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年不複

第19章 章

第 19 章

日子過得很快，今天下午是百日誓師。高三年級的學生聚在操場上，校領導、老師代表和學生代表分別演講，自信的同學接連到主席臺上喊出了心儀的大學。

動員聲和吶喊聲混在一起，大家的熱情都被點燃了，三年的辛勤澆灌，将在那三天結出累累碩果。

現在每天的晚自習都是統測，今晚是英語統測，程望星覺得頭很疼，整個人有些昏沉，她撐着考完英語，二晚跟英語老師請假回去了。

第二天程望星沒來學校。趙老師打了她的電話，幾次都沒打通，信息登記表上家庭住址還是她沒轉學之前的地址。

趙老師有些心急，去問了英語老師，得知程望星昨天二晚就沒上，她正着急之際，碰到了喻景若。

“喻老師，你之前送過程望星回去，你知道她現在住哪吧，她今天沒來也沒跟我請假，現在電話打不通，人不知道怎麽樣了。”趙老師難掩急切。

下節是5班的物理課，喻景若本來打算去上課，聽到趙老師的話頓住了腳步。

“我去她那裏看看，下節是5班物理課，我跟您的語文課換一下課”

“好，好。”趙老師點點頭，回辦公室拿語文書了。

喻景若擔憂着，來不及把書和教案放回辦公室了，直接出校門，趕到破舊的筒子樓，上樓敲門。

過了一會，門微微打開，女孩蒼白的臉龐出現在門後。

“喻老師，你怎麽來了”程望星有些訝異。

“你沒去學校也沒請假，趙老師讓我來看看。”喻景若看着她說。

“我忘了請假了，就是有點不舒服，不要緊的。”門只開了一半，程望星站在那，并沒有讓喻景若進去的意思。

喻景若看着她過分虛弱的臉色，憑着直覺擡起手想試試她額頭的溫度。

程望星別過臉，神色疲倦而冷淡，“我沒事，您回學校上課吧。”

喻景若皺了皺眉，轉而輕握住她的手腕，滾燙灼熱，是不正常的溫度。

“你發高燒了。”篤定的語氣。

程望星斂着眸子，“我已經喝藥了，您走吧。”

短短幾句話，字裏行間是希望她趕緊離開的意思，喻景若心裏無端地湧上了幾分煩躁，她無視前面的話，把手裏的早餐遞給程望星，“早上是不是又沒吃早餐，我買了包子。”

程望星沒接，扭過頭不去看她，“這節課是物理課，您不上課到我這來，不怕又傳出謠言嗎？”

喻景若蹙緊了眉，“趙老師和我換課了，她很擔心你，讓我來看看。”

程望星此時真的很想問她，那你呢，你擔心我嗎，心頭莫名地沉悶，程望星語氣冷淡，“您可以不用來的。”

程望星看到喻景若明顯地愣了一下，心生後悔，這話頗有些無理取鬧的意味，但是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矯情什麽。

喻景若沒有義務來這裏，沒有義務給她買早餐，她不僅沒道謝，還這般冷言拒絕，她憑什麽呢？

想着想着，程望星心如刀割，她覺得自己好像分成了兩半，一邊覺得喻景若已經夠好了，該知足了，另一邊難以抑制地奢求着，試探着，想看看自己在這人心裏到底有多少分量。

眼前的女孩沉默着，眼眶卻紅了。

喻景若看到她這副模樣，心裏生疼，她不明白程望星為什麽這樣，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。

心底湧上一股煩躁和無力，喻景若想着說些什麽來安慰她。

程望星看到她皺着眉似是很為難又似有幾分不解的樣子，心裏滿是苦澀，“喻老師，謝謝您，我會好好吃藥，按時吃飯，您……走吧。”

說完，程望星轉身朝屋內走去，沒走幾步，只覺得頭暈目眩，完全昏迷的最後一眼，她看到的是喻景若焦急萬分的神情。

醒來時，程望星發現她在醫院的病床上，外面天色已經黑了，喻景若正靠着病床，好像睡着了。

她……難不成一直在這陪着自己。

程望星凝視着喻景若，她的臉上帶着很明顯的疲倦。

自責和內疚猛地席卷而至，程望星知道她給喻景若添了很多麻煩，喻景若因為自己是她的學生，出于老師的責任感，才一次又一次包容自己，自己卻無理取鬧，一點也不懂事。

程望星輕輕執起喻景若的手，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寶，克制地落下輕柔的一個吻。

最後一次，這是最後一次了，她不會再任性了。

程望星看着眼前的人，無聲地落淚，低聲呢喃着，“喻老師，我真的好喜歡你，對不起。”

過了一會兒，喻景若醒了，她看着病床上的人，心間一陣迷茫。

她想要怎麽樣呢之前硬下心放狠話，要劃清界限的是她，現在聽到程望星過于冷淡的話而難受生氣的也是她。

自己到底怎麽了？喻景若想不明白。

程望星閉着眼睛，似乎還沒醒，喻景若為她掖了掖被子，無意間碰到了她的指尖，是刺骨的涼。

喻景若避開她打着針的地方，溫熱柔軟的手覆在她的手背往上一處。

她真的不想讓這個女孩再難過，不想她受到任何傷害或委屈。

如果她們不是師生該多好，這個想法極其突兀地在腦海中冒出來，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內心最後的掩飾。

道德的束縛讓她的內心極其煎熬，她身為老師，怎麽能……程望星才十八歲，對她生出旁的情感，不過是年少不懂事，她已經二十五歲了，她難道也不懂事嗎？

喻景若心頭猛地一疼，她甚至都不清楚，是不是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拿捏好分寸，沒保持好距離，才讓這孩子喜歡上她，身為師長，理應引導學生走上正軌，她是不是……讓程望星偏離了正軌。

女孩的手漸漸回暖，喻景若微微嘆息，“對不起。”

點滴打完的時候，程望星睜開了眼。醫生給她開了些藥，就讓她回去了。

喻景若開車，送她回學校那邊。

兩人都不說話，壓抑的沉默蔓延在車內，程望星突然想起了她手受傷第一次坐喻景若的車那次，當時她們也沒怎麽說話，但那是因為不熟，如今這如濃濃夜色般的沉默，又是因為什麽呢？

她們再也回不去了，原來僭越的喜歡會毀了一切珍貴的美好。

程望星看着車窗外閃過的一盞盞街燈，心裏湧起難言的悲涼和無力。

到了巷子口，程望星向喻景若道謝，然後朝漆黑的巷子裏走去，走了幾步，她突然覺得身後有燈光。

程望星驟然停住腳步，下一刻走得更快，忍着沒回頭。

喻景若舉着手機，看着女孩的背影，慢慢地笑了。

就這樣一直向前走下去，別回頭。

小巷的兩頭似乎是兩個時空，這頭是注定只能留在回憶裏的人，那頭是更好的未來，有新的光明和溫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