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省心
第6章 省心
“好了,脫衣服吧。”女人這句話依舊講的稀松平常,像是在說今晚吃什麽一樣的平淡。
但這讓二十一世紀先進與封建并存的女大學生聽了,如遭雷擊,下意識雙手抱胸。
【幹什麽幹什麽?!我,我賣藝不賣身啊!雖然我是女同,雖然我也确實喜歡你,但我也不是上來就能坦白相見的類型啊。】
身為一個心理成熟、生理曾經成熟的人,她體驗過心髒亂跳的感覺,就像很多年前,她睡得朦朦胧胧,一擡頭,講臺上立着的那個被薄暮包裹着的人也讓她心髒亂跳許久……
恬不知恥地講,在雲上的那一瞬間,她想親上去。
可腕上久未散開的幻痛又翻了上來,催着她,克制了這份心思。
但是啊,面對如此瑰琦景色,面對那個唇角微揚,銀發散着金光,始終關心着她,甚至願意為了她在雲上停留許久的人,
是幻痛也壓不住的心跳。
所以她在雲上時,沒有壓抑自己的心跳。
但落了地,腳底下踩實了,那些許的旖旎心思被她妥妥帖帖收了起來。畢竟當前的首要目标是活下去,她的名字後跟着的大咧咧的死亡倆字還格外紮眼,而冉繁殷名字後面也是這倆字。
在解決這個問題前,她也沒辦法考慮別的東西,畢竟……
要先活下去啊。
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裏,沒注意冉繁殷向來沉穩自然的面上出現了一絲裂痕——女同是什麽?又是她那個話本子裏的新鮮詞兒?結合前後文,是指……磨鏡之好?
她的徒弟……有,磨鏡之好?
小姑娘,你怕不是誤會了什麽啊!
Advertisement
她忍住了後跌一步的沖動,壓下了亂跳的眉頭,“我是說,你可以脫衣服清理一下自己,不能就這樣睡覺吧?”
寧淞霧松了口氣,“……師尊,你在這裏,我……不好意思。”
冉繁殷:呵……知道你有磨鏡之好後,本座也……
她揉了揉額角,自納戒中取出一套衣服,“你今年應該十六了?自己處理吧,本座先出去了。衣服什麽的你不用擔心,本座這裏不缺這些,回頭再帶你挑一挑。”
冉繁殷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淨室,頭也不回。
笑死,她怕多待一會兒被徒兒也當成“女同”了。
她沒有,她不是,她真不是。
冉繁殷:急速否認三連。
【師尊尊為什麽跑這麽快啊?不過,诶嘿,掌門和六長老看起來……】
冉繁殷手快關上門,淨室的結界随之完全合攏,隔開了所有傳導的法力,也隔斷了剩下的半句話。
掌門師姐和眠眠……怎麽了?
她倆,那不是正常的師姐妹情嗎?
冉長老瞳孔地震,心裏似有賀蘭眠眠在抓撓,忽然很想推開門再問一句。
但那樣就暴露她自己能聽到徒兒心聲的事了,會少很多樂趣,也會讓小家夥從此背上負擔。
女人幽幽嘆了聲氣,為了未來更多的樂趣和小徒兒身心的健康成長,暫時壓住了這一份探究的欲望。
她揣着愈發沉重的一顆心,踱向自己的房間,進入淨室時,沉入水中時,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潔月光時,她都在思考——
岑染那個女人,不會真的和眠眠有什麽吧?
甯淞霧尚不知習慣性嗑cp的自己一句話讓自己的親親師尊失眠了半宿,她披挂着外衣仰躺在床上,調着字幕查看最近的劇情。
關於她自己的劇情和關於林玉雪的劇情已經走入了一個全新的部分,書裏沒有。但其他的劇情不出意外還會發生,比如一年後的新生比賽,團隊探險,秘境裏會有一把長劍名喚雙雪,書裏被林玉雪取走了。
秘境探險這事兒她肯定躲不過去,那不如謀劃些東西,比如這把雙雪劍,高度适配冰靈根修士。
她其實不是很想要,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。林玉雪屆時大概率會在這把劍上做文章,那不如歸她所有好了,她要先下手為強。
臨睡前,寧淞霧翻了個身,長嘆一聲。
老天爺啊,她只是一條糊不上牆的鹹魚,為什麽要逼她動起來啊?這就是對她的懲罰嗎?不得不承認,這懲罰切實有效,确實傷到她了!
哎,為了活下去,見招拆招吧。
她看了眼自己的結局,之前還知道會怎麽死,現如今卻連怎麽死都不知道了,處處都得提防。於此便又是一聲嘆息。
終是一夜不好眠地熬了過去。
許是心裏揣個事兒,次日清晨,日頭才走一小段路寧淞霧就爬了起來,按着字幕給的提示,別別扭扭穿好了一身繁複的衣衫。
這衣服一看就是冉繁殷的品好,一襲白衣,肩線領口縫着金色絲線,腰上挂着一條金邊軟帶,略微收腰,長衫垂落腳腕。
活像冉繁殷手裏的摺扇成精。
衣服能穿好,發型她捯饬許久也沒辦法如昨日那般,乾脆挽了個簡潔的高馬尾,配上修身的長衫。她猶豫片刻,對着房內水鏡看了看,倒也算好看。
【師尊應該不會笑出聲吧……】
遠遠的,冉繁殷就聽到徒兒忐忑不安的心聲,十分好奇這小姑娘将自己捯饬成了什麽樣,怎會讓人發笑?她給的衣服并不繁複,相較於她自己的來說穿起來已經相對簡單了。
【以前只在網上看過啊,這自己穿起來,真麻煩啊。】
“網上”?冉繁殷端着茶杯,眼睫輕顫,這又是什麽詞兒?她的小徒弟似乎……有點意思啊。
一夜過去,寧淞霧的資訊已經被整理完畢,遞到她的手中。小徒兒的過往經歷十分乾淨,無父無母,自幼在上雲宗腳下長大,吃百家飯,六年前被收入外門,少言寡語,不愛說話。在外門的六年,打雜四年,兩年前偶然入道,如今已是築基中期的修為。
半點不見天品帶來的負面影響,修煉速度穩而快,是真真正正的天才,待修了真正适合自己的功法,只怕會更快。
如此天賦,怎會無父無母呢?
冉長老又抿了一口溫茶,心下有了幾分計量,默默按下猜測,支起半邊耳朵,仔細聽徒兒的心聲。
一聲嘆息過後,心聲平複,噠噠的腳步聲響起,不消片刻,一襲白衣高馬尾的少女出現在門口,雙手揪着身側衣衫,看起來有些不安。
冉繁殷打眼一看,愣了一瞬。
這小姑娘,真不會穿啊?
她很給面子地壓住了笑意,招手,“過來。”
小幼獸頂着微紅的側臉,梗着脖子走過來。
【嗚嗚嗚,果然穿的不對,要被師尊嫌棄了吧……】
【這真的好難穿啊。】
冉繁殷在心裏給方才的結論修了修,這小家夥,分明是少言寡語,但心思活躍,真吵啊。
“衣服穿的還行,略調整一下就行,頭發我幫你梳一次,你學一學。”
“……多謝師尊。”寧淞霧有點羞澀,端坐在冉繁殷身前,雙手緊緊揪着膝蓋上的衣片。
她并沒有注意到女人的自稱已然換成了相對柔和的詞語,滿心滿眼都是緊張。
【漂亮姐姐好香,漂亮姐姐的手好長,好巧。】
不就是梳了個最簡單的發髻,怎麽就手巧了?冉長老承認這話誇到她的心尖了,手上動作便更軟了幾分,全然将徒兒當成了小人偶,仔細梳理。
片刻後,冉長老懶懶靠在椅上,看着面前這個輕抿薄唇挺身直立的少女,小孩兒看起來有點營養不良,面色蒼白,站起來時才到她的肩頭,皮膚有點粗糙,頭發也有點枯毛。
不過沒關系,底子不錯,慢慢養着,總能養出來的。
但……
她掃了眼小姑娘板平的身體,幽幽嘆口氣。
不知道這個能不能養出來。
【師尊你不要這樣嘆氣啊……雖然這身材确實寡淡了點……哎,好好吃飯,應該能長起來。長不起來也沒關系,平胸穿襯衫好看。】
【哦,這個時代是不是沒有襯衫……】
【完了。】
冉繁殷精确捕捉到了徒兒心裏的“這個時代”的關鍵字,說起來,她總覺得徒兒實際年齡比外表年齡大許多,如今看來,興許是有什麽難言的秘辛。
但她沒有深究,只是将這一條同樣并入自己先前整理的線索之中。而後懶懶一撐頭,幽聲道:“本座也是第一次教徒兒,試試吧。”
【沒關系師尊,以前我導師經常誇我的,說我非常省心,只需要定期确認一下還活着沒就行,不會給你添麻煩的。】
冉長老:這是誇嗎?這小徒兒莫不是個傻的。
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了會兒,寧淞霧磕磕巴巴開口道:“師尊,今天的訓練是……站姿嗎?”
【媽媽呀,氣氛好詭異。師尊你怎麽不說話啊,你這樣讓我這個社恐很害怕啊。】
冉繁殷輕咳一聲,“自然不是,險些忘了。随本座來吧。”
冉長老:咳,徒兒心聲太有趣,聽入迷了。
考慮到甯淞霧尚還不能飛,禦劍空間又太小了,依舊是朱雀老姐盡職盡責地蹲在山崖邊等兩人過來。
冉長老抓住少女的腕子,遲疑片刻,改成揪肩側的衣服,無風而起,躍上朱雀寬厚的背脊。
【大鳥大鳥乖,要加油哦~】小家夥依舊是緊緊抓着朱雀的背羽,在心底合着不知道哪裏來的調子哼着,大概是過於幼稚,她又兀自在心底笑了起來。
但臉上始終平靜如水。
冉繁殷聽得不自覺勾起笑意,本想同這個貌似有磨鏡之好的小徒兒保持距離,思慮片刻,還是默默靠近了些。
小徒弟似乎很懼怕高處,她站得近一些,免得徒兒掉下去。
她輕聲道:“這是朱雀,本座多年前偶得一枚朱雀蛋,孵出來後就收為伴生神獸了。”
少女如水的面容終於發生了波動,目光灼灼盯着女人,內心瘋狂嚎叫:【師尊好帥,怎麽把這事兒說的這麽輕松嗷嗷嗷,我記得書裏說這可是深入朱雀巢穴九死一生換來的,師尊好淡然哦,好帥好帥。】
冉繁殷眉頭微跳,忽地對這本書來了興致,除卻幾位摯友,當是無人知曉那段經歷的才是,為何會被寫到話本子裏?
∴
少女眨了眨眼,似有話要講,猶疑片刻還是放棄了,內心默默道:【好想說我也想要哦,朱雀大鳥好帥的。但才拜師第二天,直接說這麽多,是不是太貪心了?算了算了,來日方長。】
小家夥,想的挺多的。
冉長老輕咳兩聲,狀似無意道:“待你重修入金丹後,可以先去賀蘭長老的峰上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仙獸,至於朱雀這般天生地養的造物,得看緣分。”她頓了頓,繼續道:“但在你學會架雲前,為師可以暫時借給你。”
少女登時愣在原地,緩了緩,扶着大鳥的背脊站了起來,恭恭敬敬鞠了一躬。
【好哦!帥大鳥!至於和眼緣的仙獸,有啊,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跟我走,嘿嘿嘿,紅毛九尾狐捏,老漂亮了。】
師妹峰上何時有紅毛九尾狐了?
狐貍倒是新增了一只……
冉長老再看向寧淞霧的眼神,更複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