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章
第 21 章
吃過午飯，就到了送客時間。
走出食堂門口，人來人往的過道上，張主任笑着跟姜伊人她們說。
“咱們運動員和媒體，本就是魚和水的關系，大家鼎力合作，推動游泳事業的發展，是利國利民的好事。”
這話有點官腔，但也是實話。
游泳運動本身就是一條産業鏈，頂級運動員固然是榜樣，普通民衆也是重要參與者，兩者之間的鏈接就是新聞媒體。
有賴于宣傳，這項運動才能持久的，高質量的發展。
上完價值的張主任，心滿意足，“那今天的媒體日，就到這裏了，期待再見啊！”
周肅颔首，算是打過招呼，姜伊人和秦麗珍轉身剛要走，就聽見有人急匆匆過來叫張主任。
“到處找您，原來您在這兒！”
“怎麽了？！”
“是福芳，芳姐剛才下杠不穩，腳讓杠鈴給砸了！”
“什麽？！”
張主任一下就急了，快步往回走，“找隊醫了嗎？！”
“找了，正在健身房呢！”
走變成跑，張主任在前，周肅跟上，三人一路小跑，轉眼就剩個背影。
還是秦麗珍反應快，一拍姜伊人，“這才叫新聞呢，走，咱們也去看看！”
食堂距離健身房有一段距離，秦麗珍和姜伊人又跑不過運動員，等她們趕到時，門口已經停了輛救護車，後門敞開，打着雙閃。
緊接着，門被推開，呼啦啦出來一幫人，有人打電話，有人幫忙拿包，走在最後的，是托抱着福芳的周肅。
別看福芳站着一米八，可窩在周肅懷裏，汪着眼淚時，脆弱的像個小女孩。
周肅動作利落，人影一閃，抱着人上了車。
張主任墊後，朝下面的人喊，“我們先去積水潭，叫人通知福芳教練，趕緊來找我們！”
救護車啓動，揚聲疾馳而過。
秦麗珍拉了拉姜伊人，“你不是也開車了嗎，咱們也去醫院。”
姜伊人內心兵荒馬亂，對秦麗珍的提議沒有太多感覺，她像提線木偶一樣，被人拎着上車。
路上，她還在想，動辄上百斤的負重訓練，普通人練一次都是爆血管程度，如果是砸到腳上，應該很嚴重吧。
再說，福芳是女運動員，體重個頭都在那，現場能安全移動她的，除了周肅恐怕也沒別人了……
工作日中午，路上不堵車，三十分鐘後，姜伊人趕到，秦麗珍扭身去解安全帶，不忘指揮，“你去停車，我進去找他們，咱們電話聯系。”
等姜伊人停好車，收到秦麗珍發來的位置，她按地址找過去，正好急診室的門開着，人進人出。
福芳坐在輪椅上，表情很痛苦，她一只鞋還在腳上，另一只剛被醫生用剪刀剪開。
輕而緩地，醫生把傷腳從裏面拿出來，幫她脫掉襪子。
“……應該是骨折了，看樣子挺嚴重的，先帶人去拍片子，看到片子我再和你們教練商量診療方案。”
福芳害怕了，控制不住哭起來，“很嚴重嗎，會不會影響職業生涯啊……三個月後還有比賽，參加不了怎麽辦……”
醫生護士一起嘆氣，看着她。
這麽一來，福芳心裏更發毛，“我從小就練游泳，如果不能游了，我還能幹什麽啊……”
張主任和教練不在，身邊只有周肅，福芳求助般望着他。
“師兄，我以後萬一真的不能游了，是不是只能在岸上看着你們了……”
“師兄，怎麽辦啊……”
越哭越想哭，福芳眼睛本來不大，現在肉眼可見的，腫成了一條縫，可眼淚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流。
整個人又可憐又狼狽。
周肅蹲下來，垂着眼眸，安慰福芳，姜伊人隔得遠，聽不見他們說什麽，但他神情很專注，是前所未有的溫柔。
一晃神的功夫，姜伊人手裏的相機，被秦麗珍一把拿過去，“這麽好的機會，你愣着幹什麽。”
秦麗珍沖進去，快速對焦，氣勢洶洶，像給槍上膛。
這時有護士站出來，問：“你找誰啊。”
“京華新聞記者。”
秦麗珍亮出記者證，免死金牌一樣的作用，大家你看我看你，尚在懵圈狀态裏。
看準時機，秦麗珍對着福芳的就是一通猛拍，從受傷的腳，到她坐輪椅的模樣，再到周肅與她對話的場面。
突如其來的介入，福芳和周肅還沒反應過來。
最後，鏡頭向上，瞄準福芳大哭過後的臉——
“秦老師，不要怼臉拍！”
秦麗珍一愣，發現拉住自己的竟然是“自己人”，頓時有些氣惱。
“攔我？！姜伊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啊？！”
“你以為拍幾張食堂飯菜的照片，就能做新聞了？！”
“這才是新聞，好不好！”
“不要怼臉拍，”姜伊人認真重申，“新聞是新聞，醜照是醜照。”
‘為了博眼球，不顧別人隐私’這種話，考慮到要給秦麗珍留幾分面子，她沒直接說。
可秦麗珍不領情。
“你一個實習生，敢跟我這麽說話？！”
秦麗珍甩掉她，繼續調整光圈。
“別忘了，這趟是我帶你出來做采訪，不是你帶我。”
“到底聽誰的，你別搞錯了！”
秦麗珍手執相機，再次擡起鏡頭，正準備按下快門，取景框驀然一黑。
秦麗珍擡頭。
是周肅，他走過來，大掌一罩，把整個鏡頭全部遮上。
他看着秦麗珍，警告壓在眼底，沒有說話，卻更顯冷酷，是不容忍絲毫越界的距離感。
秦麗珍一怔，沒了剛才的氣焰。
周肅開口：“把相機給她。”
秦麗珍看向姜伊人，正猶豫着，手上一松。
姜伊人奪回相機，“這次新聞素材由我來收集，如果有意見，你可以回去跟主編說。”
很快，福芳被推去拍片子，張主任等來了福芳教練，他們彙合周肅，一起在放射科門前，等待醫生出結果。
每個人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。
姜伊人沒過去打擾，遠遠的拍了一張照片，作為這次采訪的收尾。
臨走時，她想過，要不要跟周肅打個招呼再走，但念頭只有一瞬，很快她就作罷了。
秦麗珍心裏有火，被奪走相機後，自己打車先回到單位，等姜伊人開車回去，組裏上下已經火藥味很濃了。
“秦老師在主編那屋已經呆了一個小時了，”何松給她使眼色，“你也趕緊過去吧，去晚了容易吃虧。”
姜伊人笑笑，表面上态度平和，其實心裏已經煩得不行。
擡手敲門，裏面傳來一聲，請進。
姜伊人推門，首先看見的就是秦麗珍的臭臉。
不過看見也當沒看見，姜伊人直接走過去，照常彙報。
“今天媒體日，突發狀況，福芳受傷，我們跟着去了醫院，然後拍了幾張現場照片，都在這張卡裏。”
相機卡推放在桌上。
姜伊人：“蔣主編，要是沒別的事，我就出去了。”
“伊人，先別走。”
蔣襄笑了笑，“剛才醫院的事，秦老師都跟我說了，大家做事想法不一致很正常，但咱們都是同事，一個陣營的，你在外面胳膊肘向外拐，始終不太好。”
“你說對不對。”
姜伊人抿了抿唇，內心有兩個聲音，正在激烈交戰。
白色是天使，一遍遍跟自己說：認慫吧，我是戀愛腦，我需要這份工作，我是戀愛腦，我需要這份工作……
轉身，那聲音又化作黑色魔鬼，對她循循善誘：掀桌子！我是富家女，我不差錢！我是富家女，我不差錢……
“我明白，主編，下次我會注意态度。”
魔鬼哀嚎一聲，條然化作一股黑煙，魂飛魄散。
工作最重要，姜伊人選擇認慫，而且慫得比較徹底。
“這次是突發情況，大家缺少溝通，以後再遇見同類問題，我會多請教組裏前輩的。”
蔣襄很高興，“那就行了，今天的事就到這裏，大家冰釋前嫌，好吧。一會兒我看看照片，選出來能用的——”
話沒說完，蔣襄電話響了，她說了句抱歉，接通電話，踱步到窗邊。
姜伊人順勢去看秦麗珍，秦麗珍冷笑着，別過臉，故意看向別處。
所謂的冰釋前嫌，只要在上司面前演好就行了。
蔣襄接完電話，回到辦公桌前，臉色不太好。
她看看姜伊人，又看看秦麗珍，像輪盤賭，這局不知道又要爆誰的頭。
“剛才，給我打電話的，你們猜是誰。”
姜伊人和秦麗珍都不說話——這個時候，有獎也沒人肯猜。
蔣襄冷笑一聲，“是泳隊的主教練，不是福芳的教練，是主教練！”
位高權重的人物，親自來電，不怪蔣襄心有餘悸。
“人家說了，叫我們高擡貴手，把福芳醜照都删了。”
原話是，小姑娘愛美，給她留點面子，不知道你們方便不方便。
對方态度很客氣，可一旦張嘴，就是京華新聞的老大來了，也得給泳隊老大三分薄面。
主編看着秦麗珍，“我和泳隊打了這麽多年交道，那幫人從來不矯情，今天特意為這事打電話，秦老師，你在現場是不是表現的太過分了？”
秦麗珍委屈，“我也是為了工作，為了搶爆點……”
主編擡手，叫她打住。
“為了搶爆點，把吳登峰都得罪了，你自己掂掂，還用混游泳隊嗎。”
“人家吳教練特意說了，以後派過去的記者，最好派那些真心喜歡游泳的人，比如小姜記者，這才是泳隊歡迎的人。”
“人家什麽意思，夠明顯了吧。”
秦麗珍大驚失色。
同樣的，小姜記者本人也有點惶恐，她要是沒記錯，吳登峰好像是周肅的教練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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