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邀請就邀請之
第051章 邀請就邀請之
江聲覺得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習慣。
比如他竟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并且不覺得心虛, 人果然是會成長的,經歷短短幾天他已經從lv.1飛速晉升到了lv.99,現在他已經擁有了超脫凡世的釋然心态!
江聲背靠着冰涼的玻璃,覺得手邊少了一支煙。
那根煙應該點起, 在黑暗中明明滅滅飄着煙, 而且不應當是葡萄口味, 這樣他會看起來更像一個有故事的男人。
“你應該看到自己想看的了。如你所見,房間裏什麽都沒有發生, 很安全。”顧清晖聲線清越冷沉, 他比蕭意略高一些, 眼皮低着,不知是被汗濕還是被水打濕的頭發滑落,遮住眼睛,顯得有些孤冷,并且厭煩。
顯然,對于這麽多人出現在他的私人空間的事情,顧清晖已經有些暴躁了。
“請離開, 我需要休息。”
蕭意的目光在江聲身上逡巡了下, 嘴角的笑弧很淡。
這讓他身上溫柔的氣質散去一些。寬肩窄腰,衣裝的線條利落, 無論怎麽想都是一個溫和可靠的前輩角色。可他整個人又充斥潮濕的冷,像是讓人發黴的梅雨天一樣讨厭。
蕭意慢條斯理地說,“安全……我并不這麽想。”
顧清晖的眉眼不動聲色地擡起一點,睫影落在眼睑, 剔透冷感的眸子被覆了很淡的陰霾, 平靜地回答,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蕭意的目光錯開顧清晖的肩膀, 看向站在陽臺窗邊的江聲。
月光落在他半邊的軀體上,黑發散在頸邊,幹淨昳麗的眉眼望着他們這裏,表情是一種奇異的探究,全然不知道手腕的紅痕已經被月光照亮。
昨晚他留下吻痕的地方,被更深的一圈紅痕鎖住。像是枷鎖,禁锢的欲望幾乎遮蓋不住。
那樣的痕跡出現在江聲的身上是很好看的,帶着旖旎的瑰麗讓人遙想,大概許久都消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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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意很喜歡在江聲身上留下一點印記,這是很難控制的。一縷綁不住的風會在某時某刻隐晦地帶着他的影子,這種快意不好形容。
但蕭意知道拿捏分寸。他永遠優先考慮江聲的想法,會不會疼,舒不舒服。江聲真的厭惡的話,他的寬容會沒有下次。
“阿聲是個人,不是玩偶。他會疼的。”他輕聲嘆息,“您的粉絲看到您這一面又會是什麽想法?自己崇拜敬仰的大導演,他怎麽會是這樣一個僞君子?”
江聲撇着嘴。
好裝。
他自己難道就不是僞君子了嗎?他以為自己和顧清晖不是半斤八兩的水平嗎。
顧清晖的手依然按着門把手,他無可辯駁。
他的确是一個扭曲的龐大的怪物。
江聲曾經是怪物的主人,他的理智與情緒和他指縫中施舍的愛與觸碰關聯。但怪物一旦脫離那樣的掌控,就會以更兇戾的姿态成長,用加倍的欲望索求,畢竟他從未得到過滿足,以為遺憾就是圓滿。當嘗到一點肉渣,就會控制不住貪婪的食欲。
“我說過,拍攝的時間還很漫長,我不希望和任何人發生矛盾。”顧清晖是個壞東西,他自己承認。可莫非蕭意就是什麽好貨色了嗎?攀附別人黏膩又潮濕的髒東西,只會讓人反胃而已。
“何況,我認為僞君子這個詞安在我的身上恐怕并不是最合适的。”
房門大開着,幾個高大的男人堵在門口形成怪異的對峙,湧動的空氣死氣沉沉中帶着炙熱的電波。
“這有什麽好争的,你們兩個不都是?還要分出一個第一第二嗎,接下來是不是還要給你們頒個獎了。”楚熄抱着胳膊輕嗤。
少年耳骨鏈亮晶晶地晃動着,濃郁深邃的眉眼猶然留存一點不明顯的稚氣。見開口說話惹來江聲的視線,英挺的眉宇頓時懶懶地擡了一下,笑眯眯地說,“幹嘛啊,你一個當事人還在這裏看戲。和這種人待在一起舒服嗎?快出來。”
戰火沒有蔓延到江聲身上,他看戲看得有點犯困。眯起眼睛應了一聲,從月光裏撤退,在床邊走了一圈找自己的拖鞋,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被密密麻麻的眼睛緊盯住了。
沈暮洵果然是順着來路又翻了回去,披了一件有些厚的大衣站在最外邊。
“……”
江聲頓了頓,往後退了一步。
他只是想出去,沒必要像是走紅毯那樣被圍觀吧?
還好楚漆還沒回來,還好嚴落白那個四眼仔不在,不然這麽多眼睛看過來真的怪讓人掉san的。
“讓讓。”江聲把堵在門邊的顧清晖推到一邊,餘光掃到他的手擡起來又垂下去,裝作沒看到。
蕭意也沒有再和顧清晖對峙,轉身和江聲并肩,手輕放在他的肩膀,“疼不疼?這兩天不要搬重物了,我晚上來幫忙冷敷一下。”
江聲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痕跡。
是有點紅,但是倒也沒嚴重到那種地步。
沈暮洵披着衣服在陰暗地盯着看。
“算了,用不着。”他咕哝,“有沒有一種可能,我不是玻璃做的。”
蕭意輕笑起來,按着他肩膀的力道似乎無意中收緊一下,引起江聲注意之前又緩緩放松。
“真不可理喻。”他淡淡說,“我從來都舍不得用這麽大的力氣的,阿聲。”
所以在表達他的珍惜,以顧清晖的壞來襯托他的善解人意嗎。
顧清晖想,他還真是不留餘力地把一切都變成利于自己的資源。
楚熄手插着口袋,并沒有跟上去,只是散漫地靠在牆邊接了句話,“沒力氣就沒力氣,細狗就細狗,何必為了面子說什麽‘舍不得’。男人,要積極面對自己的缺陷。”
沈暮洵目光還是陰鸷,冷笑一聲,在這一瞬間似乎短暫和楚熄形成一個對沖蕭意的陣營。
江聲努力憋笑,并且有點忍不住了。
蕭意滞了滞,有些無奈,“阿聲,你真這樣想的話,我會傷心的。”
楚熄繼續說:“記得去還鑰匙。”
蕭意腳步一頓,江聲順勢也把他推遠了一點,“你去還鑰匙吧,我要去睡覺。好困了。”
蕭意目光認真地看過江聲帶着倦意的眉眼,從善如流地說,“晚安。”
江聲對他擺擺手,然後鑽進了自己的房間。
沈暮洵剛張開嘴,想說江聲剛剛還答應他換藥的事情……
但是看到江聲已經關上門,他又閉上嘴,什麽都沒有說。
他本來也不需要江聲。
江聲來看他的傷口,只會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。
他都已經轉回自己的房間門口,手按在把手上,碎發落在臉上遮住表情,兩秒鐘就又放下。
數分鐘之後,江聲的門悄悄打開,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發神經不進門也不來找他的沈暮洵。
他招招手。
“你在外面幹等着就覺得我會開門了?”江聲小聲說,“還是你覺得我剛答應的事情這麽快就忘了?”
沈暮洵:“。”
還好江聲不介意,他很大度。只是咕咕哝哝說了兩句,“你傻啊,當時那麽多人,我要是來找你,兩分鐘蕭意就要來撬你的門!”
沈暮洵緊盯着他,喉結滾動了下,輕笑了聲。
“那個廢物,我根本不在乎他怎麽做。”
江聲鑽進來,目光先看看沈暮洵的手,“不是說換藥嗎,藥呢?”
沈暮洵:“你不是困了嗎,晚點我自己來換就好。”
江聲茫然地盯着他,“你既然都可以自己換藥,還來找我幹什麽?”
換藥是個幌子,沈暮洵只是想找個機會和江聲說說話。
沈暮洵靜靜看了他兩秒,問他,“我可以進來嗎?”
江聲疑惑地打開門,“可以。”
沈暮洵走進室內,輕輕叩上了房門。視線先看向已經關閉,所以沒有紅燈閃爍的攝像頭,然後看向江聲和自己身上尋找收音麥。
都沒有。
沈暮洵也很少參加綜藝,這次參加,真是被這兩樣東西折磨得不輕。
他靠近江聲,在他不解的表情裏單手摟住他的腰部,把他抱起來放在右邊櫃子上。
江聲吓了一跳,“幹什麽?”
沈暮洵覺得有點累,眼睛困倦地發酸。他閉上眼,一低頭就能埋在江聲的胸口,聽他的心跳。
有力,平穩。
江聲嘗試着動了動,沈暮洵發出一聲悶哼,虛弱地說,“手疼。”
江聲哪有碰到他的手!但又怕待會兒真碰到了,只好安靜下來。
沈暮洵對他說不出一點話。
嘲諷的,疑問的,或者一些拿捏江聲的心态讓他心疼他的,他全都說不出來。
他只是覺得很茫然,人在堕落之後總是這樣。首先是痛快然後是茫然,有發洩的欲望卻自知空洞。完全不知道前路在哪裏,盡頭是何方,好像能夠相處的時間短暫到只是一刻。
沈暮洵不知道該怎麽做,能把時間延長,不知道要做什麽,才能夠讓江聲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。這一切的答案都是空白,因為主導權在江聲身上,留給他的只是深深的無力。
沈暮洵把臉埋得更深,深吸一口氣,去嗅聞他身上的味道。
江聲不喜歡用香水,身上的味道是簡單的洗發水,或者和沐浴露混合的味道。又因為他總是更換,所以身上的味道過段時間就會變化。這樣的香味太貼近皮膚,所以需要像狗一樣拱上去,親密到伏在他頸邊才能夠模糊地聞到。
江聲躲了躲,伸手按住他的肩膀,不敢亂動,生怕讓他的手傷雪上加霜。他皺着眉輕聲說,“癢。”
沈暮洵的手按在他的後背,輕輕摩挲着,忽然開口:“最近有首想寫的歌,但缺乏靈感。”
竟然連沈暮洵都覺得苦惱,江聲來了點興趣:“什麽?”
“被吸血鬼咬到會是什麽感覺?聽說在刺骨的痛苦裏面混淆着高潮一樣的快感。”他的手輕飄飄地放在江聲的肩胛骨,保持着擁抱和低頭的姿勢,嘴唇呼出的氣流經過江聲的耳廓,他說話的聲音放低,“我想試一下。”
江聲不明白,“我還以為是什麽……就這。我去哪裏給你找個吸血鬼?你自己想不就好……”
他話音未落,就意識到了不對。
腦回路斷片兩秒,而後接軌了一段漫長的寂靜。
在寂靜中江聲猛地了悟了什麽,抓在沈暮洵肩膀上的手指收緊。
等等??
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?
江聲有些震撼。
窸窣的聲音響起。
江聲低頭,沈暮洵已經松開他。他看着江聲的眼睛,聲音沙啞輕緩。
“你現在沒有在談戀愛,對嗎?”
江聲腦袋嗡一下炸開,有點無助地往後仰。
不是,好像真猜對了。
他被沈暮洵單手托住後背。明明剛才沒什麽感覺的觸碰,這會兒像是過火又像是帶電。
江聲手指在櫃子邊沿摳了摳,下意識吞咽了一下,“可,可是。”
不太好吧這不太好吧。
江聲啊江聲!收收色心想想別的,比如他是不是有所圖謀。
複合嗎,可是已經拒絕過一次了,再拒絕一次只會比上次更簡單。
可是除了這個還能圖謀什麽!
小黑屋?
不對不對。
沈暮洵沒有變态到那種地步,其次沈暮洵也沒有那種權勢。
江聲想不明白。
沈暮洵也想不明白。
向江聲掏心掏肺奉獻一切明明什麽都得不到,為什麽還要做。為什麽都決定這樣做,又一定要一個說得過去的合理理由。
他一向讨厭僞裝,厭惡粉飾一切說辭。他不理解明明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,為什麽非要蒙上遮羞布不可。
可是現在,他好像隐約明白。
明知道私心是什麽,要做的事情是什麽,仍然狼狽地說,“沒什麽不好。這算是合作,版稅你可以拿到分成。”
江聲的表情有些茫然。
好看的眉眼被柔和燈光浸潤着,黑色的眼眸看着他,勾翹的眼尾帶着一點懶洋洋的溫柔,讓人産生一種錯覺。
他應該會愛我吧。
哪怕沒有很多,但一點點的愛也算。
沈暮洵知道這是錯覺,他已經被騙過好多次。可他依然無法移開視線,分寸全亂,止不住地想皺起眉,心髒焦慮到快要跳出來。
必須有新的關系,新的痕跡,才能讓他覺得安靜。
是江聲讓他的心充斥不安、嫉妒,暴怒與不甘,但能撫平這一切的也只有他。
江聲終于回過神,他似乎思考得很認真,話音帶着心虛的驚詫,“這也算合作?”
好離譜啊,好荒謬啊。聽起來簡直像是白給,這種零元購也能落到江聲的頭上?
“是。”青年的聲音篤定,聲音很輕很輕,一陣風就能吹得七零八落,“幫幫我。”
我能給你的很多,但要的只有一點點。
幫幫我吧。
江聲猛地深吸一口氣。
他真的,從頭到尾地捋了一遍,都覺得這件事非常利好江聲自己!沈暮洵甚至都撈不着什麽好。
江聲真的有點想答應了。
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江聲想不明白的漏洞?
可是可是……
腦袋嗡嗡的,混亂得要命。
江聲想了想,想了又想,真的有些心動。抓着沈暮洵肩膀的衣料,小聲問,“這算賣身還是賣藝?”
沈暮洵沉默片刻,像是嘆氣,“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衡量嗎?那算我賣身好不好?”
江聲聽出他話裏的疲憊,竟然連跟他嗆聲的盛氣淩人都沒了。
他的視線開始飄忽不定,語氣開始結結巴巴,“好吧……既然你這麽說。但是……呃嗯……這個事情,我們不是說那個什麽。但是确實,就是不太……”
沈暮洵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。
他想得到确切的答案,而不是缥缈的煙,遙遠的雲,抓不住的風。至少給他一個具象可觸摸的東西。
他拉起江聲的手貼在臉上,仰着頭看他。這樣的姿态無法不帶着乞求。
沈暮洵已經在他面前乞求過太多次了,只是之前他的乞求都還維持最後一絲的體面。
江聲怔怔地垂眸看着他,他永遠不知道他看人的眼神什麽樣。
純真又帶着平靜,像是一輩子都會如此冷漠。他看着沈暮洵,卻不理解沈暮洵。
他不會明白他突然的改變是因為什麽。
“僅此一次也不可以?”
哪怕是江聲這樣的眼神,沈暮洵都在控制不住地心急。心口發麻,酸麻擴開,他的臉頰在江聲掌心輕蹭着,抓着他指骨的手用力。
“我保證,我怎樣都沒關系,一定會讓你開心。”
江聲耳根一麻,“我沒有說這個!”
“那在擔心什麽?覺得我會需要你負責,或者借機錄下視頻要挾你嗎。”沈暮洵眉眼冷冽,緊盯着江聲的眼神卻沒有挪開過,“如果不放心,你可以拍我。你威脅我,我的把柄在你的手上,這樣總可以了?”
江聲說不出話,茫然地看着他,甚至有些震撼。
沈暮洵松開江聲的手重新靠近,抱住他,把耳朵貼近他的心口。
這一次聽到的心跳聲急促快速,是因他而起。
“這期節目結束之後,”他慢慢閉上眼睛,“去我家吧,我們一起住過的那裏。”
好想江聲。
好愛江聲。
江聲是他最想擁抱,最想擁有的人。
為什麽得不到。為什麽得不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