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身世之謎
第28章 身世之謎
謝巋然和謝國公對視一眼, 轉頭便往靖帝帳篷的方向走。
他們沒走多遠,轉角便遇到了迎面走來的錦榮公公。
錦榮公公看到他們眼前一亮,快步走過來, 急道:“世子,陛下醒了, 要見您!”
謝巋然不由覺得奇怪, 這麽危機的時候99Z.L, 靖帝不急着召見大臣,見他做什麽。
可謝國公什麽也沒說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, 眼神複雜的看着他,沉聲道:“你快過去吧,別讓陛下久等。”
謝巋然點了點頭,擡腳往前走去。
“巋然!”謝國公倏然叫住他。
謝巋然回過身去,謝國公深深地注視着他,低聲道:“無論何時,你都是我的兒子。”
夜色闌珊,風吹在帳篷上獵獵作響,火光映在謝國公複雜的面容上, 謝巋然陡然一怔。
謝國公抹了一把灼熱的面龐,背過身去, 嘶聲道:“快去吧。”
謝巋然明明之中仿佛預感到了什麽,他站在寒風烈火的中央, 手指幾不可察的顫抖了一下, 沉默須臾,對着謝國公的背影深深一拜。
錦榮公公垂首斂眸,心中輕嘆一聲。
謝巋然沉默不言地跟着錦榮公公往前走, 腦海裏紛亂閃過這段時日以來靖帝對他的關注,還有自己從小到大的那些疑問,他面上不顯,心底卻混亂不堪。
靖帝醒來,衆人等侯在帳篷門前,女眷們也都站在門口,就連楚氏也帶着孩子們趕來了。
多少人等着求見靖帝,多少事等着靖帝做決斷,可靖帝誰都沒有傳召,大家看到錦榮公公帶着謝巋然回來,無不驚訝。
謝巋然在大家的注視中,腳步沉沉地從楚氏、謝蘭川和謝臨安面前走過去,楚氏身體微不可察的晃了一下,謝臨安及時伸手扶住了她。
周淄站在人群當中,探究地看着謝巋然,輕輕蹙眉,眸中閃過疑惑的情緒。
謝巋然走到帳篷門口,擡起手觸碰門簾,指尖微微發麻,他定在原地,沒有邁腳走進去,像一座被冰封住的雕像一樣站在那裏,久久未動。
月色迷離,樹影搖曳,圍繞在他周圍的是衆人注視的眼神、映天的火光、漫天的箭羽……一切炎熱而吵雜,只有他的一顆心如泡在冰水裏,明明門簾輕薄的很輕易就可以擡起,他的手臂卻如同墜了鐵一般沉。
他不知道走進這道門對他意味着什麽,他只知道他長久以來的懷疑,也許終于要迎來屬于他的答案。
他垂目苦笑,心裏低嘆一聲,沒想到他也有膽怯的一天。
正當謝巋然躊躇不前的時候,忽然覺得自己的雙腿被抱住了,熱乎乎的溫度從腿上蔓延開,讓他仿佛被冰凍住的身體逐漸恢複了體溫,他低頭望去,對上了明芙魚的目光。
明芙魚眨着澄澈的眼眸仰頭望着他,目光裏有擔憂、有信任、有關心,對上他的目光後,明明淨淨的眸子輕輕顫動着,眼裏的擔憂變得更深。
謝巋然輕抿了下唇角,像下定某種決心一樣,動作利落地伸手将明芙魚抱了起來,掀開簾子,直接邁步走了進去。
好像只有抱着暖融融的明芙魚,他才能有邁步走進來的勇氣。
“世子,陛下是要單獨見您……”錦榮公公一句話沒說完,謝巋然已經抱着明芙魚走了進去,他別99Z.L無他法,只得連忙跟了進去。
帳篷內安安靜靜,唯有燭火明明,靖帝早已屏退左右。
謝巋然将明芙魚放到地上,然後才擡腳走了過去,他走到床前,恭恭敬敬行了一禮,聲音比往常低了幾分,“陛下。”
錦榮公公走過去扶起靖帝。
靖帝一夕之間蒼老了不少,聽到謝巋然的聲音,才緩慢睜開昏黃的眼睛。
他看到謝巋然的一瞬間,眼中迸發出了濃烈的光彩,伸出手來,口齒不清道:“巋然、過來……”
明芙魚站在角落裏呆呆看着靖帝,靖帝躺在床上一半身子不能動,說話的時候聲音也不清楚,像喉嚨裏含着東西一樣,看來是刺激過度中風了。
謝巋然遲疑了一下,走上前去,單膝跪到地上。
靖帝看着他一步步走過來,瞪圓了雙眼,眼中彌漫着紅紅的血絲,“太、子、薨了。”
靖帝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嘶啞而孤寂,明芙魚微微低了低頭,不敢去看他,此時的靖帝就像一位普通的父親一樣,可他卻不是一位普通的父親,他的肩膀上還有整個天下,他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傷心。
“陛下節哀。”謝巋然聲音沉重而悲傷。
他曾經見過太子幾面,太子性子溫潤,知書識禮,是一個性格很好的老好人。
靖帝擡手捂住臉,定了定聲音問:“外面還能堅持多久?”
謝巋然抿了抿唇,回答道:“頂多堅持到天亮。”
靖帝手抖了抖。
謝巋然雙膝跪地,擡頭看向靖帝,拱手道:“陛下,巋然也許有辦法出去搬救兵,請您允許巋然調用您的近衛。”
靖帝瞳孔微縮,稍微振作起來,語氣激動道:“巋然,你可知無論你有什麽辦法,此行都必定危險重重?”
“與其坐以待斃,巋然願意以性命一搏!”謝巋然語氣堅定。
“好……有朕當年的風采!”靖帝目光亮了亮,雖然依舊口齒不清,卻用力說清楚每一個字,“從今天起,錦衣衛為你所用,聽從你的調遣,見你如見朕!”
“……錦衣衛?”謝巋然錯愕擡眸,他只想跟靖帝要幾個近衛,卻沒想到靖帝竟然讓整個錦衣衛都為他所用。
“不止是錦衣衛,你拿着令牌,可以調動整個長安的兵馬,等會兒你就帶着所有錦衣衛離開,如果能闖出去,先派兵去支援邊關,記住,鞑靼今日之辱,我大昭必報!”靖帝眉眼間浮現起幾分戾色,想起太子和邊關的将士便心痛難忍。
謝巋然擰眉,“我如果把錦衣衛都帶走了,陛下這裏怎麽辦?”
這裏本來就兵馬不足,如果他再帶走錦衣衛,無異于是雪上加霜。
靖帝聽到他的話,便知道他已經想到辦法能夠離開這裏,神色不由緩了緩,強忍着身體不适,撐着一口氣道:“你如果不去請援兵,這裏所有人都會死,朕也會死,如你所說,與其坐以待斃,不如放手一搏!”
“這……”謝巋然遲疑,錦衣99Z.L衛是負責保護靖帝的,他如果将錦衣衛帶走,靖帝無疑會陷入危險。
靖帝聲音嘶啞,“巋然,不止是這裏需要援兵,邊關更需要援兵!邊關絕不能失守,一刻也耽誤不得,孰輕孰重,你定然分得清楚,朕相信你!”
謝巋然眉目沉沉,俯身一拜,“巋然定不負陛下所托。”
靖帝目光灼灼地看着謝巋然,定定地不肯移開目光,在謝巋然想要起身離開的一剎那,靖帝一把抓住謝巋然的手腕,手指用力,在謝巋然手腕上留下森白的痕跡。
謝巋然錯愕擡頭,看着靖帝近在咫尺的眉眼,倏然愣住,靖帝的眼睛又黑又深,仿佛一眼望不到頭,裏面的情緒太深太厚,讓他不自覺想要掙開他的手。
靖帝凝視着謝巋然,眼睛漸漸紅了起來,他握着謝巋然的手指微微顫抖,雙眸閃爍着淚光,聲音嘶啞道:“巋然!你請完援兵之後不要回來,直接帶兵去邊關,将你皇兄的遺體帶回來!”
空氣一瞬間凝固,燭火搖曳,燈芯炸響,發出‘啪’的一聲。
錦榮公公腿一軟,噗通一聲跪下地上。
明芙魚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,帳篷外面人生吵雜,聽錯了也很正常,可她看到錦榮公公的反應,便知道自己沒有聽錯。
一瞬間好像有什麽在耳畔炸裂開。
太子如果是謝巋然的皇兄,那麽靖帝自然就是謝巋然的父皇,短短一句話,卻代表了太多事。
明芙魚擡眸望去,從她的角度能看到謝巋然身體僵直的背影,他穿着一身青衣,肩膀瘦削,衣服下的脊骨微微凸起,脖頸纖細挺直,如青竹細葉,燭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長,光影分明。
他在想什麽?
明芙魚神色幾變,然後默不作聲的低下頭!
她無意中探知了謝巋然的秘密,還是一個驚天的大秘密,可是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是活不長的。
謝巋然什麽也沒想,他腦海中一片空白,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。
他來前做好了準備,隐隐約約覺得今日也許會知道關于自己身世的謎題,卻沒想到答案竟然是這樣。
他少年早慧,幼時就隐隐猜到了自己不是楚氏和謝國公的親生兒子,但他這些年從未想過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,也沒想過去追問自己的身世,凡事都有緣由,他想父母不來找他,必定有不能來找他的理由,他又何必去追究原因呢。
他曾在心裏猜測種種可能,卻從未想過自己的親生父親會是天下至尊的那個人。
近在咫尺,卻從未相認。
他垂目望去,靖帝說完這句話後因為情緒太過激動,已經又暈了過去,他躺在枕頭上,雙目緊閉,面色蒼白,昏過去之後,也依舊皺着眉心。
謝巋然的目光在靖帝的眉眼間掠過,靖帝作為帝王已久,面容浸染了褪不掉的莊重和嚴肅,眉間褶皺深深,已經看不出年輕時的神采,謝巋然分不清自己是否跟他有幾99Z.L分相像。
他想起這段日子以來靖帝對自己的教導,還有時近時遠的态度,只覺得有些可笑。
帝王無所不能,是什麽能讓他不能認自己的兒子呢?
謝巋然想不出答案,心中茫然,帶着一點無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