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 擁有他一整個悠長的未來
擁有他一整個悠長的未來
馬場日漸壯大。
第三年春天的時候，巴太在經歷過無數次失敗之後，終于培育出新一代天馬，拿到了夢寐以求的國際賽場入場券。
次年中秋前夕，祁正印陪着他一同前往悉尼參加比賽，在首都機場轉機。
深夜的候機大廳安靜而明亮，一輪孤獨的圓月挂在落地窗外的深藍天空，沉默地灑下清淺的輝光。
空調溫度打得很低，祁正印從睡夢中醒來，摸了摸發涼的胳膊，又往身側的男人懷裏鑽了一鑽。
因為忙着比賽的事情，巴太已經好幾天睡眠不足，在睡夢中感受到那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溫柔觸感，閉着眼睛在女孩頭頂落下一個吻，習慣性擡手将人圈進了懷中。
懷中的女孩笑着擡頭看他一眼，乖乖地任由他抱着，目光眺望向天幕裏的月亮。
哈薩克族沒有過中秋節的習慣，但自從兩個人在一起後，每一個漢族節日，他都會陪着她一起度過。
這次也不例外。
臨近登機點的時候，廣播裏傳來播報：航空流量管制，預計晚點一小時左右。
祁正印緩緩收回正要拍醒男人的手，本來還有些小小的煩悶，但想到如此一來能讓他再多睡一會兒，又覺得沒什麽了。
夜已經很深了，候機廳的大部分商店都已經關了門，只有零星幾家快餐店還在營業，想着巴太醒來可能會餓，她決定去買點吃的。
挑了最近的一家走過去，正要點餐，一低頭卻瞥見旁邊的立牌。
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幹練的深色套裝，臉上的笑容明媚生動，一雙歷經歲月沉澱的眼睛充滿了洞穿世事的睿智與明朗。
徐寶寶在闊別記者生涯數年之後，又兜兜轉轉回到她所摯愛的新聞行業，創辦自己的視頻欄目，成為了一名新媒體調查記者。
祁正印曾無數次在電話裏聽老同學說起她對新聞理想的描繪和構想，卻沒有一次比此刻親眼看到立牌來得更加深刻——徐寶寶然還是那個在她記憶裏長着透明翅膀自由肆意的勇敢少女啊！
無所不能，無堅不摧。
她拍下立牌上的宣傳照片拿回去與巴太分享，一提起徐寶寶現在正在做的事情，她的眼睛裏便不由自主地溢滿欽羨的目光：
“我第一眼看到她，就覺得她特別勇敢，特別自由，好像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她做不到的事情。”
男人一邊啃着手裏的漢堡，一邊将目光緩緩落在身側女孩的臉上，望見她滿是欽羨的目光，心仿佛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，想起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，定了定神道：
“你也很勇敢啊！”
祁正印被這突如其來的誇贊弄得有點懵，愣着眼“啊”了一聲，呆呆地望着他，期待着他做出進一步的解釋。
他卻被她這副蒙圈的模樣逗得噗嗤一聲笑出來，瞬間驅散掉腦中某些不好的回憶，挑了挑眉得意道：
“你要是不夠勇敢的話，怎麽敢喜歡這麽優秀的我呢！”
祁正印聞言一陣無語，沒好氣地擡手拍了他一巴掌，卻沒舍得真的用力，高高舉起，輕輕落下，拍了跟沒拍似的。
這不禁使得某些人更加肆無忌憚起來，一把拽過她的手腕不依不饒道：
“你就承認嘛！當初是不是你先喜歡我的？”
女孩回報他以兩聲機械的幹笑，重重地将手從他掌心裏抽出來，丢給他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。
分明就是他先喜歡她的。
仗着她不懂哈薩克族習俗，明目張膽地邀她一起在彈唱會後騎馬，暗戳戳地和幻想情敵争風吃醋，事後還反過來怪她不解風情，跟她甩小脾氣。
怎麽就變成她先喜歡他的了？
祁正印無奈地搖了搖頭，眼前的這個男人還真是和當年一模一樣，幼稚得要命。
一旁的巴某人見老婆不願搭理自己，當即又切換成另一種模式，乖巧地探頭過來蹭了蹭她的肩膀道：
“哎呀！你就承認是你先喜歡的我又能怎樣嘛！那我出門在外，不要面子的啊！”
聽到他這樣說，祁正印在心裏偷偷笑了，撇頭定定看他一眼，最終是被迫點頭，無奈地認下了這個莫須有的“罪名”。
見狀，某個少年心性的哈薩克青年頓時開心地叫了一聲，也不顧眼下是在公共場合，捧起她的臉頰狠狠親了一口。
動靜頗大，引得旁人紛紛側目。
祁正印又驚又羞，恨不能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，卻又被他伸手一把攬過，死死地固定在了懷裏。
她原本還想掙紮一下，擡頭瞥見他眼中明目張膽的愛意，卻頃刻作罷了。
他的喜歡向來肆意張揚。
從不屑于掩藏分毫。
月光澄淨，俯瞰着腳下的城市。
祁正印望着遠處飛機跑道上閃爍的光點，思緒飄遠，其實剛才巴太提及到底是誰先喜歡誰的時候，她也有那麽一刻的不确定。
好像是他先喜歡她的，又好像是她先喜歡他的，也或許這一切都是同時發生的，只是當事人沒有察覺罷了。
她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，是在阿依努爾講述的故事當中，那時候他還是另一個故事的男主角，歷經坎坷，神秘悲傷。
第一次遇見他，是在河邊的草場，他誤以為她又要尋短見，眼睛裏透着隐隐的憤怒，斥責着她對于生命的不尊重。
她被他僞飾的兇狠所震懾，只覺得這個哈薩克青年雖然長得好看，但面相太兇，看着不像個好人。
也是那次之後，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個人早在更早之前的寒冷雪夜，就已經埋下深深的因果。
再後來，她随他一起轉場至夏牧場，在深山牧場裏見識到天地廣闊，萬物生長，慢慢從荒蕪恢複生機，由折斷的創口長出茂盛的枝蔓，重新凝聚成堅韌的新的生命。
而他也在她細密無聲的陪伴下，治愈支離破碎的過往，再次拾起曾經灼熱的夢想，踏上了只屬于那個哈薩克少年的英雄主義。
時鐘悄然轉點，機場工作人員拉開登機口後的玻璃門，溫馨提示旅客檢票登機。
四散在座位上的旅客們聞訊紛紛起身，拎起沉重的行李，從四面八方有序地朝着登機口彙聚而去。
冥冥中，像極了命運的湧動。
他亦從座位上站起身來，溫柔地牽起她的手，彙入這無聲的命運當中，立于奔流湧動的人群當中扭頭沖她一笑，若有所指道：
“今天是個團圓的日子呢！”
聞言，她緩緩擡頭看向窗外的月亮，又回頭迎上他好看的琥珀色眼睛，用力地點了點頭說：
“是的呢。”
她細細回想起來，這些年所有關于團圓的日子，他們都陪伴在彼此身邊。
無一遺漏。
命運精妙，光陰錯差。
她終是未能有幸親眼見識到上一個故事裏哈薩克少年的絕代風華，但所幸的是，她如今擁有他一整個悠長的未來。
-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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