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熱吻就熱吻之
第035章 熱吻就熱吻之
觀衆被保安疏散有序離場, 射燈五彩缤紛的光四處亂掃,現場一片喧嘩。
二樓露臺,凋零到只剩下枝幹的盆景起不到遮擋的作用。時不時有工作人員擡起頭,就能看到陳游凜百變的表情。
很明顯他游說江聲再次失敗, 表情鐵青, 無奈又失望地深吸一口氣, “……好吧,尊重你的決定。”
沈暮洵面無表情地倚在欄杆上, 手指在耳垂上的耳釘上不斷摩挲, 等得有點不耐煩。
臺下工作人員一邊清理舞臺布置, 一邊在麻利的動作裏八卦。
“陳游凜是真的很看好江聲?他在那勸了起碼一刻鐘了。”
“這不是很明顯?我剛觀察過了。他那張死人臉什麽時候笑過,對江聲起碼笑了兩次。”
“你們看微博了沒,徐衣那邊連發三條道歉聲明!在他人還在臺上的時候,工作室道歉公文就已經發出去了。這波被背刺得真的慘,徐衣的臉真是丢完了……”
“江聲有後臺吧,這種處理速度快到不可思議。感覺随便他選哪條路,都會被保駕護航一路起飛。為什麽會拒絕?”
“說到這個, 我在網上看了個解析!說是被沈暮洵纏得很煩啦, 想到進樂壇和他朝夕相處就——”
沈暮洵摸着耳釘的手倏然一頓。
背後陳游凜的腳步聲漸行漸遠,拉開門又關掉的聲響遮掩掉了沈暮洵沒聽到的話語。
他回過頭。
露臺上的布景簡單, 一張桌子,三把椅子,其他的都是被丢棄的廢箱,灰撲撲的散落堆積在前面。
江聲累極了, 盡管通了個宵, 但神經被充分調動起來之後現在倒是很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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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倒在椅子上,木質椅子嘎吱嘎吱發出岌岌可危的聲音, 一只腳擡起來踩在箱子上,幹燥的灰塵頓時振飛起來。
沈暮洵從欄杆邊走到桌邊,被灰塵嗆到皺起眉,面露不耐地把揚起來的灰驅散開,視線瞥向江聲的方向。
他正摸出手機不知道在和誰聊天。唇邊的白霧不斷地在幹冷的空氣中彌散,關節被凍得泛紅。黑發如墨皮膚冷白,頭頂搖搖欲墜的小皇冠更讓他有了兩分矜貴。
皇冠是最終勝者的獎品之一。
盡管是銀鍍金材質,粗制濫造,連玻璃寶石都鑲嵌得不那麽到位,但配在江聲的臉上,一切都是顯得恰當而合度。
江聲屏幕上的消息就噼裏啪啦倒豆子一樣跳出來,他自動過濾掉一些無關緊要的問候。
蕭意在他手機裏被拉黑的號碼一個又一個,但這個蠢貨似乎把這當情趣了,看着可惡得很。江聲拉黑都嫌麻煩,幹脆忍了。
然後是嚴落白。
他十分鐘前發消息說他有些堵車,讓江聲再等他一會兒。
江聲慢吞吞地打字:【快點吧,我等得花兒都謝啦。】
嚴落白回複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包給他。
再後是林回:【江江,你現在在哪?要和我一起回去嗎[狗狗撒歡]】
江聲正打算回複他,面前的光亮忽然被一道陰影擋住。
他擡頭就看到沈暮洵站在面前,寬闊的肩膀把背後彩色燈束擋住,颀長影子顯出一種陰森和倨傲來。
風把他肩上流蘇吹動得飛舞起來,頭發絲也在發光,眼神帶着不可言說的炙熱感。
江聲被他盯得頭皮發麻,差點坐在瘸腿椅子上人仰馬翻。慌亂中聽到一聲很輕的笑,随後被沈暮洵提着後領帶起來,輕松騰到了另外一個位置上,順便很是無語地挖苦了兩句,似乎覺得有人坐着都能摔跤很不可思議。
他直接惱羞成怒,“是我的錯嗎,是你把我吓到了!有想問的你直接說,不要老是偷看我好不好?我又不是瞎子!”
沈暮洵漆黑的視線膠着在江聲的臉頰一寸寸開拓逡巡,彎下腰,臉湊了過來。
江聲有些茫然,“你幹什麽?”
“看你是真瞎還是假瞎。”沈暮洵直起腰居高臨下地俯視他,手掌按在江聲手背,連帶他的手機一起扣倒在桌子上。
“啪——”
一聲輕響。
他的手滾燙,連帶江聲有些冰冷的手也開始發熱。江聲腦袋完全沒反應過來,不解地盯着他的手看。
沈暮洵口吻帶着輕嘲,“我站在這裏這麽久你都看不到我,不是瞎子是什麽?”
江聲的指骨被帶着些微寒意又十分灼熱的手攥緊,他忍不住皺了下眉毛,擡起頭,漆黑的眼珠定定望着沈暮洵的臉,道,“你喝酒了?”
“沒有。”
沈暮洵說。
只是因為猜想得到和江聲聊天的另一邊會是一些什麽人,所以覺得無法忍受而已。
不該出現的占有欲讓他有些眼紅。盡管如此,現在他的狀态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。這份理智足夠讓他審判和衡量自己的過失。
如果他真的想就此了斷,那麽根本不應該帶江聲來。
他親自帶江聲來,也許根本就說明他從沒有想就此了斷過。
他明知道這樣只會引來更多藕斷絲連的牽扯,他明知道一切都是基于理智的欺騙,清醒中的遮羞布,隐瞞真心的謊言,但他還是這樣做了。
傲慢讓他輕視自己的感情。過往年少最炙熱的回憶,和當下被征服被吸引的沉淪,思維靈魂的溝通無需言語的高度契合,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親眼見證他的閃耀……
這一切都不算超出意料,但他曾以為自己可以抵抗。
能讓一個人上瘾的往往是他深知其罪惡的東西,沈暮洵越是清楚江聲的頑劣,越是在如海浪傾軋的迷戀中深陷。
沈暮洵想,也許一開始他就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。
說不定,還為此隐隐期待和亢奮着。
江聲和他大眼瞪小眼好半天,誰都沒先開口。直到江聲忍無可忍,伸出手扯着沈暮洵的臉,“你該去照照鏡子,你臉上的表情像是快餓死的狼盯上了我這個肉包子。”
想到什麽,他語氣變得惡狠狠,“你上次咬的痕跡到現在都還沒消!”
沈暮洵的眸光顫動一下,笑起來,“我看看。”
江聲:“啊?不是,等等,我是在控訴你!”
江聲的外套是改良西裝,麻煩的扣子和奇怪的裁剪到處都是。
沈暮洵很有耐心,一點點解開扣子撥開他的領口。江聲死死按住他的手指,慌張道,“沈暮洵!”
沈暮洵的手指還是如願輕飄飄地按在皮膚上,感知到了創口貼的痕跡,輕飄飄地蹭了一下。
羽毛一樣,帶着酥麻的電流。
江聲往後縮,輕嘶一聲抓住他的手。
原本脖子上一左一右的創口貼現在只剩一個。他揭開那枚礙事的布料,在江聲蒼白脆弱的頸側看到了他的齒痕,淡粉色,将消未消。
沈暮洵的手指按在上面,感覺到細微的燙意,眼神幽邃。
“有什麽好看的,我咬你一口不也是一樣的痕跡。”江聲拍開他的手,把創口貼重新貼了回去。
看着痕跡被徹底遮掩住,沈暮洵有一瞬間的沉默。
如果真是江聲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就好了。
江聲很少主動地對待他。親吻也好,留下痕跡也好,江聲都不是主動的那個,态度總很游離。
他的手掌按上江聲頸窩,垂下眼,散亂的發絲遮擋表情。
心裏好像有一團火越燒越烈,把他的髒器和肺部的空氣都燃燒殆盡,無形的煙熏得他口幹舌燥。
江聲。
他把這個名字含在舌尖,在心裏輕輕地念。
露臺被雜物堆滿。隔着各種箱子往下看,看到舞臺上忙碌的工作人員,不斷消失的人群,一切喧嘩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潮水般褪去。
……江聲。
涼透的晚風灌入露臺,月光隔着棚頂的間隙落入一隙,流淌在江聲的後頸。
皇冠金屬的邊沿反着細閃的光。高傲的王子坐在他的面前,頭發不再整齊,衣衫剛被他挑開。散亂的碎發落在後頸,微凸的骨頭上落着一撇月光,像是引人觸碰那樣顯眼。
江聲。
江聲。
江聲。
在他沒有開口的時候,心裏重複江聲的名字已萬萬遍。
沈暮洵垂着眼看着那一點好像在流動的光芒,手指輕微地動了動。
如果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,再也不要往前走。
夜風涼爽,霓虹色彩的射燈被總控臺一盞盞關掉。
江聲的手機在桌面上嗡嗡振動起來,是嚴落白打來的電話。
江聲接聽,年輕男人沉穩的聲音隔着屏幕有些失真。他說還有五分鐘就能到,江聲應聲之後,推開沈暮洵站起來。
他整理着被沈暮洵弄亂的衣服,抱怨待會即将到來的拷問,然後推開門準備離開。
但時間是留不住的,江聲也是。
沈暮洵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,往後退了一步靠在欄杆上,卻見江聲忽然停了下腳步。
沈暮洵插着口袋,“忘記什麽東西了嗎?”
“不是。”江聲把門關掉。
腦袋上的小皇冠是用發卡固定的,他伸手摘了下來,捏着皇冠的尖兒旋轉着打量了一下,然後遞給了沈暮洵。
沈暮洵怔愣。低眸看向他的手,再看那枚皇冠,然後到江聲的眼睛,“什麽意思。”
“送給你。”
江聲笑着,風把他的頭發吹得四散,他和學生時代的樣子沒有什麽改變。
漂亮昳麗俊美,眼睛彎彎地撒着碎金,聳聳肩,揚起眉毛,“這可是冠軍的榮譽,還不快快感恩戴德一下。”
沈暮洵的思維有一瞬間變得極為遲鈍。
他皺起眉,猜測江聲的意圖,構想他的情感,但最後全部回歸最本源的反應——他手指情不自禁地蜷緊,“……送給我?”
江聲睫毛濃密的影子落在眼睑,神情看起來很懶散,但嘴角柔軟笑弧和眼睛的光彩又讓他顯得十分專注。
“是啊。”他認真地豎起手指,講得一本正經。
“還記不記得,以前有個比賽的獎牌設計得非常好看,你非要去參加,說要把金牌送給我。結果那個一二三名全都內定啦!你連一個獎牌都沒拿到!回來氣得吃不下飯又哭又鬧,蹲在陽臺哭了一整晚……把吊蘭都掐成髒辮了,還跟我說是蟲子啃的。”
沈暮洵眼角痙攣了一下。
他揉了揉太陽穴,冷不防的笑了下,“……少在這裏做莫名其妙的篡改!”
“——你哭的時候,我就在陽臺裏面笑話你。感覺好可笑又好可憐,我覺得你應該不想讓我看,所以我沒有安慰你,但是,我其實什麽都知道。”
江聲黑眸狡黠地眨了眨,那張漂亮的臉在黑暗中帶着一點得意,“你之後難道沒聽說那個主辦方豬頭男特別倒黴嗎?”
沈暮洵怔松了一下。
思緒的觸角蔓延出去,仿佛以第三人的視角看到了那樣的場景。
在他兀自整理自己的煩躁和狂怒洩憤、屈辱憤怒委屈的眼淚掉得能把吊蘭淹死的時候,江聲就靠在他的背後靜靜地聽。
月光避開他的影子,他緘默的施舍與憐憫并沒有任何人發現。
好殘忍。
沈暮洵控制不住漸漸加速的心跳,卻又忍不住想。
為什麽可以這麽殘忍,又這樣溫柔。
給他保存了一點尊嚴和體面,甚至會因為他輸掉那個微不足道的比賽而為他鳴不平。
可是偏偏後來背叛的人是他,分手的時候那麽不留情面的也是他。
一個人的好和他的壞竟然能夠做到并不互通嗎,為什麽。
舞臺燈光被關掉了大半,光線和視野一下子變得十分昏暗。
沈暮洵想笑,但不知道怎麽笑不出來。嘴角僵硬地勾起,耳廓和眼睛的燥熱又像無形的繩索讓它垮了下來。
“根本沒有這回事。”他說。
江聲不管他的嘴硬,“當時我想過,我如果能拿到下一個獎杯,我也會送給你。”
沈暮洵抿着嘴唇看他,呼吸急促起來。
發絲被寒風缭亂吹起,把他緊皺的眉毛、發愣的眼睛暴露得一幹二淨。
“雖然這個約定你并不知情,但我還是決定這樣做。就當彌補那一次的遺憾吧。”
月光落在江聲的臉上。
這光怪陸離的人間是當真擁有這麽多的色彩,還是他困頓混亂的大腦與強烈到失序的心跳編造的幻境、萌生的幻覺,沈暮洵根本分不清。
他心裏有很多話想說。挖苦的,譏諷的,尖酸刻薄一點也不客氣的……那些話是他的武器,但在傷害江聲之前總會先刺痛自己。
如果江聲沒有看着他。
如果江聲沒有在這時候對他笑。
如果江聲沒有把皇冠交到他的手心,他的動搖會不會少一點。
好多好多話都沒能說出口,他沉默很久,在紊亂的思緒中終于找到一句自己會說的話。
“是想彌補過去的遺憾,還是覺得這皇冠太醜你沒臉帶回去,所以找我做那個冤大頭?”
“我是這種人嗎?”
“……”
“真的假的,你居然這麽想我?”
“……”
“好吧!這都被你發現了!”江聲驚訝地笑了聲,故作為難,“為表誠意,我只好臨時換個禮物了。還好我早有準備。”
江聲走回來幾步,把攥着皇冠的手合攏翻下去,笑眯眯地看着他,“我唯一的觀衆,要不要試試在心裏默數一下三二一?”
沈暮洵看着他,“你要玩什麽把戲。”
“快照做!”江聲不爽,命令他。
他散亂的額發遮住眉眼,綁起來的小揪也有些散開,讓他看起來有種狼狽又靡麗的好看。
像是匆忙從家裏逃竄出來的小少爺,從窗戶滾落進灌木叢,一路來到他面前才想起整理衣冠。摘掉碎葉撣掉灰塵,盡量打整幹淨之後,就會是這樣既清爽又淩亂的樣子。
別這樣。
沈暮洵的目光注視他,在江聲擡起下巴催促他的時候,深呼吸在心裏默默地叫喊。
別這樣,讓我覺得你好像很愛我的樣子。
可另一道聲音又在細雨中狂吼。
讓我再看看,哪怕是虛假的也讓我看看吧。
他垂下眼,輕聲說,“好。”
盡管對江聲的把戲不感興趣,但沈暮洵還是如約在心中默數。
三。
江聲的手在手背上一拍,攤開手掌,掌心的皇冠消失不見。
沈暮洵有些意外,他原本以為這只是江聲轉移他注意力的方法而已。
二。
江聲打了個響指。
一。
“啪——”
巧合的是最亮的舞臺光也被關掉,露臺陷入一片極致的昏暗中。
江聲手掌一收一放。在透過頂棚間隙落入視野的一線月光中,細微的灰塵都如此顯眼。
那道光落在江聲手心。
一朵開得正豔,并且永遠都不會衰敗的假花綻放在他白皙的手指間。
江聲顯然非常自得,覺得自己很了不起,聲音都飛揚了好幾個調,“铛铛!”
面對這樣的眼神,沈暮洵咽下一切可能傷害他這種目光的言語,随即感覺到一種無法言說的幹涸。
為什麽要這樣做。被他揭露之後就該把皇冠扔掉不是嗎,氣急敗壞罵他不知好人心然後走掉不就好了。
為什麽要變魔術給他看,為什麽要送他花,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在這裏和他說這些話。
會有人對前男友這麽好嗎。
沈暮洵恍惚着想。
……其實,他之于江聲而言也是不同的吧。
所以江聲才會容忍他在他的脖頸留下深刻的咬痕,在他很丢臉地掉眼淚的時候顧慮他的面子為他出頭,把象征勝利和愛慕的皇冠和玫瑰送給他。
其實江聲對他是很好很好的。
不是嗎?
誰年輕的時候沒有犯過錯誤呢,何況那歸根到底本來就是蕭意在從中作梗。
這樣的想法像是幹燥秋天落在草垛的一點火星,不受控制地燒起了滿天火光。
像是咽了一整把滾燙的沙子,沈暮洵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低啞起來,“哪裏來的。”
“順來的。”江聲捏着假花杆晃晃,那朵花就在薄紗似的月光裏泛着細閃的微光,“蔔繪那一腳不是把造景踹翻了嗎,我摸了一朵……問過道具姐姐的。她說送給我。”
沈暮洵看着那朵花,最後默默接了過來。
好廉價的花。
質感糟糕又粗糙,毫無質感可言。
可是沈暮洵說不出話,他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江聲的偏愛,好像總是處于被他忽視的邊緣。在看楚熄和他雙人約會直播的時候,嫉妒就已經如藤蔓般瘋狂蔓延。
他想隔着屏幕怒吼,叫楚熄別露出那樣惡心人的表情,江聲對誰都可以做到這樣,他根本沒什麽特別的!
盡管他自诩清醒覺得最了解江聲的惡劣,但歸根結底他也是其中之一。他知道,他是那樣渴望江聲施舍的偏愛。
一樣的偏愛如果可以發很多份,為什麽不能給他呢。
如果江聲唯獨漏掉他一個人,他也會不甘心,會嫉妒,會怨恨,會滋生多餘的情緒。
一扇又一扇的門被哐哐關掉,巨響在空蕩的棚中回蕩。沈暮洵幾乎覺得這是一下又一下在他的心口撞擊。
“你怎麽不說話?”江聲說,“我——”
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,江聲的話音戛然而止。他低頭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,有點無奈地聳肩,“嚴落白在催我了,我先——”
話音未落,他的腳步正打算挪動,手腕就被沈暮洵拉住。
身形颀長的青年緩步靠近,未知的壓迫感把江聲逼到牆邊。
“你以為這樣的把戲就可以誘哄我上當嗎?江聲……可我已經不是十七八的小孩了。”
他死死捏着手裏的假花,用力到指尖都好像被花的汁液染得緋紅。
他緊盯着江聲的嘴唇看,話音輕得像是羽毛,“你什麽時候學會的,誰教的你,你又向多少人玩過這樣的花招,我會是其中的第幾個。”
江聲推着他的肩膀,眉眼有些無奈的怨氣,“喂,你要不要這麽掃興。”
“……以上都不是我關心的問題。”沈暮洵的手按住了江聲的手腕,虎口和中指的薄繭在他的皮膚上摩挲,“我只想知道。江聲。你是一開始就打算給我,還是原本要給別人。”
江聲眨眨眼,“當然是本來就打算給你的。”
沈暮洵的下颌骨微動,似乎咬緊了後槽牙。他弓背低下頭,發絲觸到江聲的臉頰,酥癢地發麻。
“江聲。”他的話音幾乎帶着些微顫抖,“沒有人會送前男友花的。”
他靠得太近,鼻息交融,嘴唇之間的距離都好像下一次說話的時候,張張嘴就能碰到。
在這瞬間,江聲才徹底明白沈暮洵視線低垂是在看哪裏。
……什麽啊。
他不是說他不是十七八小男孩,不吃這一套嗎。
江聲怎麽覺得他很吃!
他往後退了一點,把過于危險的距離拉回正軌,“但是……”
“沒有但是。”沈暮洵斬釘截鐵。
他用力握住江聲的腰把他扶上桌,讓江聲以俯視的姿态看着他。他的手掌寬大滾燙,隔着硬挺廉價的衣料貼在江聲的大腿上,幾乎是會在身上留下印記的烙鐵。
“你送了我花,不是嗎。”
江聲看到黑暗中他肆無忌憚熱烈得像是一捧火的眼神,灼熱深邃,連帶那枚淚痣都似乎帶着熱意。
他現在非常危險。
無論是他扣着江聲滾燙的手,他的眼神,他滾動的喉結還是他的話語,無一不在昭示這個事實。
江聲想辯解,但又覺得不知道從何說起。
有時候行為的背後就是沒有原因。就是突然興起,非常草率,沒有深思熟慮過的靈光一閃而已。
何況這次音綜之行,對江聲來說是一種對遺憾的補缺。
他認為,他和沈暮洵之間的結局充滿缺憾。所以,這一次江聲親自動手補齊。
江聲的背抵着冰冷的牆體,咫尺遠近。沈暮洵能看到他細碎微閃的眼睛,帶着些緊繃的茫然,手臂死死抵住他的肩膀。
沈暮洵一靠近,就聞到江聲身上的味道。
一點點清爽的葡萄味,好淺好淺,常讓人覺得,是不是必須貼近皮膚才可以聞得更清晰。
江聲勉強推着他的肩膀,抓着那點粗糙布料像良家婦男一樣堅持着,“可是你雖然是前男友,也是我的搭檔。”
“這個話說出來,你自己信幾分。”沈暮洵笑了一聲。手臂收緊,胸口起伏得厲害,“這次的平衡是你自己選擇打破的,是不是。”
江聲哀叫:“冤枉……”
不等他叫屈完,沈暮洵拉住他的領口往下扯。
那雙微紅的眼睛和他對上。他的眼睫翕動着,嘴唇微張,聲音微弱下來,說着什麽江聲已經聽不清了。
江聲下意識按着桌板低下頭,想聽得更清楚一些。
沈暮洵的目光怔愣地閃爍一下,這麽近的距離,哪怕一片漆黑也足夠江聲看清他複雜的表情。
他以為江聲要親他呢。
可江聲沒有!
江聲看清了那種隐晦的雀躍、猶豫、糾結和認輸的挫敗,交織着閃現,像是ppt一樣清晰。
最後他閉上眼睛。
江聲:“……”
不是,兄弟,你這樣讓我很難辦!
何況,周圍時不時的腳步聲無法辨別方向,讓他們在黑暗中依然有随時暴露的風險。
江聲捏着沈暮洵的臉拉了一下,看到他抿了一下嘴唇,又皺了一下眉毛。
隐約有點色欲熏心的江聲及時止損。
“其實我感覺這樣不太好。”他的大拇指順着沈暮洵的側臉按到他的嘴唇。
江聲也抿了下唇,輕聲說,“我們的關系到此為止是最好的,再深入下去誰都不會——”
是啊,誰都不會得到解脫。
這些道理,沈暮洵怎麽會不清楚。他已經聽自己說過無數遍了。
他伸出手,挪開江聲抵住嘴唇的那根手指。在江聲詫異的眸光中靠得更近,潮濕的熱意一陣陣撲上來。
他半阖着眸子,眼神因此顯得極其晦暗,稍微轉了頭,在江聲嘴角吻了一下。
江聲被他親得忍不住深呼吸。
他幾乎聽到親吻的時候發出的輕響,後背一陣陣發麻。嘴唇張了張,試圖繼續堅守約等于零的底線,“可是嚴落白——”
落在他嘴角的嘴唇再度挪動了一下,正正吻到他的嘴唇。
江聲下意識地偏移開。
為了舞臺上的表現力,江聲吐了口紅。
這偏移的一下,不小心從沈暮洵的唇邊到臉頰,擦出一道極淡又不可忽視的,靡豔的暧昧的紅痕。
而沈暮洵顯然沒有意識到。他手掌撫上江聲的側臉,幫他糾正位置。
嘴唇緊貼,交織的熱流彙聚。
在這一瞬間沈暮洵感覺到內心的凹槽被填滿,充盈到幾乎要溢出。無法言喻的滿足感牽動雀躍的心跳,勃發的快感像是攫取了他的靈魂,四肢百骸酥麻地通了電,爽得他幾乎無法思考任何事情。
僅僅是接吻而已。
為什麽能帶來這種程度的快樂。
沈暮洵的氣息帶着輕顫,半眯着眼,看到江聲的眼睛幾乎溢出水霧似的漂亮,他甚至還有些驚訝地想躲開,被他牢牢禁锢住。
沒錯,就該這樣的。
沈暮洵眼中湧動着濃重的情緒,愛欲如同海浪一般侵蝕他的心防。
沒必要克制,沒必要欺騙自己。
他大腦幾乎宕機,有些入神地眯了眯眼,清晰地感覺到心髒不斷下墜帶來的快感,情不自禁地靠得更近。
“江聲……”
在呼吸的間隙,他不斷地輕喊這個可憎可恨,一遍遍把他拖入深淵的名字。
江聲抽空掐了一把他的肩膀,勒令他不準再叫。
沈暮洵呼吸急促,心跳幾乎被江聲聽了個一清二楚。近乎嗚咽的吞咽,喘息,嘴唇間吐息的白霧交融沾濕他的睫毛,眼眸裏帶着一種要往下墜的幽邃。
他在唇齒間含糊地念着江聲的名字,舌尖輕卷,手臂有力地撐住他的腰背,滾燙的手指鑽入他的指縫死死抵住。
奇怪。
現在身邊的噪音很多,但江聲覺得沈暮洵的喘息和黏糊親密的輕響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。這樣的聲音帶着一種巨大的羞恥,好像随時都有可能暴露出來,被發現。
恍惚中,他真的聽到一道腳步聲從遠至近,一步一步走到被他們關好的門前。
江聲睜開眼。
那兩扇大玻璃窗戶外出現一道看不清色彩的影子。
江聲的心髒驟然緊縮一下,從心髒到指尖打了個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