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卓瑪達娃,美好的月亮
卓瑪達娃,美好的月亮
少女的發絲被陽光暈染成金色,額頭上有帶着珊瑚和松石制成的巴珠,她的面龐輪廓分明,猶如被精心雕琢過一般,高挺的鼻梁讓她的側臉更顯立體。一雙大眼睛明亮而深邃,猶如澄澈的湖水,又似神秘的星空,眼波流轉間仿佛能訴說古老的故事,她的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,泛着陽光親吻過的光澤。
即使身着臃腫的藏族服飾,也能看出少女身姿纖細。
少女看了一眼就朝他身後走去,婦人和她交流過,就朝蘇木走來,用不太熟練的漢語和他交流,漢語一出來,蘇木就有點老淚縱橫的感覺,到了這裏這麽久,一直聽得都是藏語,已經很久都沒人和他講漢語了。
少女說:“莫拉說,他們家裏有從北京來了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,他聽不懂藏語,就讓我來翻譯翻譯。”少女說的普通話斷斷續續,但好在蘇木是能聽懂的。
(莫拉在藏語中的意思是奶奶,也可以是內地所說的阿祖。)
“你好,我叫蘇木。”
“卓瑪達娃。”
他們沒有握手,達娃用手比試了一個請,後面的人也跟着達娃這麽做。
他們邀請蘇木進蒙古包,蒙古包裏爐子燒着牛糞,剛進去就暖和和的,暖到人心裏去了,爐子上放着八吉祥陶瓷水壺,壺中的水正在沸騰,散發出淡淡的奶香味。
客人坐在主家的旁邊,達娃坐在蘇木旁邊,主人家給蘇木到上一碗熱乎的酥油茶,這是西藏人民對遠道而來的客人表示尊敬,邊巴崗嘎收起水壺,擡手做了一個請喝的動作,嘴裏也說了一句話,不用達娃翻譯,蘇木就明白,這是讓他喝下這碗酥油茶。
他微笑接受邊巴崗嘎的熱情,端起酥油茶往嘴邊遞,喝上一口,有一股醇厚、濃郁是油脂香味在嘴裏化開,緊着的就是一股淡淡膻味,蘇木喝不慣,他皺了皺眉頭和鼻子,想将酥油茶放下,這時,達娃在旁邊說話:“在我們這裏,酥油茶不喝光,就是對主人家的不尊重。”
蘇木聽到這話,立馬乖乖繼續喝着酥油茶,喝多了,也沒覺得難喝了,他将喝完酥油茶的碗放在桌上,邊巴崗嘎見了,歡天喜地,其他人也一樣露出歡快的笑容。
接着蘇木側過身問達娃:“我想問一下,那爐子燒的是牛糞嗎?”
“你很聰明,那是牧民家自家牛的牛糞,不過你別介意,沒有味道的,因為它們吃的都是草原上的青草,喝的都是雪水,很幹淨的。”
“我沒介意,只是第一次見,好奇。”蘇木想達娃肯定是誤會了,就連忙解釋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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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娃表示理解。
酥油茶喝完,緊接着就是到上滿滿一碗青稞酒,這一次不用一口氣喝完,因為青稞酒要慢慢喝,原本他們藏族是豪邁的喝酒,但考慮到客人的酒量可能不行,所以就讓蘇木慢慢品嘗,邊巴崗嘎站在他面前為他介紹他們這邊的美食。
達娃就在一旁翻譯說:“這是糌粑,用青稞做的,你左手邊的是帕紮瑪果,那是炒青稞、崗巴羊和藏式血腸……,最後是牦牛肉。”
從這一桌的菜就可以看出,主人家對客人的尊重。
邊巴崗嘎從自己的腰間取下一把小刀,在耗牛肉身上割下一塊肉,遞給蘇木,蘇木從小刀上接過還冒着熱氣的牛肉,邊巴崗嘎沒有收手,繼續往前寄。
蘇木茫然的看着達娃,達娃低頭捂嘴笑着說:“阿古啦的意思是,這把小刀送給你割牛羊肉吃。”
(阿古拉在藏語的意思是叔叔。)
蘇木連忙雙手接過來,并連說了好幾聲謝謝。
邊巴崗嘎點了點頭,就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,坐了下來,客人動筷,他們才動筷,莫拉在對邊巴崗嘎說,邊巴崗嘎點着頭時不時附和着,随後莫拉不說話了,邊巴崗嘎便看向達娃這邊。
達娃會意,她偏過頭對着正在艱難割着牛肉的蘇木說:“莫拉想問問她的孫子在北京怎麽樣了,過得還好嗎?”
蘇木放下小刀,他實在是不會用刀割肉,生怕割到自己的手,畢竟這小刀挺鋒利的,剛才還好自己躲得快,不然就被刀割出血了,他拿着桌子上的布擦了擦嘴巴,才說到:“次仁在北京過得挺好的,導師經常誇他做事負責,實驗負責。
蘇木說一句,達娃就翻譯一句,有時候怕達娃跟不上,蘇木也是停下來等達娃翻譯完了,再說,莫拉聽完達娃的翻譯,就在椅子上欣慰的點着頭,緊接着又說。
“莫拉說,她的孫子在北京吃的好嗎?他從小身體就弱,在家都不愛吃飯,怕是吃不慣其他地方的飯菜。”
蘇木抽了抽嘴角,同實驗室的人,就他吃的最多,別人都覺得食堂飯菜難吃,就他吃的最香,完全看不出是個不愛吃飯的。
他想了想,還是說着:“次仁吃的很好,今年還跟我說長胖了十幾斤。”
莫拉她們點着頭,表示很滿意,自己的孫子在北京過得好就行了。
酒過三巡過後,蒙古包裏的男人紛紛拿出自己會的樂器,有紮木聶、鐵琴、揚琴等,女人們則跳起自己擅長的舞。
達娃将一碟切好的牛肉放在蘇木桌上,蘇木正在欣賞舞蹈,猝不及防的一碟牛肉就到他面前,他慌忙接過說了聲:“謝謝。”
原來她看出來自己并不熟練的割牛肉,臉一陣發燙,可能是剛才喝過青稞酒的原因。
等默默吃完一碟牛肉之後,蘇木往旁邊看去,旁邊的位置空無一人,原來是達娃也加入了跳舞的隊伍中。
蘇木不懂這些舞曲的意思,但也不妨礙他欣賞,手指在桌上跟随着音樂的節奏點奏,目光随着舞池中央的達娃移動,無他,是因為她在這堆人群中太耀眼了。
期間有人來邀請蘇木也去跳舞,都以自己不會給拒絕了。
漸漸的他也走神了,思考着,原來北京之外的世界是這樣的,從小,父母就不允許走出他們給他所規劃的世界。
他不喜歡什麽,父母就會強迫他選擇什麽,原來這種逃離父母的掌控是這麽美好的事,他有點享受這種生活。
酒盡,舞畢,等蘇木他們出門就已經是晚上了,原來在裏面吃飯吃了這麽久。
邊巴崗嘎的朋友們紛紛都出門準備道別,離開時總是依依不舍的,其實家就在附近,蘇木看見一個離開時哭的那麽難受,結果轉頭就到了山坡上的一個蒙古包內裏睡覺。
送別朋友,就該照顧客人了,朋友的媽媽将燒好的熱水倒到盆裏,好讓客人洗臉。
蘇木用牙杯接點溫水就蹲在蒙古包旁邊刷牙,早上去叫達娃過來的小孩子也蹲在他離他不遠處的地方刷牙,一邊刷牙一邊偷偷看他,原先還害怕人的他,此時也敢離他這麽近了。
蘇木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直在自己的牙刷和身邊的牙膏來回觀望,他這才注意到小孩手裏應該拿的是柳枝制成的牙刷。
可來時他只帶了一把牙刷,因為他想他待不了多久,只好将身邊的牙膏拿起來,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。
小孩遲疑着,但還是蹲着一步一步邁過去,像個小鴨子,蘇木讓小孩将自己的牙刷取出來,打開自己的牙膏蓋子給小孩擠上一點。
清涼的牙膏一進嘴,小孩的眼睛都亮了,蘇木怕他吞下去,就示意他跟着自己學,然後漱口,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,那小孩倒是不怕他了,回去時還走在他前面,時不時朝他看去,怕他走丢。
回去時,小孩還跟自己的母親炫耀自己的牙齒。
時候不早了,達娃也要回去了,達娃的弟弟見達娃還沒有回來,就過來找他了,達娃将弟弟攬在懷裏,西藏晚上冷,北風直吹,讓人站不住身體。
達娃将自己的弟弟摟的更緊了,再扯了扯寬大的藏袍将自己和弟弟包裹的嚴嚴實實。
她擡手和蘇木道別,蘇木攔着她:“我聽說你們藏族的名字都有特殊的含義,您能告訴我,我朋友次仁的名字含義嗎?”
“次仁哥名字的含義是福氣長壽,聽說次仁哥剛出生時都快斷氣了,好不容易養活過來,也是體弱多病,所以取名叫索朗次仁,我們藏族取的名字都是父母對自己的期望。”
“那你呢。”
“卓瑪達娃,在藏語的含義是美好的月亮。”
達娃說了聲再見,就轉身抱着自己的弟弟離去了。
第一次在草原上睡覺,還是有點不習慣,蒙古包并不遮擋風聲,蘇木翻轉來翻轉去都沒能睡着,他在床上想了想,決定還是起身穿衣服,輕手輕腳地推開木門出門逛逛,怕吵到小孩睡覺,他輕輕推開木門,但老舊的木門就算是輕輕推開也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,他朝後面看去,發現小孩還是睡得香撲撲的。
關了門,他站在門外裹緊了衣服還是覺得冷,剛出門就站在原地踏步取暖,緩過來一會才擡起腳步,他朝山坡上走去,山坡不高,長腳一邁,幾步就上去了。
蘇木站在山坡上,原先吵人的風,此時變得安靜了不少,他就站在那裏,任由風吹亂他的頭發。
從這看下去,蒙古包立在草原上,牛羊已經被牧民趕回圈裏睡覺了,偶爾有幾聲狗叫傳來。
蘇木順勢趴在草地上,腦海中想着達娃那句話,但是此時天空上有月亮嗎?他沒看見。
他來這兩天了,也沒見過月亮,只有銀河,還挺好看的。
難怪次仁說他們那裏的天空是最美的。
在山坡上吹了一會風,就下去了。
但是他突然有一個難題,他剛才從哪個蒙古包出來的?他站在那轉了一個圈,都長一個樣子,他試着推開一個門,反鎖着,不是。
下一個,還不是。
再下一個,那個蒙古包身後就出現一條狗,眼看就要沖過來咬他,他立馬撒開腿就跑了,跑了半天才發現狗被鐵鏈栓着,他用手扶着膝蓋喘氣,打算歇會,狗又叫了起來,他怕狗把人家吵醒,看見自己慘樣,就又爬上山坡。
看了看手表,淩晨四點,快了。
還好帶的衣服夠厚,應該能撐到太陽出來,應該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