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前方到站
前方到站
中年男人娓娓道來:“我以前因為工作原因,在A城親戚家住過一段時間…………”
陳斐垂眼盯着桌板上快堆滿垃圾的不鏽鋼盤。另外幾人都兀自安靜下來,只有隔着幾排座位的位置還傳來其他乘客的交談。
據說A城發生的怪事并不少。接二連三的怪事發生後,一開始是引起很大恐慌的。時間久了就習以為常。不得不說,那裏的人心理素質還不錯,短短幾年就不把這種事情放在眼裏了,只管逢年過節多燒高香,把大羅神仙都拜個遍。
這個中年男人講了兩件怪事。第一件,發生在他親戚的鄰居家。據說那鄰居家有個十六七歲的孩子。在一次車禍中被碾壓得身體都變了形,肉塊腦漿血水黏了一地,當時很多人都看見了。屍體被有關部門清理給家人之後詭異的事情就發生了。
第二天,那孩子活生生的從自己房間裏出來。父母以為車禍是做夢,喜極而泣。鄰居們完全被吓傻了。他們都不老,眼睛雪亮得很,怎麽可能看錯。也不可能認錯人,那屍體就是那個孩子。詐屍都沒這麽怪異的,就算詐屍那也是血肉模糊的一團,可對方細皮嫩肉和平時沒什麽區別。
那孩子連二連三的收到各種各樣探究詭異的目光。于是怒氣沖天,咒罵他們是不是腦子不正常。他說自己那天放學後和朋友玩桌球去了,晚一點的時候才回家的。誰死也不可能是他死,滿嘴臭話的把街坊鄰居罵了個遍。
漸漸地,那些人都覺得自己要麽是那天眼花了,要麽是沒睡着做夢。過了兩個月,他爸媽在一個大早上叫他起來吃飯的時候,沒動靜,推門一看,只看到血肉模糊除的孩子血淋淋的躺在床上,那模樣和出車禍的時候一模一樣。
第二件事,是大馬路上憑空消失的路人。時間是在傍晚時分。一對原本還有說有笑的情侶。那女孩突然之間就從男孩身邊憑空消失了。連蒸發的痕跡也沒有。那男人眼睜睜看着人眨眼間不見,情緒崩潰,嚎啕大哭。路人紛紛駐足,有人親眼所見,因此并不覺得那男人胡言亂語。
這是故事會才出現的橋段吧?在場的人聽了沒覺着有什麽恐懼之處,這完全是胡編亂造的鬼故事好麽?要有人相信,那指不定是腦子有點問題。
“大叔,你這編故事的吧?”小夥子聽完之後,果斷質疑。
中年男人抱着胳膊,很不爽:“什麽叫編故事,這是真的。”
陳小西小聲嘀咕:“和我們哪兒的鬼故事似的。換湯不換藥,沒什麽特色。”
小夥子看了眼中年男人,笑着說:“是你親眼所見,還是道聽途說啊?聽別人說的話。那就不靠譜了。一傳十,十傳百,傳遠了鼻子眼睛都變了樣。不管別人怎麽傳,這種事情就是難以讓人相信。”
中年男人哼哼兩聲:“就是不可信,所以才跟你們說。風水養鬼魅麽,就是離奇古怪的事情,對吧?你們說的不也就是這個話題麽。那天我們還真去那隔壁家看了。人就是那血肉糊床上。我眼神好着,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後邊說兩月後死了,可能是真的死。那前邊的所有人都看見他車禍死了,結果又活生生的出現,誰聽了都是經過添油加醋的營造恐怖氛圍。也有可能是颠倒了事情的真相,也許時間問題搞錯了。總之就是邏輯混亂,過于虛假,這不就是妥妥的純屬捏造詭異氛圍嘛。還有那個原地消失的女孩,可能是惡作劇魔術表演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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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小西站在小夥子這一方。掐着嗓子,用稚嫩的聲音說:“大叔,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妖魔鬼怪。都是那些人無聊編出來吓唬人的,你這麽大一個人害怕什麽。還沒那些穿着古裏古怪打扮的人可怕呢?看上去更像異類。”
陳斐聽這話不對勁,但一時又找不出哪裏有問題。陳小西總愛觀察那些花裏胡哨裝扮的人,說這話就讓人感覺有極濃的歧視和挑釁。好在他是個小孩,不然非讓人臭罵一頓。
小夥子和中年男人又繼續辯解了一番,最後也沒分個勝負。但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認為中年男人講話是純屬放屁!中年男人越說臉色越不好看,容不得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他。接着兩人也沒繼續探讨下去。再說下去估計都該激動得挽袖子站起來進行口水大戰的辯論,繼而升級成自由搏擊格鬥了。
小夥子又打開了一袋牛肉幹,這次陳斐倒是搭人家嘗了嘗味道。
“怎麽樣?好吃吧?”小夥子笑問。
陳斐笑着點頭:“味道不錯。”
陳小西一手抓一把。仗着自己孩子相,吃東西也沒什麽顧忌。
“慢點吃,嚼碎了再吞。”陳斐輕聲提醒陳小。這牛肉幹好吃是好吃,但也硬得只能讓牙口好的人享用。
沒一會兒,陳斐忽然感覺懷裏的人身體一僵。緊接着牛肉幹一撒手,滿地都是。
陳斐還沒來得及問陳小西怎麽了。後者立刻從他懷裏跳下來,跳到中間的位置邊。他兩手掐住自己脖子,不停的跺腳,臉開始漲紅。
小夥子見狀,連忙把陳小西一把抱過去,快速的說:“卡喉嚨了,快快快!!!”
陳斐立刻站起,邊上的人的紛紛探頭看過來。小夥子從後邊抱着陳小西,很有技巧的兩手抵着他肚子不知道什麽部位,連續頂了好幾下。陳小西喉嚨裏卡着的牛肉幹就咳了出來。
大概因為這牛肉幹是小夥子給的,因此被吓得不輕。見吐出來了才抹一把冷汗,大松一口氣:“吓死我了!”
陳斐也跟着吓到了,之前他可沒遇見過這種情況。陳小西年齡擺在哪兒,再怎麽也不可能輕易發生這種噎着的事件。
“謝謝。”陳斐把人抱到中間的位置,真心誠意的道謝。
小夥子心有餘悸,擺擺手:“別客氣別客氣,沒事就好。我這都差點成罪人了。”
陳小西不知道犯了什麽神經,十足的老成:“多謝哥們救命之恩,留個名字,以後我讓陳斐報答你。”
“不用客氣,叫我周垂直就行。”小夥子說完,猛的一驚,瞪眼看陳斐:“這孩子沒事吧?”
陳斐:“沒事,他有時候就愛學電視機裏面的人講話。”
“哎喲,再吓我我可就跳火車了。”周垂直收了牛肉幹,無比愧疚且認真的說。
後來對面兩情侶掏出瓜子,熱情的招呼時。他們都沒心思嗑了。
陳小西木然坐了會兒,扯扯陳斐的衣服。陳斐問:“怎麽了?”
陳小西呆滞的說:“我剛剛被鬼上身了。”
這小鬼難不成真吓傻了?陳斐手掌搭在他細小的肩膀上,把人往自己這邊撥了撥,以示安慰。
列車穿過一大片村莊,直向遠方迷霧而去。陳斐閉目養神片刻,列車員開始推銷兩波産品。都是一些貴而無用處的東西。
四五點的時候列車員又推着餐車叫賣,語速不快,口音語調一般人還學不來。仿佛身體累到了極致,精神卻異常活躍,聽上去有氣無力中又略微個別字眼中氣十足。從車廂這一頭走到那一頭,買的人寥寥無幾。
“又貴又難吃”對面那女孩嫌棄的低聲說了句。對此頗為了解。
周垂直倒是積極的問:“哎,大姐,多少錢一份兒?”
大姐口音很重的回他:“五十五塊。”
周垂直猶豫不決:“炒的什麽啊?這麽貴?”
“蘿蔔絲,土豆絲,大白菜,雞肉豬肉都有。”
聽着是什麽菜都有,還都不錯。但賣給你的時候,素菜可能多一點,葷菜都不夠塞牙縫。
周垂直哦了一聲,沒要。剛才和周垂直理論的那中年男人豪氣的要了兩盒。
陳斐問陳小西:“餓不餓?要不要吃飯。”
陳小西立刻表示:“那跟光明正大搶劫似的,吃不起。”
“請給我來一份。”這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。聲線低沉發冷,極富金屬質感。給人一種非富即貴的冷冽氣質。說話的是那中年男人對面一排,位置靠窗的那個青年。
陳斐不經意的一瞥,那人恰好也臉朝着這邊看過來。傾斜的角度讓兩人不可避免的看見彼此大半張側臉。
那青年戴着墨鏡,遮蓋住眼睛,比一頭墨綠色長發更讓人過目不忘的是他瓷白色的皮膚,露出的鼻子嘴巴都秀麗得讓人不可思議。陳斐忽然意識到,那青年就是陳小西剛剛說的綠毛怪。
只一兩秒的時間,對方就轉過臉去,拿起一次性筷子拆掉包裝塑料。陳斐則收回視線,望向窗外的風景。天就要黑下來,沒有盡頭的荒原只剩下莽莽一片。
“陳斐,我睡一會兒。到站你喊我。”陳小西打着哈欠,揉着眼睛說。
陳斐:“好,你睡吧。”
估計要八九點才能抵達目的地,車廂的照明燈亮了起來。列車在黑夜裏像一只大蟲,穿過一片又一片陳斐所不知的區域。灰黑如膠片感的玻璃窗照出車廂內一張張不盡相同的面容,陳斐的輪廓也映在了上面。
陳斐閉着眼睛,不知不覺迷迷糊糊半睡半醒。等到外頭不遠處出現星星點點的燈火,車廂內開始有人伸着懶腰站起來打起精神。陳斐才睜開了眼,周圍有人把行李箱從架子上拿了下來。
此時廣播響起悅耳動聽的提醒音:“女士們先生們。歡迎您乘坐本次列車,列車運行前方到站,A城北站…………”
“小西,A城到了。”陳斐搖搖陳小西。朝着窗外看了一眼,列車即将進站。
陳小西茫茫然的從陳斐腿上爬起來。他是坐在中間位置上,上半身躺睡在陳斐膝蓋上的。這時候就順道跪在座位上,兩手扒着椅背,看着車廂的人開始往出口走。
陳斐彎身把行李從椅子下拉扯出來,拍拍背包沾到的灰塵,然後挂上肩膀。
周垂直甩甩胳膊扭扭脖子,和對面兩情侶道別,然後扭頭跟陳斐說話:“你們待會往哪邊去啊?順路的話我們一塊搭車過去?”
陳斐說:“暫時要在這裏住一晚上,明天天亮再走。”
周垂直咧嘴笑說:“到都到了,還在這兒住旅館啊?這錢花的不值。周圍的旅館價格還不低,主要是衛生讓人很難接受。”
陳斐笑說:“沒事,将就一晚上。”
從火車上下來,溫度驟然下降般,讓人凍得忍不住哆嗦。溫度差,不止一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