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去往西藏
去往西藏
蘇木和自己的朋友站在實驗室窗邊吹着風,一邊閑聊着。
“累了就休息一下,別太拼了。”朋友看着休息時間都還要回複消息的蘇木,感嘆了一下。
正低頭打字的蘇木頓了一下,他停下打字的動作,擡起頭來,走到朋友身邊,将雙臂升出窗臺,手機就被他這麽拿在手上,在空中晃過來晃過去,蘇木心裏想着,他這個朋友從他認識起就一直是這樣灑脫,做什麽事情都是随心所欲,不會被任何事所煩惱,
而朋友則背靠着欄杆,頭往後一瞥,心裏想着樓還挺高,他也不怕一不小心沒拿穩,手機掉下去怎麽辦?
被拿在手上的手機,傳來一陣表示消息來的鈴聲,蘇木看見上面的消息,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,将手機放入口袋中,随後拍了一下朋友的肩膀說了聲:“走了。”
朋友迷茫的看着他:“去哪?”
“導師剛剛同意我休息幾個月的申請。”說完他便走了,只剩朋友站在那呆滞着,那個閻羅王連休息一天都不批的人,怎麽可能會同意休息幾個月?不過他比較了解蘇木,他從來不說假話的,朋友聳了聳肩,可能這就是得意門生的福利之一吧。
他趴在門邊朝還沒有走遠的蘇木喊了喊話:“你別抛棄我啊!要休息一起休息啊!”
蘇木背對着他揮了揮手,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。
見蘇木這個沒良心的走這麽快,就留自己在實驗室跟這堆數據互相瞪眼,小聲罵了一句:“沒良心的。”
直到休息的第三天,蘇木手拿着一串燒烤坐在街邊,看着自己面前發瘋的朋友,朋友一把攬住他的肩說:“休息怎麽樣。”
蘇木搖着頭表示自己休息得不好。
朋友像是知道一般:“你看我就說吧,你還不如不休息,在家休息都要回複導師的消息,诶那你有沒有出去玩。”
“沒有。”
“那你幹嘛不出去玩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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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多太鬧。”
“這不節假日了嘛,人肯定多,那你要不要去我的家鄉,那裏人不多,還有很多美景都是你在這看不到的,比如草原,雪山。”
朋友的家鄉在那曲市的羌塘草原上,是他從未聽說過的地方,聽他說那裏很美,有高聳入雲的雪山,清澈的湖水,一望無際的草原,還有他最思念的家人。
于是,蘇木就被自己的朋友送上了去西藏的火車,在2009年沒有火車直達那曲,蘇木忍着高反的不良反應坐上了去那曲的汽車,一路颠簸,路上途徑過羊卓措雍、珠穆瑪拉峰、昆侖山、唐古拉山。
蘇木将頭伸出窗外,看着遠處的珠穆瑪拉峰,月亮就在它的山頂上穩穩的挂着,蘇木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,這是在北京沒有的,空氣中夾雜着雪山的味道,北京的空氣裏只有汽車的尾氣,還有令他無法呼吸的窒息感。
他将頭縮回汽車內,将頭靠在背後的車椅上,思考着,他為什麽要來那曲,不是被朋友口中所說的美景而吸引,而是被他下一句所說的話而打動。
“我的家鄉沒有信號,你去了哪裏沒人能聯系的上你。”
于是他就啓程來到了那曲,走之前朋友還往家裏寫信,告訴他們自己的朋友要來家中做客,讓他們熱情的招待他。
蘇木站在破爛的汽車站前,等待着朋友的家人來接他,看着來來往往的人,他認不出誰是朋友的家人,他們嘴裏說着自己不懂的藏語,手裏拿着轉經筒,他來時了解過一些,在藏語裏叫‘嘛呢’。
他望向小鎮遠處的雪山,他不知道那個雪山叫什麽,大概是座無名的雪山吧,耳邊傳來鈴铛聲,蘇木将頭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人,那人牽着馬,馬脖子上系着鈴铛,難怪鈴铛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,離他很近時又消失了。
那人一直站在蘇木面前看着他,蘇木也看着他,大概看了三四分鐘,那位牽馬的大叔嘴裏說着他不懂的藏語,手裏還一直比劃着什麽,蘇木看着面前這位奇怪的大叔,再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,原來是蘇木站在車站的門口,可能擋着他的路了,車站還能進馬車嗎?蘇木不理解,但還是往旁邊挪動了幾步,可那位大叔也牽着馬跟着他挪動了。
讓的不夠多?蘇木在往旁邊走了幾步,離車站門口有一定距離才停下來,大叔繼續跟着他走,嘴裏繼續說着藏語,手上的動作不停,大叔像是想起什麽,拍了拍腦袋,從自己的藏服裏掏些什麽。
蘇木看見他的手往藏服裏摸,以為見他是個外地人,就要拿出刀子打劫他,畢竟在這個法治社會,藏族是允許身上佩戴刀的,蘇木緊張的抓着背包帶子,抿了抿嘴,直到那位大叔從藏袍裏掏出一封信,心才稍微提溜了下來,大叔将信拿在手裏揮了揮,而後遞到蘇木面前,蘇木看着似曾相識的信,緩緩伸出手接過,打開信,蘇木的心才徹底懸了下來,信上的筆跡是他朋友的,眼前這位應該是朋友的父親,但蘇木還是保持一份警惕性,他将背包夾層裏朋友遞給他的照片拿了出來,再将照片上的人和眼前的人對比了一下,确認是朋友的父親,才将照片收起來,他上前打算握手,朋友的父親卻雙手合十彎着腰跟他說了聲:“紮西德勒。”
蘇木也連忙将伸出的手收回,學着朋友父親的動作回了一句:“紮西德勒。”
緊接着朋友的父親又從藏袍裏拿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,攤開讓他看,上面歪歪溜溜寫着漢字:‘邊巴崗嘎。’
(邊巴,為星期六出生,崗嘎是雄鷹的意思。)
邊巴崗嘎指了指紙上的名字,再指了指自己,蘇木明白他叫邊巴崗嘎,邊巴崗嘎聽懂了蘇木再叫他的名字,滿意的點着頭。
随後邊巴崗嘎拍了拍馬車後面,上面用幹淨的麥草鋪滿了馬車,蘇木一屁股坐上去,還沒坐穩,邊巴崗嘎就揚起馬鞭驅趕馬兒趕路,他也順勢躺在馬車上,側着頭将頭埋進麥草裏,麥草應該是剛剛割下來的,還帶着清新的青草香,他将背包放在腦袋後面當枕頭,雙手交叉擺放在自己的肚子上,走過一段看似平坦的路,就來到一段非常颠簸的路,搖搖晃晃的,像兒時的搖搖椅,太陽高高挂在天空上,不刺眼,反而還溫和,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。
前方傳來歌聲,原來是邊巴崗嘎在唱歌。
歌詞大意是:“你似那一彎日輪,我像那一圈月光。你我日月同輝,同轉萬水千山。”這首歌的意思蘇木也是在後來才知道。
邊巴崗嘎坐在馬背上,估計是見走出了城鎮,到了鄉村的小路上,就肆無忌憚的唱起了歌,蘇木躺在麥草上,聆聽着,難怪說他們藏族能歌善舞。
邊巴崗嘎唱的是藏語,歌詞他也不懂,但也不妨礙他欣賞歌聲,伴随着歌聲,馬兒脖子上的鈴铛聲,日光的溫和,鼻尖的青草香,似搖搖椅般的馬車,在北京浮躁的心,像是被撫平了一般,從波浪到漣漪,再到平靜,他緩緩閉上自己早已快撐不住的眼睛,享受這美好的時光。
等蘇木睡醒,目的地還沒有到,他坐起身來,揉了揉自己睡亂的頭發,馬背上的人聽到動靜回頭看向他,說了句話,雖然不懂藏語,但還是能猜得出說的是你睡醒了。
蘇木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,邊巴崗嘎沒說什麽,轉過頭繼續趕路,蘇木放下自己撓頭的手,雙手撐在麥草上,擡頭看天上的星星,他到那曲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,沒想到自己睡了一下午,手好像碰到什麽東西,他低頭一看,是塊用油紙包着的牛肉和一壺水,蘇木知道這是邊巴崗嘎給他的,他朝邊巴崗嘎後背大聲用自己還未來西藏時,所學的藏語說了聲謝謝。
邊巴崗嘎并未回頭,只是擺了擺手,表示不客氣,蘇木得到回應卻沒有回頭,原來是他在下午鎮上看到的雪山,他們正朝着那雪山走去,看了一會就低頭吃着牛肉,再喝上一口水,喝了一口他就将水壺舉起,眼睛盯着水壺看,原來裏面裝的不是水,是酒。
不過也因為這酒,讓身體有了一絲絲回暖,蘇木再喝上幾口就不喝了,怕喝醉就會鬧了笑話。
吃飽喝足後,他就将身側的毛毯扯了過來蓋在身上,看着近在咫尺的星空,那是他在北京從未見過的星空,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,他也确實這麽做了,可伸手也只是抓住了空氣。
西藏的夜晚很少看見月亮,只有滿天繁星,如同閃耀的磚石鑲嵌在絲絨般深邃的夜空中。
蘇木想,當他下汽車那一刻,是有些想打退堂鼓的,破爛的城鎮,陌生的環境,路上行人的打量,語言的不通,高原反應都想讓他現在立刻馬上回北京。
要不是邊巴崗嘎站在他面前,他現在可能坐上回北京的火車了。
蘇木調整了一下姿勢,好讓自己躺着舒服些,不過現在這樣好像還不錯,蘇木将包裏的手機拿了出來,因為沒有信號,接收不到任何人的電話或消息,不用處理導師發來的論文,不用擔心實驗數據。
高原反應他已經适應的差不多了,沒有剛開始那麽難受,想着想着他又開始困了,打着哈欠繼續睡覺,蘇木将這一切都歸功于高原反應。
太陽悄悄越過山丘爬上了山頂,蘇木被陽光刺眼着不行,才睜開眼睛。
他坐了起來,睡眼朦胧的看着附近,是一片大草原,牛羊正低頭吃着草,現在正是水草肥沃的季節,倒是應了那句話:“風吹草低見牛羊。”
陽光傾灑而下,映照在汩汩流動的溪水上,粼粼波光,這是一場光與水的華麗交響,蒙古包坐落在草原上,依稀可以看見有人在蒙古包前走動。
邊巴崗嘎加快馬車的速度,往不遠處的蒙古包走去,随後停了下來,蒙古包內的人聽到馬車的鈴聲,掀開烏尼杆門簾,紛紛出來迎接遠道而來的貴客。
應該是到了,蘇木跳下馬車,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裝,跟随邊巴崗嘎走上前去。
一位年老的婦人手捧着潔白的哈達朝蘇木走去,蘇木低下頭讓婦人給自己帶上哈達。
婦人獻完哈達就和身後的衆人一起說了聲:“紮西德勒。”
“紮西德勒。”
有一位稍年長的婦人将緊緊靠在身側的小孩拉開,并蹲下跟他說話,婦人說完話,小孩還看了一眼蘇木,就朝他背後跑去了。
邊巴崗嘎牽着馬去卸載馬車了,他們一時尴尬的站在那裏,蘇木時不時沖他們笑一笑緩解一下尴尬。
小孩很快就跑了回來,路過蘇木時,他還害羞的不敢走。
他們朝蘇木後面打着招呼,蘇木緩緩轉身,就看見一位少女背對着太陽朝他走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