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章
第 18 章
相戀過的人,總有不成文的默契。
就拿接吻來說,以前是姜伊人主動居多,周肅大多時都是接受,這是第一個回合。
可是運動員的精神特質,講究做功最大化,拼一個耐久輸出,所以,往往姜伊人吻上來之後,第二回合開始之時,周肅的個性才體現出來——
按她住身體,強悍的回敬。
可今天,時隔五年的今天,周肅主動吻她,手臂收到最緊的擁抱,傾身而來的親吻,挾風帶雨般的侵略性,讓姜伊人有一秒鐘的驚心。
他如今是泳壇名将周肅,不再是曾經的青蔥少年。他既然能用最大的意志力掩藏愛意,那麽這份隐忍在釋放時,必然排山倒海。
姜伊人心跳難抑,輕輕閉上眼。
溫熱的呼吸萦繞鼻尖,他們交換着彼此的氣息,好像水底僅有的一口氧氣,渡人渡己,是生存本能。
房間在升溫,是盛夏午後被曬透的水浪,裹挾感官,連時間都無解的糾纏。
終于,細白一根的蠟燭,燃燒殆盡,陷入奶油中,發出哔啵聲。
禁锢她的力量,終于卸去,呼吸一遠,姜伊人睜開眼。
周肅距離她只有幾公分,眼底有未熄的微茫,猶如深海燈塔,磅礴而堅定。
而姜伊人自己則狼狽得多,眼淚打濕的睫毛,一簇簇的翹着,眼神裏的破碎感,極端羸弱。
周肅的痛惜感,再度襲來,他不自覺的靠近,與她額頭相貼。
“對不起。”
是做了很多,卻件件都錯的愧疚感。
他的目光筆直地望向她。
但姜伊人不想聽這句,“我要的是答案,是原因,是一個解釋。”
姜伊人目光粘稠,“為什麽讓我等這麽久,為什麽不早點來跟我承認?”
還有最重要的。
“為什麽你對五年之約絕口不提,我需要一個解釋。”
周肅低垂雙眸,他在思考時的一貫動作,緩緩坐回位置,許久過後,才長出一口氣。
“因為你的工作。”
“工作?”姜伊人看着他,“所以你不理我的原因,是因為我成為了體育記者?”
“對。”
姜伊人臉色微變,強撐着那股灑脫勁,笑說。
“當體育記者有什麽不好!權威單位,拿得出手,我爸我媽他們都很滿意,為什麽你不滿意?”
周肅說,“因為你不滿意,所以我才不滿意。”
原來,他都知道。
從一開始,他就看懂了姜伊人回國的目的,她為了接近他,所以才入職京華新聞。
第一晚家宴上,他送姜伊人回家,已經下定決心克制感情,不去招惹她,以此希望姜伊人知難而退,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。
可姜伊人完全不贊同,她試圖解釋。
“這份工作,能讓我順理成章的靠近你,我很滿意啊,真的,周肅。”
周肅盯着她的眼睛,“這根本不是你的夢想。”
姜伊人一斂。
周肅說話時的表情,甚至可以稱得上嚴肅。
“我們分開五年,你在外面傾盡努力做的事,跟體育記者的工作毫無瓜葛,這份工作你來講就是浪費時間……”
“我不希望你為我做這種犧牲。”
“如果我心甘情願,那就不算是犧牲。”
姜伊人語氣堅持,态度卻不是對等的認真,說這話的時候,她手上已經拿起小叉子。
“你吃不吃,不吃我就不切了。”
周肅皺眉,知她是在轉移話題。
姜伊人也不看他,徑自用小叉子挖下一塊奶油蛋糕,用手托着送入口中。
一邊咀嚼,一邊去看他,目光裏有三分狡黠,剩下七分是懇求,仿佛在說,拜托了,今天是我生日。
不該給壽星找別扭。
周肅緩了緩,一時沒有說話。
“蛋糕很好吃诶……今年是被我趕上了,我不在的那幾年,是不是每年你都默默的幫我過一次生日?”
周肅臉色略微不自在。
被一句閑聊插中心髒,不知她是有心還是無意。
姜伊人笑着又挖一塊奶油,送到他面前,“要不要嘗嘗。”
周肅面露猶豫,已然沒有剛才那麽緊繃了。
他只是有點不适應情侶間日常的親昵。
而姜伊人也不是真的要喂他,不過是逗逗人,見他沒動,不失望也不尴尬,自然地收回叉子。
蛋糕不大,姜伊人吃了小半,泡面已經泡爛,周肅沒吃幾口,最後都喂了垃圾桶。
吃完後,周肅收拾好餐桌和廚房,垃圾袋打包放在門口,問姜伊人,“我送你回去?”
其實時間還早,午後的太陽微微偏西,漫天的雲朵,是一碧萬裏的好天氣。
但姜伊人沒拒絕周肅。
兩人之間還有分歧梗在那,硬聊也沒意思。
他們一起下樓,姜伊人陪着周肅把垃圾扔了,然後走到停車區,新的問題又出現了。
兩人都開了車,所以,離開的方式是各走各的,還是誰送誰呢?
姜伊人連問都沒問,率先解鎖了自己那輛,然後往駕駛室走,剛拉開車門,身後一條長臂伸過來,扶住了玻璃邊框。
“我先送你回去,然後打車回來取車。”
姜伊人轉身,看着周肅,那張又冷又酷的臉,板正得過分,十分引人破他的修行。
姜伊人輕笑一聲,手臂慢慢擡起,人貼過去,環住他的窄腰,可能是手感過于堅硬,手指下意識地摳住,幾乎是同時,隔着衣服能感覺到周肅腰背肌肉驟然緊縮。
他皺眉看她。
“別總兇巴巴的,好不好。”
姜伊人故意的,小臉仰角接近90度,“體育記者只是我的臨時工作,又不是真的要做一輩子。”
周肅不語。
姜伊人知道他在認真聽,“這份工作的時效,我在心裏預設是一年,在你備賽奧運這一年,我既不想談異地戀,也不想幹擾你,做體育記者就是最好的折中。”
周肅仍然不說話。
姜伊人笑笑的,拿肩膀往他懷裏一邊蹭,一邊開始翻舊賬。
“五年前,是你的說,我們下個路口見,現在我們已經來到那個路口了——距離你的職業大滿貫還差一個奧運冠軍,我也在攝影圈有點小名氣,大家的夢想都有了雛形,這不是複合的好時機嗎?”
“時機到了,我做好了戀愛計劃,把自己也安頓好了,一切都準備好了,怎麽了,周肅,你不想複合麽。”
“還是……你不愛我了。”
姜伊人皺起小臉,頭低低的,作勢要哭的樣子,搞得周肅有點無奈。
“姜伊人,別演了。”
在回國前,姜伊人應該已經深思熟慮過,她有備而來,再加上對自己的了解,撒嬌耍賴小露一手,就算明知道,他也根本沒有招架之力。
一貫的冷峻高姿态,周肅掐住她的下巴,将她小臉扳向他,眉峰險峻,望着她的神情帶着點輸不起的恨意。
“姜伊人,生日蛋糕也吃了,願望也實現了,一定要說這種話嗎。”
哪種話?
當然是“我不愛你”這種話。
雙重的否認,變相的承認,指向欲蓋彌彰的答案。
周肅說得晦澀,可姜伊人秒懂。
“好啦,我知道了。”
她笑,見好就收,伸手掰開臉上的大掌,又拉來雙手包裹,發覺尺寸懸殊,她又覺有趣般,一節一節的用手丈量。
“只要你完成奧運,不管成績如何,我馬上去做我的事,好不好,肯定不會總是圍着你轉,所以,不要不安,不要為我不值,行嗎?”
這是正是周肅熟悉的她。
熱烈、自由、義無反顧。
他沒有再否決什麽,似乎也沒有這個必要,就在剛剛,與姜伊人以愛侶相處的第一個小時,他就已經心潮起伏勝過以往任何一個奪冠時刻。
腎上腺素不騙人。
周肅送姜伊人回家,剛到她家樓下,車還沒停穩,姜年的電話就打到了姜伊人手機上。
她拿着手機在周肅面前一晃,食指做了個壓唇的動作,然後才接通。
“爸爸。”
“女兒啊,今天是你生日,晚上回來吃飯啊!”
“不了,我今天要送朋友去機場,兩頭跑太趕了,今天不回去了,周末吧,周末咱們一起過。”
姜年不太樂意,“周末……生日都過完了,那還有什麽意思啊!”
“可我今天真的忙嘛。”
姜伊人笑着耍賴,引來周肅側目,她沖他一笑,又說,“不和你說了爸,我有事情做。”
“好吧好吧。”姜年最後的叮囑,“忙歸忙,今天一定要吃蛋糕啊!”
“知道了。”
電話挂斷。
最後一句,周肅也聽到了,他看着她,那眼神能把人溺死,放棄抵抗般,姜伊人一頭靠在周肅搭在檔杆上的臂彎裏。
她感嘆,“我爸應該想不到,我今天的生日蛋糕是你買的。”
周肅則問起另一個問題,“這次還準備談地下戀?”
姜伊人一下坐直,“不然呢?”
“現在我是體育記者,你是運動員,咱們之間的關系公開的話,會影響工作吧。”
周肅不陰不陽地看着她。
姜伊人笑了一聲,“我說認真的。”
“本來我進入京華新聞就動機不純,如果讓上司知道,我上班是為了撩漢,沒準怕我影響你,就把我從現在的小組調走了呢,到時候我還怎麽自由接近你。”
京華新聞不是純商業媒體,運作上帶着官僚風格,姜伊人這種行為,對他們來講不失為一種叛逆。
暴露關系,确實有弊無利。
周肅沒再揪着這個問題說。
所有的顧慮,已經說開,同時也到了分別時刻。
兩人都解開了安全帶,各自推門下車,送到單元門口,已經送無可送。
上前一步,拿小手指去勾周肅的,姜伊人笑着問,“要不要上去坐坐?”
“不了。”
姜伊人:“你确定?”
他望着她,眸色幾分深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