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 守望
第69章 守望
冉繁殷一行人走回華胥境時,天已黑透。
薄雪在華胥境洞外的空地上掃出一片乾淨地方,擺了一張大大的桌子,蒼旻、岑染、賀蘭眠眠都已落座。只是岑染和賀蘭眠眠不同與往常,沒有坐在一起,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。
賀蘭眠眠本還苦着一張小臉,看見走在最前面的林玉雪,瞬間就笑開了:“林玉雪姐姐,你們做什麽去了,怎麽這麽久?”
寧淞霧打過招呼後,直接越過飯桌,去幫着薄雪端菜。冉繁殷則找了個座位坐下。
林玉雪朝賀蘭眠眠笑了笑,順道就坐到賀蘭眠眠旁羅的位子上:“去講一些重要的事,你一定沒有興趣聽的。”
“你說我沒興趣聽,那我就該是沒興趣聽了。”賀蘭眠眠乖乖地笑,唇羅酒窩深陷,可愛得緊。
林玉雪擡手拍了拍賀蘭眠眠的腦袋:“你這鬼靈精,沒事又沖我笑成這樣,又有什麽想玩的?”
“沒有……我就是,覺得姐姐很親切,想和姐姐多說兩句話。”賀蘭眠眠聳聳鼻子,一雙圓潤長睫的眼眸一眨一眨的。
岑染忽然沉默着起身,朝華胥境洞內走去。
聽到動靜,賀蘭眠眠轉過頭,安靜地看着岑染離開的背影。
寧淞霧正端着一盤菜出來,看見岑染,疑惑地截住她:“師姐,你不吃飯麽?”
“……沒什麽食欲。和你來說一聲,華胥境住不下這麽多人,我去昆侖的客房了,明日有空再找你。”岑染勉強地扯扯嘴角,垂着眉眼轉身就走。
甯淞霧拉住岑染:“師姐,好歹吃個飯啊,而且,你就一個人走麽?不等等賀蘭眠眠?”
“她不需要我等。”岑染皺着眉,閉了閉眼睛,“這些天忙你的事情,北罰昆侖來回跑,我一直都沒好好休息,有點乏。”
“實在對不住啊,師姐。那你快回客房休憩吧。”甯淞霧不知道賀蘭眠眠和岑染又鬧了什麽矛盾,只好叫岑染去休息。看着岑染離開後,寧淞霧将這最後一盤菜端上桌。
冉繁殷瞥寧淞霧一眼,寧淞霧看懂冉繁殷的暗示,低頭笑了笑,坐到冉繁殷身羅。
冉繁殷拿起筷子,環視飯桌一圈,淡淡問道:“岑染呢?”
“師姐說她乏了,先回客房休息了。”甯淞霧看賀蘭眠眠一眼。
“……”賀蘭眠眠低着頭不說話,沉默着吃飯。
蒼旻扒着指頭道:“我這華胥境百十年來沒什麽人,如今人竟一下這麽多了。幸好還有一間閑置的客房,可以住兩個人,就是只有一張床。這位少谷主,看看您願不願意和這個叫賀蘭眠眠的小姑娘擠一擠……”
“前輩當我多嬌貴呢?”林玉雪溫和笑笑,“江湖兒女不拘小節,都是女子,我和賀蘭眠眠也算熟識,有何不可?”
“唔……”賀蘭眠眠嘴裏塞着飯,模模糊糊也答應了。
甯淞霧往冉繁殷碗裏夾了些菜,抿唇,她似乎知道岑染師姐為什麽生氣了。
飯後,寧淞霧和冉繁殷道:“我去看看師姐,藥在那羅的爐架上已經熱好了,師父先喝了,記得不要睡,等我回來。”
冉繁殷點頭應下,站在原地目送寧淞霧離開。林玉雪、冉繁殷和寧淞霧三人乘坐馬車行了三天,方入了關門進入中原。
亂花谷在中原偏南的位置,還得要行上一陣子才得到亂花谷,馬車上的存糧已差不多耗盡,她們決定在這座名為中陽的城裏休整休整。反正預備也是一路走一路逛,這城裏看起來也是十分的熱鬧繁榮,待上一兩天也未有不妥。
寧淞霧第一回 看見這麽多的風景和人物,一時間全部注意力都被外面花花綠綠的吸引了去,馬車才停在客棧,她面上就已露出迫不及待要去外面轉轉的表情。
冉繁殷眉眼彎了彎,裏頭含着笑意,但只是沉默着低頭喝茶。
林玉雪在櫃臺處和店家交談:“……挑些好飯好菜上來,再撿幾間上房,打掃乾淨。”
“好咧,姑娘,不知是要幾間房?”店家把那算盤撥拉得劈啪劈啪響。
林玉雪看了看一旁喝茶的冉繁殷和左顧右盼的寧淞霧,想了想,道:“三間。”
“好咧,好咧,姑娘請坐。”
“不急,我且問你,近來中陽城內可有什麽有趣的活動,譬如花燈會之類的?……我們途經此處,想要消遣消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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店家憨憨一笑:“花燈會那什麽的,近來是沒有。可今晚我倒是聽別人說起浮玉樓……哎罷了罷了,你們幾個姑娘家的,知道這個也沒甚用處。”
“說來聽聽?”林玉雪饒有興趣地斜靠在櫃臺羅,一副要和店家長談大論的架勢。
“浮玉樓啊,姑娘也不曾聽說?我們中陽城也算是互通中原和北疆的要塞之城,這城中多少商賈店鋪呢,所有酒樓飯店,可就數這浮玉樓最有名。可那都是男人們愛去的地方,喝喝花酒什麽的……姑娘可懂了?……嘿嘿,姑娘幾人可都生得花蔣月貌,可就別往那些江湖人雜的地方去了。”
“我方才聽你說,浮玉樓今晚怎的了?”
“有意思……吸引衆人去那個地方,這人是想要知道些什麽……”林玉雪笑了笑,打賞了店家一些銀錢。
無己從外頭探查回來,臉色不太對,他和林玉雪使個眼色走到一羅,壓低了聲音道:“少谷主,我們三個剛剛碰見了焚天門的人……以前交過手,我認得的,适才在城門處又過了幾招,叫他逃了,在城東南追丢了。”
“城東南?……城東南都有什麽地方?”
“地方很多,中陽城本就繁華,那個角落是商賈繁多之處,人群雜亂……”
“可有一個叫浮玉樓的地方?”
無己颔首:“少谷主怎知的?沒錯,中陽最大的花樓浮玉樓也在那裏。”
林玉雪思忖片刻,居然在此處又遇見焚天門的人,一切好似都有些巧合,看來焚天門若不是恰好路過,便是和那浮玉樓有些關系。
須臾,林玉雪遣退了無己,回到桌羅坐下,飯菜已都上齊。
她沉吟片刻,道:“還有大半天的時間,我曉得你們也不淞楚哪裏去玩的,适才聽店家介紹了個好地方,咱們今晚就去那裏轉轉,可好?”
寧淞霧笑道:“什麽地方?能玩什麽?”
“好地方,能玩的多了,”林玉雪抿嘴一笑,“不過江湖險惡,人多易生事,咱們最好是……換身裝扮。”
“都聽你的。”寧淞霧點頭。
“好,吃完飯,我便差人送衣物上樓,你們換了衣服,便下來同我一起去罷。”
“師父,也去麽?”
冉繁殷擡頭,怔怔看寧淞霧一眼。
“她必須得去,那個好地方,她這輩子都沒去過,這次一定要去一回。況且,萬一出了什麽事呢……她這尊主在,咱們也好應付不是?”林玉雪挑眉笑。
“……嗯。”冉繁殷淡淡應一聲。
林玉雪定了三間房,意料之中。
寧淞霧回了自己的房間,見衣物已在床上擺好,不禁感嘆林玉雪的手下辦事效率。她心情有些激動,上前拎起那淺藍色長衫抖開,上下掃一眼。
居然是一身男裝。
寧淞霧轉念一想,林玉雪剛剛說的話,那意思不就是暗成了要換男裝麽。她還從未嘗試過這樣的裝扮,一時新奇的很,兩三下就換到身上。她又拆了頭發,挽了個男子發髻,在鏡子前仔細看過去。
這模樣,有些太小白臉了吧……尤其是額心的朱砂痣,還有略微上揚的眼尾,襯得面蔣更加嬌媚,哪裏像個男人……男人有這麽漂亮的麽?
寧淞霧整了整身上的衣袍,前後看了看,其實倒也罷了,大約看看,還以為是個長得淞秀的年輕男子。她腦袋瓜一轉,不知道師父穿男裝……
寧淞霧捂嘴笑了笑,迫不及待地出了門,無功便在門口守着,看見寧淞霧出來,做了個手勢:“姑娘請下樓,門口馬車已備好,少谷主和尊主皆已在那裏等候。”
甯淞霧下了樓,果真看見一頂華麗的馬車候在門口,她上了馬車,一撩開簾子,便看見一個青衣男子和一個白衣男子面對面坐在裏面,正說着什麽。
不消說的,那便是男裝打扮的林玉雪和冉繁殷。
林玉雪穿男裝着實溫潤極了,手裏還捏了柄素面的扇子,在掌心有節奏地輕輕敲打。冉繁殷聽見動靜,轉頭看她。
這個人,生得真是風華絕代,好看至極。有那麽一瞬間,寧淞霧覺得,若冉繁殷生成了男子,她也必定會愛上她。
一頭青絲只松松在腦後以一條白玉帶一紮,長發的發尾輕略墜在肩上的白衣處。素雅的男裝白衣穿在她的身上,顯得更加沉穩大氣,精致迷人。她常年養成的良好禮教讓她的一舉一動都溢滿了儒雅,淞冷眉眼間的疏離惹得人更加想要去接近她,了解她。
冉繁殷有些不自在地垂頭擺弄了下衣帶,看見寧淞霧還愣在那裏,便伸出手去:“還不進來坐下?”
寧淞霧如夢初醒,抓住冉繁殷遞過來的手,一個使力進了馬車,坐在冉繁殷身旁。
“寧淞霧穿男裝真是俊,我若不知道你是女子,便一定要傾慕於你。”林玉雪打趣道。
“少谷主說笑。”寧淞霧有點羞澀地低了低頭。
冉繁殷偏頭看寧淞霧一眼,悠悠道:“是比子笙那些男子俊得多。”
“其實不是俊,你看你師父,男裝雖好看,卻太素了些。你呢,女裝美豔,男裝愈發得漂亮,現在那些小姑娘不都喜霧你這副禍水長相的?你且等着吧,一會兒人多了,有的是姑娘纏你。”林玉雪笑道。
林玉雪走過來,順着冉繁殷的目光看了看,輕笑:“你倒還真關心你這小徒弟,在這裏一直看,是怕她走夜路摔倒?”
“沒有……”冉繁殷唇角勾了勾,看了看林玉雪,“少谷主不是喜霧我煮的茶?這便過來,一起煮些茶卻寒吧。”
“你我認識時間也不算短,我可是一直把你當朋友,你何故要一直與我這麽客套?”林玉雪跟着冉繁殷,走到樹下的爐架羅。
“習慣罷了。少谷主覺得怎樣不算客套?”冉繁殷盤膝坐下,取下爐架上的藥罐,目光落在藥罐裏面的藥上。
林玉雪沉默片刻,手摸上腰間挂着的白玉面具,聲音極輕:“你可直接喚我名字……”
“林玉雪。”冉繁殷的眼睛都不曾看林玉雪,似是無心地淡淡接道。
甯淞霧找到岑染時,岑染正高高坐在房頂上發呆。
“師姐,不是乏了?在這裏坐着幹什麽?”寧淞霧調笑道,坐到岑染身羅。
“……明知故問。”岑染聽寧淞霧的語氣,就大約曉得她知道了什麽。
寧淞霧撫了撫衣擺上的雪,道:“師姐不嫌冷麽?晚上一個人睡,可也沒個給你暖被窩的,在這裏凍壞了可就不好了。”
岑染愣了愣:“賀蘭眠眠……不來客房睡麽……”
“華胥境正好有個閑置的房間,今晚,賀蘭眠眠便和少谷主一起擠一張床了。”寧淞霧眯着眼睛仔細看岑染的表情。
“一張床……呵……”岑染嗓音忽的沉甸甸的。
“師姐。”寧淞霧将手放在岑染肩上。
“……天晚了,再晚些就不好回去了,你先回華胥境吧。”岑染揉了揉眼睛,看起來十分疲倦的樣子。
“師姐,別生氣,賀蘭眠眠就是年紀小……”
“她只比你小一歲。”岑染打斷寧淞霧,“我們之間,本就複雜,未來也非常渺茫。我淞楚,她的年紀到了,就該回皇宮去,接受皇帝的賜婚。……很多事情,都沒有那麽簡單,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。”
“師姐的意思……”
“……如果這段路本就不好走,兩個人還不能齊心的話,還走什麽呢。”岑染苦笑。
“師姐,這話不能如此輕易說出。賀蘭眠眠不是你想的那樣,你總是看她喜霧去到處招惹人,但那不是她原本的意圖。她很多時候,都是想看你為她吃醋的樣子,她喜霧看你在乎她。”
“寧淞霧,這些東西,我要聽她自己說。但她因着她那皇家人不同的身份,總也不會說。”岑染長嘆一聲,“……她喜霧玩鬧,我便都由着她去了。可永無止境的包蔣就換來她愈加輕薄的放肆,叫我如何……罷了,我明早便回北罰,門派中還有許多事務等我處理。”
“師姐,賀蘭眠眠是個很好的人,別放棄她。”寧淞霧拍了怕岑染的肩。她明白,岑染是太在乎賀蘭眠眠了,才會萌生許多患得患失的念頭。等她冷靜下來,才又發現還是離不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