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接人
接人
虞栀踏進了咖啡店，腳步聲不大，店裏的背景樂放着不知名的法式民謠，盛書媗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有人的靠近。
她随手捧了餐廳裏的一束花，走近了盛書媗，思考了一會兒，張開了自己的口。
“您好這位女士，這一桌上的花瓶裏還沒有插上花。”
陷在情緒裏的盛書媗女士哭得梨花帶雨，悲傷零落，聽到這話還以為是咖啡廳裏哪位煩人又不合時宜的服務員，臉上的傷心表情甚至浮現出了演變成愠色的趨勢。
“你管——”盛書媗瞥見虞栀的白色長裙，先是愣了愣神，又多瞟了幾眼她冷淡平和卻無害的眉眼，“你、你、你放吧。”
然後匆匆忙忙地收拾自己桌上的一片混亂，夾雜着幾聲明顯的吸鼻聲。
虞栀對盛書媗的反應也有點詫異——因為她沒想到盛書媗竟然完全沒認出來她。
莫名多了幾分調笑的心思，但虞栀還是收起了嘴角，柔化了眉眼，坐在了盛書媗的對面。
她的姿态放松下來，把花放進了花瓶之中，右手抵在下颌角，期待地望着盛書媗，語氣自然和煦：“今天咖啡廳的花品質不錯，現在還沒有枯萎發黃。”
“這朵花剛才悄悄告訴我，它希望你能因為它今天的努力綻放而開心一點。
盛小姐。”
盛書媗已經停止抽泣了，但胸口的起伏仍舊難以控制。她年紀并不大，大學本科剛畢業就開始工作了，無論是在感情還是職業上，都沒太多經驗。
不久前在“舊河”的硬杠完全就只是下意識的行為，怒意一上來，什麽都不管不顧了，現在回想起來，悲傷的情緒很容易就淹沒了她。
她眼眶還是紅的，擡眼看着對面的女人。
神色冷淡，語氣卻溫柔，臉是她完全陌生的，氣質姿态裏卻透着幾分盛書媗自己也說不上來的熟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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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，她肯定不是咖啡廳的服務員。
第二，她絕對認識她。
“謝謝。”盛書媗先對虞栀道了個謝，就聽見她下一秒吐出了一個她熟悉的名字。
“桑榆，”虞栀在盛書媗的面露吃驚中繼續安慰她，“東隅已逝，但桑榆非晚，不是嗎？”
“桑榆”是盛書媗在出版社和作者對接的編輯名。
她眼眸亮起，驚喜地望着虞栀。
“三虞——！”盛書媗的悲傷一揚而盡，喊出了虞栀的筆名，又想到了什麽，臉上冷靜下來，帶上了幾分工作的嚴肅，“交稿。”
“我們的感情只有這樣嗎？”
虞栀語氣中有了一絲誇張的悲涼痛怆，眉眼依舊含笑。
“對。”
盛書媗流利絲滑地接過虞栀的話，配合了她的表演。
-
虞栀切下一小塊巧克力慕斯，送進自己嘴裏，安靜地聽着對面盛書媗講話。
“原來你那個時候也在‘舊河’，應該是我太生氣了，沒看到你。
我是記得當時有一個女生也穿着白色長裙的，好像就在我哥……”
虞栀被小小蛋糕嗆得咳了一下。
盛書媗沒察覺她的這點異狀，又繼續回去吐槽她的前男友。
“當時我真的瞎了眼了，竟然會跟他這種人在一起……”
虞栀喝了一口咖啡，神色自如：“你前男友樂隊那個打鼓的男生有去找你嗎？”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虞栀面色如常，拉來許意寧當擋箭牌。
“我朋友在追那個鼓手，所以比較關注他，她向盛馳要到了你的聯系方式給那個鼓手。”
“盛馳”兩個字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從虞栀嘴裏吐出來，虞栀下意識地垂下了眼，繼續又切下了一小塊蛋糕。
慕斯絲滑，巧克力中帶點苦，淡淡地在虞栀嘴裏化開。
盛書媗擡眼看着虞栀，語氣裏帶上了一點好奇。
對虞栀有點致命。
“你認識我哥？”
虞栀手上切蛋糕的動作頓了頓，似乎是終于發覺到自己露了餡，語氣輕松：“高中同學。”
盛書媗點了點頭，沒有再多問下去，反倒和她聊起了那個鼓手。
“你剛剛這樣一說我還以為人家喜歡我，還專門向我哥要我的聯系方式，有點擔心你朋友，但是一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，我這想法就一點不剩了……”
虞栀聽得很有興味，桌子上的食物很快就被她幹光了，于是她捧着手繼續安靜聽盛書媗講。
盛書媗是活潑開朗的性格，有很多話可以講，當然她也樂意聽。
一陣絮絮叨叨加碎碎念中，虞栀大概得知了許意寧喜歡的那個弟弟到底我什麽要再找盛書媗。
那個和袁述接吻的女生是他介紹兩人認識的，袁述這人明明有女朋友還裝作沒有的樣子，那個弟弟雖然後面也發了照片揭穿了袁述向盛書媗撒的謊，但弟弟的潛意識裏還是覺得自己在這件事裏占了很大一頭。
虞栀聽到這兒微睜大了眼。
這位弟弟是個這麽純情的人物嗎。
她在心裏默默為許意寧祈了個福，希望她到時候不要和這個弟弟鬧成一個不太好的結局。
畢竟她知道，許意寧只想談戀愛，壓根就沒有多少想負責的意思。
“明天早上我把手稿送給你，約一下地點。”
“榮記包子鋪。”
盛書媗吃着自己的抹茶慕斯，一邊看了一眼虞栀。
“……好吧。”虞栀拿盛書媗沒辦法。
她和自己的編輯确實關系好。
虞栀的編輯不是分配的，是她自己挑的。
但虞栀當時選編輯的時候也沒想到，盛書媗會是盛馳的妹妹。
只是當時在一堆名字中看到了一個她熟悉的姓氏，下意識地就選了盛書媗。
真巧。
咖啡廳外大雨已至，淅淅瀝瀝的雨下下來，路上街邊的行人都少了不少。咖啡廳對面不遠處是舊河酒吧，霓虹的燈光在夜色和雨裏被襯托得朦胧，多了一絲旖旎的意味。
虞栀站在店門口，望着這場不期而至的雨，拉開了門把手，嘆了口氣。
雨聲漸漸變得清晰，時有車開過，濺起一點水花，虞栀又退了一步，煩躁地擡眼望向長街遠處，準備打車。
臨市的夏天總是下雨，連綿不斷，又濕又潮。
雨中有人撐着傘小跑過來，身上穿着休閑款的襯衫西褲，身材颀長高大，一雙長腿在西褲包裹下邁步有力，幾步就靠近了虞栀。
她撞進了男人的眼裏。
盛馳黑發細碎散落額前，眉眼冷，眼尾微微上揚，顯出幾分傲氣。他的五官在這場雨裏更加清晰，微方的下颌為他平添了一點硬朗利落。
他的背後是霓虹的色彩，在雨裏分崩離析，盛馳的眼神深邃又晦暗不明，虞栀看見了，他的瞳仁裏映着自己。
虞栀回過神來，側身了一步，讓開了咖啡廳的門口。
這麽大雨，盛馳他應該是來接盛書媗回家的。
虞栀垂下眼，看向了自己的腳尖。地上已經積出了小水潭，随着雨滴不斷下落，水潭的表面被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。
“虞栀，你跟我走。”
雨聲嘈雜，她卻清晰地聽見了這一句。
-
回去的車上，虞栀沒有出聲，盛書媗坐在她旁邊，應該是哭累了，在天然的雨天白噪音下沉沉地睡去。
車窗外的雨絲不知疲倦地拍打着，虞栀此刻的心跳也與這些雨絲同頻，一點一點細密地打在她的心房。
“……謝謝。”
盛馳那邊沒有出聲，虞栀手指下意識地蜷起。
“金麥小區停下。”
她看見盛馳點了點頭。
車內氣氛很安靜，它平穩地行進着，虞栀從來沒有覺得這段路有這麽短。
她翻開了自己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盛馳的朋友圈。
那裏最新發的一條的照片還是在一周之前的崇山。
照片裏的昙花開得皎潔瑩白，盛馳修長冷白的手入了鏡，照片邊緣留有一角空板凳。
虞栀知道，那是她的座位。
這點隐秘的心思被自己剖了出來，直白地展現在她眼前。
虞栀心跳聲越來越大，給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。
無語。
自己怎麽也整上了純情。
許是車裏溫度有些高，她兩頰染上了點粉。
虞栀內心吐槽不停，手上動作也不停，又登上了小號去訪問了盛馳的企鵝空間。
像以前一樣翻閱。
車穩穩地停了，盛馳抽出了自己帶來的那把黑色雨傘，遞給了虞栀。
“注意安全，別淋到了。”
隔着車窗，虞栀的背影在雨裏化開，朦胧成一片。
他打開了手機，剛好發現了虞栀點贊了自己的那條朋友圈。
盛馳沒忍住嘴角的笑，怕吵到後排睡覺的盛書媗，只是抿起了嘴，呈現出了一個明顯上揚的弧度。
心跳聲無法忽略，他也翻開了虞栀的朋友圈。
她發過的內容真是少得可憐。
偶爾的歌曲分享，路邊各種植物的拍拍拍，和一些養生知識的分享。
盛馳垂眸，眼睫也半垂，點贊了她很久前發過的一條朋友圈。
“為什麽不開。”
配圖是一朵綠油油的栀子花樹，毫無一點開花的跡象。
聊天框突然多了一個“1”的紅點，盛馳點了進去。
是虞栀發的一張圖片。
圖片上是一株月季苗，盛馳看不出它離開花還有多久，但他記得虞栀說過，還有一個月不到應該就能開了。
“你種的月季。”
盛馳回了她，這是他們兩個加上好友之後的第一段對話。
“不錯，期待開花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