定辦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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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這兒,她一顆心才沉了下來。
“時候不早了,我已打過招呼給你留了飯,你用了,便去歇息吧。”
清瑤轉身走了兩步,又折了回來,面上似乎有些猶豫:“姑娘,奴婢有句話,不知當講不當講?”
“什麽?”吳熙寧偏過頭看向她,眼裏充滿了疑惑。
“侯府裏,好像出了什麽事,侯夫人才帶着兒女回了侍郎府,奴婢瞧着,表姑娘和表少爺興致不大高的樣子。”
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她面上不露聲色,心裏卻在琢磨,舅母性子軟,之前潘氏在府裏鬧多大的動靜,她都能忍過去。
若真如清瑤所說,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。如果是這樣,明日怎麽也得讓母親知道。
不知不覺已是亥時中了,今日好一番折騰,她身上乏的很,沐浴過後躺在了榻上,腦子裏不由想起近來的事……
最近不知是怎麽了,事事都這樣不太平。
許是太困了,想着想着便睡着了,迷迷糊糊間,似乎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聲響。
有了之前弄玉築的事,她變得格外警醒,立即睜開了眼。
聲音再次響了起來,這次她聽清了,有人在輕輕敲着窗柩。
元铮?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,趿拉着鞋過去打開窗,一看果然是。
“怎麽這麽晚過來?”她探出半個身子,四下望了望。
“放心,沒有人,我看過了的。”
她“嗯”了一聲,側過身子讓開,元铮怔了一瞬,突然想起上次,紅着臉跳了進來。
“原也沒想着這樣急,害你這麽晚了,特意跑一趟……”畢竟是求人辦事,她的語氣難得緩和了許多。
“給你這個”,他似乎并不在意她說了什麽,徑直把一個瓷瓶塞到了她手裏:“塗在傷口上不會刺痛,清清涼涼的,還不會留疤。”
她有些不好意思,又推給他:“上次王妃送來的我還有剩。”
“你怎麽沒用?”他有些錯愕,将瓷瓶硬塞回去:“你放心用,我們家最是不缺這個。”
“上次的是化瘀的,這次可不能拿來用,你用這個,三五日就能好。”
“齊王府的藥都是要派大用場的,我這點小傷,用這藥,未免有些小題大作。”
“誰說的,你那是鞭傷,又傷在脖子這樣緊要的地方,一點馬虎不得。”
這話倒是讓她不知道該怎麽接了,索性道了句謝,轉到了正題上。
“其實請世子來嗎,是有事要相求……”
元铮沒有作聲,靜靜聽她說完。
“不是什麽難事,你盡管放心,我明日就安排。”
“家兄文弱,又有些讀書人的愚直,此番勞動世子,也是迫不得已,安西那樣的地方,我着實有些不大放心……”
“是不是我先前說的那些事,吓着你了?”他這才想起來,她一個閨中女子,對千裏之外的地方哪裏會有什麽認知。
當時他凱旋歸來,當個新鮮事講給她聽,如今想來她對安西的所有印象,怕都是來源于他。
他隐隐有些後悔,那時哪知道會有後面這些事。
“你放心,我會安排妥當的,其實,安西也沒有那麽險惡……總之,你放心,全交給我。”
她“嗯”了一聲:“世子這份恩情,我一定會銘記于心。”
然而她這話,卻換來一陣沉默。
“吳熙寧,你找了我兩次,兩次都是為別人。”
“就拿你兄長來說,你說你不放心,可他年長于你,所經的事本就比你多,又是陛下欽點的狀元,還曾供職翰林院,你怎麽就認為他不行?”
“倒是你,後日便要進宮,宮裏的情境不亞于安西,甚至比安西更甚,你可為自己考慮過?”
元铮一番話,問得她啞口無言。入宮的事,她抵觸的情緒遠遠蓋過其他,卻沒有深想。
她前世縱然在宮裏生活了一輩子,可這次,卻是以女官的身份,長侍俞瑾安左右。
如何跟他相處,也是一大難事。
見她一直不說話,他又擔心自己話說重了,小心翼翼地望向她,卻見微弱的燭光下,她雙眉緊蹙,似乎真的在發愁。
他的手鬼使神差一般伸了出去,指尖輕輕按上她的眉間,想要将那道溝壑撫平。
眉心的溫暖襲來,她卻像觸電一般,立即彈開,後退一步,離得遠遠的。
氣氛一時有些尴尬,他舉起的手凝在半空,伸也不是,放也不是。
外面打更的聲音傳來,原來不知不覺,已是子時,吳熙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趕緊說道:
“子時了,世子若是沒什麽事,就請回吧。”
他臉上頗不自然,丢下一句:“事情安排好了,我會傳信來的。”說罷,“噌”地從窗戶躍了出去。
卻沒有立即離開,而是站在屋檐下,直等得她關了窗,吹了蠟,屋裏沒有一絲動靜了,才悄悄走了。
“陛下,齊王世子到了,正在殿外候着。”
聽了陳元的禀報,趙立德“騰”地一下站了起來,拱手道:“陛下,你可一定要為臣讨回公道啊。”
聽他在此哭訴了半天,俞瑾安早就不耐煩,接着陳元的話說:“傳世子進來,你先下去吧。”說時,連頭都沒擡。
元铮站在崇德殿外,正等着俞瑾安的召見,忽地一個身影怒氣沖沖地出來,險些撞到他身上。
他緊擰着眉,擡頭一看是趙立德,不想與他多言,擡腳就往裏走。
誰知身後傳來一聲冷“哼”:“有齊王這樣的父親,世子好大的威風!”
元铮停下腳步,回頭瞪了趙立德一眼,身上散發着濃烈的殺氣,陳元一瞧,心中暗叫不好,立馬走上前,攔在二人中間:
“世子請快些進去,陛下還在等着。”
六月的天,趙立德竟渾身打了個冷顫,看出陳元有意斡旋,不敢不買賬,立即灰溜溜地走了。
“參見陛下。”進了殿,元铮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。
“怎麽如此見外?”俞瑾安嘴上這樣說着,卻等禮全了,才将人扶起來。
“三哥喚我來,不是興師問罪的嗎?”
他這話,倒叫俞瑾安不知如何開口了,表情一僵,愣了一下神,才抓着他的胳膊說:“我豈是那等偏聽偏信的人?”
“你年紀輕,偶爾莽撞是有的,但要說不講理,我第一個不信,就怕那趙立德添油加醋,故意讓我降罪于你。”
“這才找你來問問事情的原委。”
元铮面色稍霁,似是長舒一口氣:“有三哥這話,那我便問三哥一句,做了皇妃,便可以當街打人嗎。”
一聽“皇妃”二字,俞瑾安便知他這是指向趙心月,臣子相争,倒把他這個做皇帝也算進去,心頭難免不大爽快,冷聲冷語地問:“她打了誰?”
“吳熙寧。”
“用什麽打的?”
“鞭子。”
“傷的重嗎?”
“鞭尾掃過,不算重。”
“既不算重,你為何一鞭打得何彥下不了床?”
元铮冷笑一聲,臉上寫滿了不屑:“今日莫說是何彥,便是趙立德在場,我也照打不誤。”
知道他一向吃軟不吃硬,俞瑾安放緩了聲調,好言相勸:“你與他,畢竟都是朝廷命官,彼此最好留幾分薄面……”
似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,他撇撇嘴,譏诮道:“傷了我的人,還想要面子?”
“你的人?”
“是,我的人。”
俞瑾安挑眉看向他:“無媒無聘,她怎麽就成了你的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