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年不複

第17章 章

第 17 章

過幾天就放寒假了，各科都開始發作業。

喻景若拿着試卷和一袋糖來到教室，讓彭言希發下去。

餘小桐把分下來的糖給程望星，“望星，給你，還是荔枝味的，好甜啊。”

程望星瞥了一眼糖，搖搖頭，“你吃吧，我不要。”

“啊？這是喻老師給班上同學的，每個人都有份。”

“我知道，我不要。”程望星又低下頭寫題，全程沒往講臺那看一眼。

彭言希發着試卷和糖，疑惑地看了一眼站在講臺上的喻景若。

按理說喻景若把東西給課代表就會離開教室裏，但她現在站在講臺上，目光不知道在哪一處停留了好一會。

學生們拿到試卷時的唉聲嘆氣和拿到糖時的欣喜形成鮮明的對比，試卷和糖已經分完了，喻景若離開了教室。

她沒收那顆糖。

她不是喜歡荔枝味的糖嗎？

喻景若回到辦公室，眉不自覺地蹙起。袁予欣笑着問：“喻老師，我看你這學期初買的糖，學期末終于拆開了。”

“嗯，是。”喻景若禮貌性回了個笑。

今晚在5班有晚自習，下了晚自習後喻景若回辦公室收拾好東西，然後往校門走去。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去年更冷，喻景若攏緊圍巾，這個時候校門口的學生不多，大部分已經回家了。校門口只有稀疏幾個人。

“喻景若。”

她頓住腳步，身後的聲音可怕的熟悉，以至于隔了六七年她還是能馬上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。

喻景若裝作沒聽見，繼續向前走。後面的人沖過來，直接拽住了她的手腕。

手腕被拽得生疼，喻景若對上了那似笑非笑的目光。

眼前的人穿着藍色毛呢大衣，波浪卷的頭發，妝容精致，不複以前的青澀，唯有那雙含着戲谑和自傲的眼眸，和以前一模一樣。

喻景若甩開她的手，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。

許茵看到她戒備冷淡的樣子，不以為意，“好久不見，我回國了，是來找你的。”

“找我什麽事？”喻景若的眼神落向別處，似乎不願多看這人一眼。

許茵走近了幾步，好似惋惜地說：“我一直覺得很遺憾，這幾年我談了很多次戀愛，最後發現我還是喜歡你。”

喻景若聽到她的話，臉色愈來愈冷，“當年我就說過很多次，我不喜歡你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但是現在的我比以前更好，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？”

見喻景若沒回答，許茵一笑：“我有時間也有精力耗，為了追你我可以每天來榆川中學門口，我可比當年更有耐心。”

喻景若臉色一白，“你何必揪着我不放，我不喜歡女的。”

“我才不管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，反正我喜歡你，如果你不答應，我只能每天來校門口了。”許茵笑着，繼續說：“到時候鬧大了，我可就保不準你在學校的名聲會怎樣了。”

“許茵，”喻景若壓着怒氣，“你這是騷擾，我會報警。”

“報警當年你不就報警了，有用嗎？”許茵得意地笑了笑。

許茵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，扯着她往前走，“你現在住哪，我在你那留宿一晚。”

喻景若被她拽得趔趄了幾步，聲音提高了幾分，“放手！”

突然，一個塑料瓶子朝着許茵飛去，許茵反應很快，松開手，側身躲過了塑料瓶。

背着黑色書包的女孩從一旁黑暗的巷子口裏走出來，正是程望星。

許茵瞥了一眼她的校服，冷笑一聲，“榆川中學的，景若，這是你的學生”

喻景若看着許茵的神情，心中一緊，走到程望星旁邊，低聲說：“走，別插手。”

“我和景若關系很好，我沒有惡意的。”許茵擺出笑容。

“我全都聽見了，”程望星眼神帶着幾分凜冽，從口袋裏拿出老人機，“你剛才的那些話我全錄下來了，拿着錄音去報警，你覺得還會沒用嗎？”

聞言，許茵神色一變，眼裏多了忌憚。

程望星看到她的忌憚之意，暗自松了口氣，繼續說：“以後你再來騷擾喻老師，我們立馬報警。”

許茵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，終是冷笑一聲，扭頭走了。

程望星看向喻景若，她臉色依舊不算好。

“喻老師，你現在回去嗎？”程望星試探地問。

“現在不能回去，她有可能跟到家，”喻景若看了眼程望星，眼中帶着擔憂，“你現在也先別回去。”

“這裏風太大了，我們去那家奶茶店坐一會”程望星征求她的意見。

“好。”

奶茶店就在學校旁邊，有些學生晚上放學後還想買奶茶，所以這個點奶茶店還沒關門。

喻景若斂下眼簾，有些慢地走着，程望星發現她垂着的手還在微微顫着。

程望星遲疑了一瞬，轉而堅定地輕輕牽住了她的手。

纖瘦的手在寒風中更顯溫暖，熱意從她的手中傳來，暖和又安心。

女孩的手很輕地牽着，似乎稍微一動就會掙脫開，不帶着任何強迫或無禮。

在寒風之中，在心因為剛才的事慌亂不安之時，她無聲的安慰有一種莫大的力量。

喻景若任由她牽着，垂着眼眸。

直至碰到的那一刻，程望星才發覺喻景若的手是異常冰冷的，可即使是這般冰冷的手，她也不想松開，只想緊緊握着。

程望星知道喻景若此時心裏定是不好受的，如果可以，她想把自己的暖意全給喻景若，想要抱住她輕聲安慰。

但她沒有身份，也沒有立場這樣做。

她只能輕輕地、不帶僭越地牽着身旁人的手，盡可能的帶去溫暖。

到奶茶店裏坐下，程望星買了一杯熱牛奶，遞給喻景若。

喻景若神色異常的平靜，程望星看到她手腕一圈泛着紅，

“還疼嗎？我幫你揉……”話還未說完，自己的手已經覆在喻景若手腕處輕輕揉着，程望星看到她眼裏閃過的錯愕，後知後覺意識到這舉動有多……親密。

“對不起，我，我只是想你好受一點，抱歉。”程望星迅速收回手，語無倫次地解釋。

“我知道，謝謝你。”喻景若笑了笑，溫聲說。

兩人沉默了一會，喻景若好似随口一問：“為什麽不要糖，你不是喜歡荔枝味嗎？”

程望星心中苦澀，她确實喜歡荔枝味，但她很貪心，她想要的是獨一無二，而不是人人有份。

程望星沒想到喻景若注意到自己沒收那顆糖，只能撒謊說：“我當時沒注意。”

沒注意她明明看到程望星對餘小桐遞來的糖搖頭。

喻景若也不拆穿，從口袋裏拿出一顆荔枝味的糖，“我自己留了一顆，我的這顆糖給你。”

迎上她帶着溫柔的目光，程望星接過糖。

沉寂麻木的心似乎又有了活力，微快地跳動着。

歡喜的同時程望星也是害怕的，害怕她的溫柔只存在此刻，害怕過了今天她又對自己冷淡疏離。

該怎麽做才能留住這片刻的溫柔

“你不問許茵的事嗎？”喻景若看着手裏的牛奶。

“你想說嗎？”

面前的人眼裏盈着柔軟的光，這個女孩的一言一行都在考慮自己的感受，她對自己的尊重和細心源于她本身有着的那顆善良的心，那她對自己的小心翼翼是為什麽呢，是因為那些冰冷的話和刻意的冷淡嗎？

喻景若心裏一疼，那些話隔開了她們距離的同時，也讓程望星傷心了。

她不希望程望星難過，但有的界限必須要劃得清清楚楚。

喻景若搖搖頭，只說：“你不該插手這件事。”

“……為什麽？”

“因為這是我的私事。”

聞言，程望星瞬間明白了，剛才心中浮起的絲絲欣喜蕩然無存。

喻景若抿着唇，認真地看向她，“你年紀小，遇見的人不多，我正好出現關心幫助了你，你才會覺得我很好，誤把對老師的欣賞當作不同的喜歡，”

她頓了頓，接着說：“你很優秀，有美好的未來，以後你會遇見很多很多比我更好的人，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什麽是真正的喜歡。”

程望星壓着心頭的酸澀，默不作聲。

原來她一直把自己當小孩，認為自己的喜歡是兒戲，當不得真。

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。奶茶店要打烊了，她們一前一後走在路上。

“喻老師，我會好好學習，不會……再想其他的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回到出租屋，程望星終是忍不住了，淚無聲地滑落，模糊了視線。

喻景若早已說得很清楚了，是她一次又一次不死心，上趕着往上湊。

早知道會成這樣的局面，當初她就該把這份喜歡埋在心底最深處。

可再拼命的藏，又能藏多久

程望星剝開那顆糖，濃濃的荔枝味在味蕾上綻開，不複當時那般甜，取而代之的是陣陣苦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