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開門就開門之
第050章 開門就開門之
江聲腦袋裏亂得仿佛有幾百只螞蟻在打架, 耳邊哪一簇是江明潮的呼吸,哪一簇是顧清晖的呼吸,哪一簇又是屬于自己的。
完全混亂到分不清。
“呃……”
江聲幹巴巴地擠出一個字。
嘴唇還被顧清晖壓着,聲音悶悶熱熱。江聲一愣, 迅速又閉上嘴。
現在說話是不是已經晚了, 會像是在欲蓋彌彰。
可是什麽都不說的話, 又像是他真的在和他哥打電話的時候還在和別人做壞事一樣。
那性質豈不是變了,顯得他是亂玩電話play的那種人!
啊啊啊!他絕不是!
江聲看着面前的顧清晖冷淡的臉都開始覺得面目可憎。
憑什麽有人可以對他為所欲為。
明明一直都是他對別人為所欲為的份!
要是有人這麽做了卻沒被江聲罵, 說明那個人在他心裏是有一點重量。不是他沒有錯, 是江聲會寬容大度地原諒他!顧清晖算什麽!他為什麽!他憑什麽!
可惡。
江聲越想越氣, 用力一腳把顧清晖踹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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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大的男人往後倒,手掌虛虛握住他的小腿。指頭抓住他的腿肉,微微陷着。他沒有用力,但仍然燙得将江聲抖了一下。
“別生氣。”顧清晖用口型對他說。
江聲把腿扯回來,眯起眼睛盯着顧清晖。
也許是江聲挂在臉上的不高興讓他清醒了一點,顧清晖沒有再靠近。
男人平日裏總是打理得十分幹淨的發絲淩亂潮濕,散落在冷峻眉眼。淡色嘴唇抿緊, 呼吸有些輕微的急重, 眼睫垂下,遮住琉璃一樣的眼珠。
江聲才發現他已經從脖頸到耳廓紅了一圈, 支在一旁蜷緊的手指細看好像有一些顫抖。
江聲感到奇怪,但只是別開了臉,視線落到了手機上。
江明潮還沒有挂。江聲把手機湊到耳邊仔細聽了聽,電話那邊只剩下一點清淺的呼吸聲。
江聲不自在極了。
想到剛剛江明潮在電話那邊聽他和顧清晖親在一起就覺得頭皮發麻。
不是, 江聲, 按道理來說,你們甚至沒有伸舌頭。聲音是不會被聽到的!
可是江明潮又不是傻子, 他都猜到你身邊有人了,難道不會自己聯想嗎?
……
可惡。
都是顧清晖有病!
江聲抿着嘴巴,先發制人,“為什麽不說話?”
江明潮的目光從面前的資料上挪開。修長手指轉了一下筆,筆尖在紙張上輕點,墨點落在小字旁邊。那赫然是一個名字。
——顧清晖。
他仰靠在椅子上,長發滑到手臂,輕聲說:“我在等你的回答。”
“呃呃嗯我的回答……”
所以他的身邊到底有沒有人呢,真的是一個好問題。有人的話他要怎麽解釋剛剛漫長的沉默。
腦子,快動一動,快想一想!
江聲的大腦當即出了個主意!
江聲立刻選擇采用。
他翻了個身把臉埋在被子裏,拿捏語氣悶着聲音虛弱開口,“沒什麽。其實是今天出去吹了下風,感覺好像有點感冒……”
江明潮沒有說話,細微的電流聲在耳旁流淌。
可惡……變成他獨角戲了。
難道他裝得不像?
但是江聲覺得很像啊,感冒難道還不好裝?
江聲尴尬起來,忍不住用手指揪床單。可是事已至此,他硬着頭皮悶着聲音繼續,“咳咳,啊咳咳。”
這一次,江聲隔着電話聽筒聽到一聲很低的笑。
江聲感覺好丢臉,耳朵都在燒起來,“……江明潮!”
“怎麽說呢。”電話那頭的男性比江聲年長,聲音成熟低沉,尾音帶着笑,“乖乖,你真的有點可愛。”
江聲幾乎能隔着屏幕看到他蒼白輪廓和漆黑頭發,那張臉帶一點微笑的時候總有一種活不太久的憂郁。
但這和江聲被惡心到的心情統統沒有關系。
不懂。
這種讓人惡心的稱呼,讓人惡心的評價,真的不懂!
簡直是吃了世界上最麻的花椒似的從頭麻到腳,麻到江聲頭發絲都要立起來了。
他一個激靈捂着電話坐起身,瞥了一眼顧清晖,面無表情地說,“再這麽說話我殺了你。”
江明潮笑起來,伴随笑的是他再次把手機挪開但依然能隐約聽到的輕咳。
很快聲音再次清晰起來,話題被他輕描淡寫地帶回正軌。
“沒必要對哥哥隐瞞什麽。随便玩,玩幾個都可以,你開心就好,這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。”
他甚至好像并不介意當了江聲電話play裏的一環。
“哥哥只在乎你不要為他們傷心,不要真的覺得他們配走近你的生活。”
“江明潮!!”江聲頭皮炸開,尖叫起來。
江明潮很奇怪!
他早就說了江明潮很奇怪!!
江明潮輕聲說,“無論如何,我們之間的關系才是最緊密的,對嗎。”
好一會兒才聽到江聲的聲音,“別再說怪話。”
“是嗎?”江明潮喃喃。
他長發垂落在頸側,手松弛地搭在扶手。手背上一些針痕還沒有消去痕跡,血管明顯。他目光遠眺看向高空中的月亮,連一旁的雲彩都被照出一圈光亮。
他沒有繼續往下問,“這次的通訊,主要還是想問問你該怎麽處理江叔叔的事情。”
“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,随便了。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江!沒時間管那個讨人厭的老東西!”
江聲頓了頓,似乎想說什麽,但還是沒有說,想嘆氣,又奇奇怪怪地憋住。最後響在江明潮耳邊的,只是,“随便吧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他的弟弟還是有些心軟。
不知道對某些人應該用更狠的手段,不知道有些事情應該做得更絕一點。
江明潮不覺得心軟是壞事。如果可以,如果他的羽翼将江聲保護得很好,他的心軟會是可愛的情緒,而不是刺傷自己的尖刺。
要講的事情已經講完了,不講的事情沒有開口詢問的必要。
江明潮的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,垂眸低聲問:“要說再見了嗎?”
江聲:“再見。”
江明潮:“已經到晚上了。”
江聲:“晚安。”
江明潮:“再——”
江聲隐約有些恍惚。在很久之前,這樣的對話一般出現在江明潮對他說“我會晚回家,所以江江要不要把沒說完的話先對我說一遍”之類的話後面。
第三句話,一般他會說,我很愛你。
楚家的大本營在國外。江明潮在跟着楚魚回國之前,也在國外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居住史。
可以理解為外國人開闊表達的一句話,江聲卻打斷,“你到底有完沒完?”
空蕩的辦公室,線香的香盒散出的味道和藥苦味中和。
月光透過窗落在地毯,清瘦的影子被他踩在腳底,江明潮看着被好好地擺放在桌子上的合照,低聲開口,“嗯。”
江聲還沒挂掉電話,倏然又注意到挂在床單上的月光的變化。陽臺似乎有人,似乎在偷聽他打電話。所以一說到再見,玻璃門立刻被人拉了拉。
江聲皺眉擡頭,看向不遠處的陽臺。
不是錯覺,有一道影子在窗簾後晃來晃去!
江聲立刻扭頭,示意顧清晖快去看看。
被他放置很久又完全當工具人對待的顧清晖沉默一會兒,解釋說,“門外有一些盆栽,風吹起植物留下影子是很正常的,江先生。”
“哐哐哐——”
門開始被人砸起來,江聲聽到了一道被悶在玻璃外面有些不清晰的聲音,“江聲——”
江聲沉默兩秒,扭頭看他,“我是傻子,還是你是聾子。”
顧清晖:“江——”
“我數三聲。”
顧清晖只能從床上下來,“嘩——”地拉開了窗簾,平靜的淺色眸被月光照亮,剔透幹淨不染半點塵埃。
窗簾被拉開的一瞬間,外面手臂還打着石膏急得像熱鍋螞蟻的男人怔松了一下。
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收縮了,眼角的淚痣顯出熱意。眉眼盡管被煩躁感籠罩,第一眼看到他的臉依然會留意到他的帥氣。
江聲探頭看,茫然又驚訝,嘴唇張合兩下,叫他,“……沈暮洵?”
沈暮洵的眉毛皺得很深,視線第一時間在房門內轉圈。在見到他之後表情松了松,只是目光仍然帶着一種隐忍的火氣,急切地在江聲的臉上、脖頸、手臂,所有能看到的地方反複逡巡。
在注意到他手腕上兩圈紅痕的時候側臉隐約繃緊了一瞬,而後吸了口氣。
他的手按上玻璃,正準備說話的時候,顧清晖先開口,“沈先生登場的方式,真是與衆不同。”
沈暮洵臉色陰沉下來,漆黑的眼眸擰轉漩渦,視線牢牢盯穿他的臉。
顧清晖的睡衣規矩地扣到最上方,頭發有些潮濕,一雙眼睛淡而疏離地審視着窗外的人。
盡管他看起來的樣子和平時沒有半點不同,沈暮洵還是有種強烈的直覺指示着他剛剛發生了什麽。
顧清晖就是這樣的衣冠禽獸。
上次沈暮洵就看到了!
問題在于他有什麽身份管,有什麽理由管,他急匆匆翻過來,就是為了看江聲在顧清晖的床上放松躺着的樣子嗎?
沈暮洵的手縮緊。
他不想看,可是沒辦法,不想面對可是沒辦法。他甚至不想再對江聲動一點點感情可是他根本沒辦法。最大的錯誤就是音綜那兩天的共處,幾乎讓沈暮洵有一種重新擁有他的錯覺,那樣盛大熱烈的情感讓他的理智死去,他的底線徹底堕入黑暗。
而這種錯覺如今正在胸腔內不斷蓬大,像是擠入血液的氣泡一樣讓沈暮洵不安,強烈的不安、慌張的愛傾軋而來,他甚至沒有抵抗的能力。
沈暮洵的胸腔起伏了一下,扯起嘴角露出笑。
背着光的角度讓他的微笑變得陰沉甚至是猙獰,他反複勸告自己這時候不應該質問,因為他沒有理由。沒有理由的質問會讓他看起來像個瘋子。
他的視線艱難地從顧清晖的臉上移開,看向已經翻下床,赤着腳在地毯上走過來的江聲。
江聲剛挂斷電話,走過來看向顧清晖,“不放他先進來嗎?外面這麽冷,晚上只有幾度。”
顧清晖看向他,“這一切難道不是他自作自受嗎?何況江先生,您知道,我讨厭私人空間被打破的感覺。”
江聲歪了歪頭,指了下自己。
江聲不可以和其他人相提并論。
顧清晖的目光在他臉上一掃而過,靜靜地垂下睫毛,沒有回答。
沈暮洵當即發出一聲冷笑。
江聲的視線挪到他的身上,開口問,“……你又是怎麽了?”
為什麽有一種正在做民事調解的錯覺。
沈暮洵側臉在月光下緊繃着,發絲淩亂地被吹動,“看來江先生記性不錯。說好要幫我換藥,但随時都能因為別的人別的事把我忘掉。”
他的頭磕碰在玻璃上,發出一聲悶響。俊美臉孔低下來,隔着透明的玻璃和江聲的影子重合,直視他的目光帶着濃稠的黑。
他聲音沙啞,卷着一點沉悶,咬字用力地重複了一遍。
“你說好的。”
江聲是說了。
因為影子懲罰雖然限制了24小時,可是畢竟節目組晚上并不錄制,這段時間相當于灰色地帶。
江聲原本是答應在房間內的直播鏡頭關閉之後去幫沈暮洵換藥的,畢竟他看起來真的很可憐,他請求的時候江聲想起昨晚蕭意也來過,心虛地答應了。
但是……
他不是睡着了嗎。
江聲撓了撓頭發,試圖狡辯,“沒忘。”
沈暮洵卻終于找到理由對顧清晖發難。嘴角揚起一點難看的笑,似乎也是終于找到理由在心裏為江聲辯解。
不是江聲的問題。
他是無可奈何,被迫留在這裏。
“所以是他不讓你走?”
好像也不能這麽說。
江聲怔愣一下,眼前兩個人在等他的回答,确切地說,是要看他對誰的偏向更深。
忽然,江聲又聽到了幾聲靠近房門的腳步。他轉過頭,和顧清晖對視一眼,聽到鑰匙串碰撞的清脆聲響,然後鑰匙被捅入鎖孔轉動兩圈——
“咔嚓。”
房門被打開。
顧清晖分明記得他已經反鎖了。
門被打開。走廊的燈光随着推門的動作有暖色的光扇形展開,顧清晖擡起頭,看到一張溫和的面孔。
顧清晖:“我想請問,為什麽要在晚上私自打開我的房間。我需要合理的解釋。”
眼角帶着淚痣的青年晃動着手裏的鑰匙,漆黑的目光在江聲的身上定了定,而後游移着落到被關在陽臺的沈暮洵。
他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微笑起來。
真是狼狽又愚蠢。
但蕭意倒是不介意他更狼狽,更愚蠢一些。
他看向顧清晖,表情帶着一點疑惑,“我聽說顧老師的房門打不開了,和阿聲一起被困在裏面,所以這才趕緊去找後勤要到了備用鑰匙……你們沒關系吧?”
顧清晖的手按在門把手上,淡淡地開口,“是嗎,誰說的?”
一只骨節寬大布滿傷痕的手卡在門縫裏用力擠開了門。
江聲看到楚熄。他黑發落在眼皮上,一隙傷痕讓他嘴角彎彎的笑弧都帶着一種開朗的痞氣。
他指着自己,“我啊!”
他強調,“鑰匙也是我要到的,不是他的功勞。”
江聲看看面前的三個人,再回頭看看被關在陽臺的沈暮洵。他像個紙片男友一樣隔着玻璃把手印在上面,抿着嘴唇神色發冷盯着他,耳旁的寶石耳釘在月光下閃着細碎的光。
不知道為什麽,本來如此緊張的一幕,江聲竟然開始覺得有點荒謬的好笑。
怎麽回事,沈暮洵看起來沒有一點參與感!
他對沈暮洵開口,認真提議,“要不,你先翻回去,然後再從正門進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