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【番外】故人遇
【番外】故人遇
塗山璟走上奈何橋，端起孟婆湯時，猶豫了一瞬。
旁邊的小鬼立即苦着臉，可憐兮兮地乞求：“公子，您快喝了吧？走到這裏，前塵往事俱已化作雲煙，您再遲疑下去，可就耽擱了別人，後頭還有好多魂在排隊呢！”
塗山璟向來不願與人為難，聽小鬼這麽說，他眷戀地回頭望了一眼，嘆了口氣，便喝下孟婆湯，繼續往前走了。
過了奈何橋，便算渡過忘川，可以直入轉生池投胎了。
目送塗山璟的身影漸漸消失，小鬼們皆松了口氣。
此時，忘川岸邊，一道身影漸漸浮現。他白衣白發，連背影都透出一股肅殺之氣。
“相柳大人……”
小鬼們看見相柳出現，神态立即變得恭恭敬敬起來。
相柳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。
“大人，小的已經按照大人吩咐，好好地送走了塗山璟的魂魄，讓他趕緊托生，一刻也沒逗留！”
小鬼們魂體抖如篩糠，弓着身子誠惶誠恐地交代。
在相柳的眼神威壓下，這些小鬼一個個就如鹌鹑般低着腦袋，大氣都不敢喘一聲。
顯然，相柳已經在這裏積威已久，衆鬼都很畏懼他。
“很好。”
良久，相柳終于口氣淡淡地道了句。
衆鬼聞言都齊齊松了口氣。
相柳轉過身，靜靜看着河水流淌。
衆鬼見狀，不敢打擾他，趕緊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各忙各的，生怕相柳心血來潮又來收拾他們。
逝者如斯夫，不知晝夜！光陰如水，仿佛只過了一瞬又仿佛過了很久。這一日，小夭終是來到了忘川河邊。
河邊伫立着一個白衣白發的身影。小夭一眼看見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，旋即她勃然大怒地沖上前——
“相柳！你死了？！！”你怎麽可以死？！！
她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，怎麽相柳死得比她還早？！
小夭心裏那個震驚，她是萬萬沒想到啊！
相柳聽見她的聲音，身形一僵，就着小夭抓他的力道慢慢轉過身。
看清眼前人确是小夭，相柳美麗的瞳孔狠狠一縮，怒火瞬間沖上了天靈蓋，他立即掐住了她的脖子，火氣沖天：
“西陵玖瑤，你居然殉情？！”你居然敢殉情？！！
相柳怎麽都不能置信！
小夭被他掐着脖子，身體拼命掙紮。
真是反了你了，幾天沒見，相柳這蛇崽子居然敢跟她動手了？！
小夭完全猝不及防！
等等！他叫她“西陵玖瑤”？？？
小相柳從未如此稱呼她，他也從不知道她是王姬的身份！
眼前這個相柳……
小夭不知不覺停止了掙紮，她努力睜大眼睛。朦胧的視線中，只見眼前這張臉依舊如冰雪般美麗，卻又沉澱着歲月的滄桑與磨砺，似醇酒濃郁，似寒玉生光。
這是……相柳本柳！
小夭心中震顫，眼淚驀地奪眶而出。
她不顧他的憤怒兇狠，竭力伸出手，去觸摸他的臉龐，仿佛要确認這是夢境還是真實——
“相柳……”
小夭“哇”一聲號啕大哭起來。
饒是相柳盛怒之下，也被小夭這反應意外到了。
“你！”
他最受不了她的眼淚，相柳失去的理智瞬間回籠，他驀地松開了掐着小夭的手，猝然背過身去。
小夭卻不依不饒地繞到他身前，一邊大哭，一邊拼命捶他，邊哭邊罵：
“相柳你混蛋！”
“你騙我！”
“你騙我……”
相柳以為她只是崩潰一會，原想忍一忍就過去了。不料他忍了一會又一會，小夭反而變本加厲哭得更厲害了。
“西。陵。玖。瑤。”相柳瞪住她，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叫她名字，是個警告的意思。
他的耐心快要耗光了。
小夭才不管，她越哭越大聲，吼他：
“冰晶球的秘密，我都知道了！相柳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！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！！！”
提起這事兒，相柳畢竟理虧，剛剛的氣勢一下子偃旗息鼓煙消雲散了。
他嘆了口氣，默默地擡起衣袖，動作輕柔地替她擦眼淚，仿佛認了。
小夭氣死了，才不領他的情。她一把推開他，捂着臉轉身咚咚咚地跑開了。
她邊跑邊哭邊抹淚，慌裏慌張根本沒看路。等聽到衆人的提醒已經來不及了——
“姑娘小心！”
“小夭——！”
“天吶，三生鏡！完蛋了！”
一滴淚濺入三生鏡面——
原本相柳站在忘川岸邊，是利用三生鏡追魂索影，時時關注着小夭的蹤跡。
自從塗山璟死後，小夭行蹤不定，相柳心裏忍不住擔憂。結果不出他所料，沒多久，看守三生鏡的小鬼們便來向他彙報——小夭消失在一場海底大渦流中！
在冥府，相柳行動受限，就算能力再逆天也不可能借屍還魂起死回生，更不能離開這裏半步。他只能往三生鏡中注入靈力，親自尋找。
結果人沒找到，一轉眼，小夭居然死了！
相柳理所當然地認為小夭是想不開為狐貍精殉情了！
他費盡心思想讓她好好活着，結果她就這樣随随便便輕而易舉地尋死！相柳簡直怒不可遏！
此時，三生鏡面融化了小夭的眼淚，一幅幅畫面漸漸從鏡中顯現——
“你為何救我？”
“因為……我是你姐姐啊。”
……
“我不是變态，小六，我是相柳。”
故事從少年逃離死鬥場開始，以相柳與玟小六的相守畫下句號。
那麽溫暖美好的一生，是相柳永遠不敢想象的奢望。
“相柳，我說過，如果當年你從死鬥場逃出來，是我救了你，我一定只讓你做自己……”
随着三生鏡中的畫面一幕幕結束，小夭的聲音顫抖着響起，她望向他的眼睛漾着水光，無比明亮！
“我做到了，相柳。”
她望着他，嘴角在笑，眼睛卻盈滿淚水，哭得稀裏嘩啦。
這是屬于他們共同的癡念，而她做到了！
相柳回望她，不言不動，良久良久，久得圍觀的衆小鬼們差點以為兩人都變成鬼偶時，相柳猝不及防拍了下小夭的腦袋，似鄙視似嘆息：
“傻！”
他別過臉，嘴角卻沒忍住快速地彎了一下。
小夭的目光始終一錯不錯地盯着他，見狀她立即破涕為笑。
兩人慢慢從激動中平靜下來，可以正常對話了——
“相柳，你為何會在這裏？！你一直在這裏嗎？”
相柳朝天翻了個大白眼：“你說呢？”
小夭又問：“我是真的死了？”
相柳：“廢話！”
“我們可以一直待在這嗎？”
被衆小鬼環伺，小夭有點緊張地拉了拉相柳的手。
“這個嘛……”相柳沉吟了一下，被耳尖的小鬼們聽到，衆鬼立即吓得一激靈。有些個膽大的鬼，當即不怕死地飄到小夭身邊，苦苦相勸：
“姑奶奶，在這裏有啥好的，您若對大人真心喜愛，不若與他一道投胎，下一世做對真正的恩愛夫妻！”
“如果愛意足夠誠摯，冥府可保佑二位情定三生，三生三世良緣美滿噢！”
衆小鬼紛紛附和！
有特別機靈的鬼精，一邊嚷嚷一邊麻利地從橋上舀了兩碗熱騰騰的孟婆湯過來，殷勤無比地遞給小夭，畢恭畢敬地請她喝下。
盛情難卻，小夭爽快地塞了一碗給相柳。
衆小鬼個個眼巴巴望着他倆，仿佛在說“喝吧喝吧，喝了快滾！相柳你這大魔頭，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！”
相柳把碗送到嘴邊，想到什麽，又不滿了：“才三生三世？！”
小鬼們那個機靈呀，立即齊了聲音信誓旦旦：
“口誤口誤！大人與西陵姑娘，那必須是生生世世的緣分，打了死結的，解都解不開！”
小夭瞬間臉紅了個透，跟個新鮮可口的水蜜桃似的。
相柳牽着她，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被衆鬼簇擁着送上了奈何橋。
“兩位，好走不送！”
衆小鬼齊齊歡呼！
相柳全程高冷，小夭倒是笑吟吟地回頭與他們揮別：
“放心，我們再也不會回來啦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