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學醫
學醫
為什麽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?
小夭對上相柳銳利的目光,小心肝顫了顫。
她垂眸,眼珠滴溜溜轉,飛快做着腦筋急轉彎:
“也許是因為……我們同父異母?”她試探着開口,小心觀察他的反應。
相柳冷笑一聲,不置可否。
“這是你的真容麽?”他骨節分明的手指,寸寸撫摸着她的臉頰。
明明他的動作極盡溫柔,小夭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。
“是。”小夭低下頭,小小聲。
下一瞬,小夭的脖子猛地被人一把掐住。
相柳狠狠捏着她下巴,強迫她擡頭。
“你騙我?”相柳一字一頓、陰恻恻地盯着她道,黑漆漆的眸子裏怒氣翻湧。
小夭艱難地喘息:“不……我是為了……咳咳……自保……”
相柳歪着頭,幽深的目光緊緊盯着她,仿佛在判斷她說的話是真是假。
夜明珠的柔光中,小夭努力睜着眼睛與他對視,眼神和表情要多真誠有多真誠。
她知道相柳最恨他人欺騙,所幸她此刻也沒有對他撒謊,她說的是真心話,只不過不是全部的真心話。
相柳始終面無表情。
小夭感覺呼吸越來越艱難,漸漸地,她無力地合上眼睛,臉色越來越蒼白。
她的氣息越來越淺……
小夭即将昏迷的一瞬,相柳猛地放開了她。
“僅此一次!”相柳冷冷地說,語氣裏除了警告,還隐隐藏着一些別的情緒。
他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話,但他選擇不再追究。
“咳咳……知道了!你放心吧!”
小夭脖子終于重獲自由,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,猶如重獲新生。
稍微緩過來後,她立即站起身。顧不得一身的疼痛,小夭掀開氈簾,想去露臺上尋找丢失的駐顏花。
那是她如今僅有的與娘親有關的東西了。
可是冰洞之外,天昏地暗、一片漆黑。
小夭沒辦法摸黑尋找,只好垂着頭回到冰洞裏,唉聲嘆氣、沮喪無比。
“你之前說的‘變天’就是指日食嗎?”小夭問相柳。
相柳低着頭正拿着一個冰碗在搗鼓什麽東西,聽到小夭問他,相柳頭也沒回,道:
“不全是。”
“什麽意思?”小夭沒明白,一溜小跑到他身旁,俯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。
相柳微微撇過頭掃了她一眼,又快速地移開了目光。
小夭索性蹲下身,雙手扒着圓桌邊沿,仰着腦袋,清澈的雙眸微彎,猶如兩枚飽滿的小月牙,可憐兮兮地盯着他看。
她之前的容貌清秀普通,如今恢複了真容,卻是一張灼灼桃花般嬌豔明媚的臉孔,即便素面朝天,依舊有種令人嘆為觀止的美麗。
也許是對她的新面孔還未适應,也許是一看到這張漂亮的臉就想起她之前對他那些可惡的隐瞞,相柳的心情忽然沒來由地一陣煩躁。
他專注地搗鼓手中冰碗,冷着臉道:“你等下自己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小夭失望地垂下目光,整個人就像個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一樣失落。
唉,相柳還在生她的氣……
小夭悶悶地站起身,默默走到一邊面壁思過,十分自覺地不在他面前晃悠招他煩了。
日食。
小夭在書上看到過對這個天象的記載。
想起剛剛太陽突然消失的一幕,小夭便知她今天看到的應該是“日全食”。
“日全食”天象極其罕見,不過持續時間不會很長,一刻鐘不到就會慢慢消失,天色也會慢慢恢複正常。
小夭樂觀地想,那她就等一刻鐘再出去找駐顏花好了。
她轉憂為喜,相柳若有所覺,扭頭看她一眼,并沒有說話。
事實證明,小夭高興得太早了。
因為一刻鐘過去,外面天色依舊黑漆漆。
小夭不信邪地又等了一刻鐘,天色依舊漆黑如墨。
再等一刻鐘,情況依舊如此。
小夭不淡定了。她不能再等了,就算天黑,她也要出去找。
駐顏花,不能丢!
她不管不顧地往外走,還沒走到洞口,便被身形更快的相柳擋住了去路。
“等下再去。”
說着,相柳不容拒絕地把他剛剛弄了半天的冰碗塞給她。
晶瑩剔透的碗裏,裝着一團黑糊糊的不明物。
小夭目光驚悚:“???”這是什麽東西?!
難道相柳居然生氣到想要毒死她?!
她心情複雜看着藥膏,相柳則看着她。
見她遲遲不動,相柳索性自己動手,用食指摳了一點黑糊糊的藥膏,先給她脖子上那些紅紅的掐痕抹上。
剛剛氣糊塗了,他掐得毫不留情,此時看着那些發紅發青的痕跡,只覺得無比刺眼。他上藥的動作小心而輕柔。
小夭一動不動。
随着黑乎乎的藥膏一點點敷在肌膚上,小夭感覺傷處涼涼的很舒服。
她忍不住低頭嗅了嗅碗裏的藥膏,發現裏面全是療傷藥材。
雖然藥膏品相慘不忍睹,但這确确實實是一味上好的療傷藥。
其中有幾樣藥材的用法搭配,很是別出心裁,連她都覺得很有新意。
小夭忽然意識到什麽,精神一振,眼睛亮亮地瞅着相柳:“你怎麽會制藥?”
“偷師。”相柳的回答言簡意赅,卻是能氣死人那種。
小夭翻了個白眼,她往日調制療傷藥時都有慣用的配方,可不是眼下他搞出來的這種黑糊糊不明物。
有些人就是嘴硬!
小夭心中暗笑,又覺意外驚喜——
“你對制藥感興趣呀?”
“你要教我?”相柳不答反問。
“你肯學我就教!”小夭爽快開口。
“……我考慮一下。”相柳無可無不可地回答,手上給她塗藥的動作卻片刻不停歇。
小夭看他快把一碗療傷藥都用在她身上了,不禁蹙了蹙眉。剛剛相柳被她一腳踹到牆角,額頭手肘也都擦傷了。
她悄悄看了一眼,不出所料,相柳身上那些傷口紅紅腫腫的,仍舊裸露在空氣中。
小夭默默地想,相柳一直給她塗藥,卻忘了給自己傷口上藥。
這個傻妖怪……
小夭莫名有一絲心疼,她忍不住動了動手指,摳了一小團黑糊糊的藥,輕輕抹在他傷口上。
相柳身體一僵,很快又恢複如常,任由小夭動作。
兩人身上都有傷口,而且還不少,一碗療傷藥不知不覺就塗完了,沒浪費一丁點。
上完藥,相柳端着碗走進冰洞最深處,舀溫泉水洗碗。
小夭還沉浸在相柳竟有醫術天賦的驚喜中,盤着腿安安靜靜地坐在寒玉床上,撐着下巴沉思着什麽。
相柳很快洗完碗出來。
小夭立即問:“你考慮好了嗎?”
沒想到她堂堂一代毒王,有朝一日收個徒弟還要上趕着連哄帶勸,真是說出去都沒人信!
小夭心酸地嘆了口氣。
“日全食已經結束了。”相柳忽然牛頭不搭馬嘴地說了句。
“啊?”小夭沒聽明白。
“現在天還沒亮,是因為極北之地進入了極夜天氣。”相柳繼續道。
“極夜天氣?!”小夭吃驚,“難怪天一直黑着。那這種天氣什麽時候結束呢?”
“往年一般至少三個月。”相柳淡淡道。
小夭大驚失色,心道莫非她要三個月後才能找到駐顏花?這萬萬不行!
外面冰天雪地的,要是她不盡快找到駐顏花,萬一它掉到哪個旮旯裏,被冰封住就真的無影無蹤了!
小夭心急如焚,立即跳下床往外沖。
相柳牢牢地抓住她胳膊:“極夜天氣外面會變得十分危險,這三個月都不能出門。”
這個理由完全不能說服小夭。她急着出去找東西,語氣不禁有些不耐煩:“所以呢?”
“閑着也是閑着,不如學醫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同意學醫了?”小夭呆呆地看着他。相柳剛剛一直顧左右而言他,小夭還以為他壓根就不想學,所以才這麽多廢話一直回避她的問題。
沒想到兜兜轉轉峰回路轉,竟是一個令人驚喜的答案。
小夭撇撇嘴,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吐槽,九頭妖怪的九個腦袋果然矛盾複雜非比常人,一句話能說完的事情他非得強行跟她分享一段百轉千回的心路歷程。
明明可以愉快溝通的事,他偏偏要擺出一副“不是我想學但看你這麽想讓我學那我形勢所迫就勉強學一學”的讨打樣子。
別扭少年就是內心戲多啊。
小夭深感憋屈又無可奈何,只得扶了扶額道:“好,你學我教。放心,我保證傾囊相授,而且不收你束脩。”
說完她甩開他手臂,就要往外走,一門心思就想着出去找駐顏花。
相柳又拉住她。
“束脩是什麽?”
“學費。”小夭沒好氣,忽然意識到九頭妖現在真是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啊,這樣下去他以後離開極北之地可怎麽融入社會好好生活呢?
找個機會她一定要給他好好科普下人類社會的各種基本知識。
“我有束脩。”相柳忽然一本正經地告訴她。
他的手在小夭鬓邊拂了一下,一觸即走。
小夭忽有所覺。
她摸了摸發鬓,桃花簪去而複返,手感熟悉,位置也和從前一模一樣。
小夭霍然擡頭,目不轉睛地盯着相柳,心中又是意外,又是驚喜。
“你……你早就知道我在找它?你早就撿到它了?”
卻居然看着我幹着急半天就是不告訴我!
小夭惱羞成怒,狠狠捶了他一拳。
相柳對上她質問的眼神,眸中笑意一閃而逝。随即他臉上又恢複了一派淡然無波的樣子,只有一雙黑眸無比沉靜地凝視着小夭,像大海般深沉,像湖水般波瀾不驚。
這冷冽的目光好似一盆冰水,又似一陣甘霖,小夭在他的注視下,胸中的怒火漸漸熄滅。
“小夭,以後變臉,不要瞞我。”他很嚴肅地告訴她。
小夭無聲地點點頭。
相柳這才松開她,坐回狐皮小長榻上,開始做自己的事情。
小夭找回駐顏花,放下了心頭大石,也不再想着出門了。她爬到寒玉床上,舒舒服服地枕着軟軟的熊皮毯子,盯着牆上的夜明珠發呆。
溫暖如春的冰洞內,夜明珠散發着一團團柔和的光暈,四周冰牆玲珑剔透,讓人仿若置身在夢幻的水晶宮中。
團團光暈下,相柳坐在一旁,低着頭認認真真地擦拭着小夭的月牙小銀弓。珠光輝映下,只見人面如玉,風華天成。
他願意跟她學醫。
他現在的經歷,相比從前又多了一點不同。
小夭覺着,相柳的未來好像又安全了一點。
真好!
小夭躲在毯子裏偷偷傻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