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
第34章
話音落下。
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。
宴寐的整張臉依舊埋在他的肩膀上,沒有動彈、也沒有移開的跡象。
呼呼的風聲從樓道傳來,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片寂靜。
葉寄書聽到了耳邊傳來的淅淅瀝瀝的雨聲,寒氣從外套的縫隙裏爬了上來。
整個狹窄的空間,似乎在一瞬間變得沉悶起來。
宴寐沒有說話。
他沒有動,依舊維持着抱住他的姿勢。
葉寄書只穿了一件襯衫。
對方的手穿過外套,此時正放在後背襯衫上。
随着時間推移,“滴答”、“滴答”聲香氣,那種濕滑、粘膩的感覺滲透了薄薄的織物,與此同時,宴寐終于動了,摟住他腰的手臂逐漸收緊、再緊一些。
骨頭因此而發出嘎吱的聲響。
葉寄書道:“宴寐,很痛。”
話音落下。
那股幾乎要将他勒進身體裏的力度驟然消失,虛空中覆壓而來的緊繃氣息也蕩然無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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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寐終于擡起頭來。
葉寄書也偏過頭,看向那張臉。
首先注意到的是那雙眼睛。
平常,宴寐對人的時候一直總是保持着微笑的模樣。
但與之相反,那雙眼眸,卻很少有笑的跡象。看久了,只會讓人覺得違和、且感到無比的森冷。
葉寄書很少專門去看他的眼睛。也是有意避免,被這樣的冷漠直視。
然而,此時——
這雙眼,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令人心底發顫。
其中,仿佛醞釀着濕熱的風暴。
但葉寄書卻無法移開視線。因為宴寐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。
用的是他從未見過的暗沉眼眸。
“寄書,還記得幾天前嗎?”
“……”
突然提及了無關的話。
“那次水族館的約會後,一直在想該怎麽辦。好像從上車開始,寄書就一直态度很奇怪。不想看我、不和我說話,只是做着自己的事。即使是和我一起去了展館,也依舊沒有露出開心的表情。”
“這是怎麽回事?因為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嗎?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讨厭我,一直在忍耐嗎?”
葉寄書:“宴寐。”
但對方像是沒聽到他的聲音,呼吸急促了起來,繼續混亂地說道。
“是因為我哪裏沒做好嗎?是因為我給寄書壓力了嗎?所以不想讓我碰到你…………是因為林磷嗎?舍友?溫榆和?……還是幾天前的那個主播?如果是我自己的話,寄書喜歡什麽類型,我都會改的——”
“宴寐。”
葉寄書再次打斷。
這一次,他提高了聲音。
“……”
對方終于止住了話。
然後,那雙眼睛依舊看着他,目不轉睛、等待他給出解釋。
為什麽會說分手?
為什麽毫無征兆?為什麽要違背約定、就這麽抛棄他?
那張混亂、不知所措的臉,似乎正在說着這樣的句子。
如果是學校裏其他人,看到宴寐露出這種表情,一定會感到不可思議吧。
他竟然讓對方動搖了……
葉寄書:“只是想分手,僅此而已。”
那些都不是他決定分開的理由,現在去思考、也完全沒有意義。
或許有人覺得,像宴寐這樣一個高高在上、想要什麽都可以得到的人居然因為自己,而有了反複譴責自己、崩潰的跡象,會特別爽。但是,葉寄書只想速戰速決。
随着他的聲音落下,樓道裏再次陷入了死寂。
“沒有意義…………這樣啊。我明白了。”
“滴答。”
“滴答。”
……
窗外的暴雨似乎更加猛烈了。
兩人維持着葉寄書單方面被擁着的姿勢。洗刷的雨聲裏,頭頂的白熾燈亮着微弱的光,照在了兩人的頭頂,宴寐的影子被拉得很長,幾乎畸形扭曲地不像人形。
葉寄書的視線裏,那影子似乎扭動了一下。
他不由微動了一下,莫名的緊張沖擊了胸口,身體在對方的懷裏蜷縮了一瞬。
不知過了多久,宴寐終于再次開口了。
“我理解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寄書會這樣說,我确實感到很意外。可以說是吓了一跳,所以才會是剛才的反應。”
他的聲音聽起來,很平靜、很穩定。
就像剛才那幅極力挽回、拼命想要搞清楚原因的樣子,只是幻覺而已。
剛才的瘋狂只是幾秒。
宴寐似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狀态,用詞冷靜,聽不出來有任何異樣。
“對不起,我不該這樣。”
随後,宴寐抱歉地笑了一下。
這是弧度極微的笑,但正因此,會吸引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嘴角位置。
然後視線不自覺上移。
一旦注意到他的存在,就會被其绮麗濃稠的五官掌控全部理智。
如果換做其他人在這裏,只需要看上一眼,就會陷入無法自拔的瘋狂迷戀當中。
只要對方一笑。
想必什麽,都可以原諒。
就連葉寄書本人,在看到這樣的笑容,也不由盯着對方的臉發呆了幾秒鐘。
【完全明白對方的魅力。】
【也做好了準備,但是四個月過去,還是無法抵抗這樣的宴寐……】
有這樣的笑容。
原本緊張的心情,竟然也不自覺地平靜了下來。
葉寄書逐漸放松了警惕,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可笑。
【宴寐,當然不可能在意他了。】
沒有想象中繼續執拗不放、追問原因的反應。
說不清自己現在什麽心情。
是應該為之慶幸。還是覺得心底沉悶、胃裏空蕩。
怎麽回事。
這明明是最好的結果。
葉寄書不想深究原因。
至少現在,他可以如願以償了。他松了一口氣,僵硬的身體也松懈了下來。
“寄書,剛才吓到你了嗎?”
“……沒有。”
宴寐沒有離開剛才的近距離。
他又一次,伸出手輕輕摩挲着他的腰間,衣料在走廊發出被蹂-躏的沙沙聲。
葉寄書感到一陣怪異。
因為已經提出分手的兩個人,不應該還這樣親密。
但他沒有談過戀愛。
而宴寐又是那種喜歡肢體接觸的人,所以他不确定自己應不應該提醒對方——
他猶豫了一下:“那個……”
話音戛然而止。
因為他的困惑、不解,被宴寐的聲音打斷了。
“但是,關于分手這件事,可以暫時不給出答案嗎?我也想好好思考一下,到底該怎麽辦、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什麽。因為寄書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時候,‘考慮了很久’……但我卻完全沒有注意到,寄書什麽時候有了這種想法,是誰給你灌輸了這樣的念頭。才讓你,突然想要離開我——”
對方的聲音低了下去,隐沒在了雨聲裏。
葉寄書聽不清了。
也因此,錯過了疑惑距離的最佳時機。
那現在該怎麽辦?
應該……算是分手成功了吧。
雖然對方只是說先考慮一下,但宴寐的考慮,基本就是宣判了結果。
已經有四個月的親密相處。
葉寄書知道,對方一般不會把話說的太死,只要有回旋的餘地、就一定代表了負面的答案。
他又等了片刻。
宴寐還是沒有動,還是緊緊地抱住他。
但葉寄書的耐心,已經逐漸耗盡了。
【好累啊、雖然如願分手了、但還是覺得有哪裏不舒服,腦子亂糟糟的。】
尤其是胸口出乎預料地、一陣沉悶。
葉寄書現在唯一想做的事,就是回到宿舍打游戲。玩通宵、然後睡覺。腦子不想再考慮宴寐的事了。
頭頂的白熾燈,嘎吱作響。
燈光像是接觸不良,頻繁地閃爍着。
一下。
兩下。
葉寄書不再猶豫,擡起手,打算推開自己肩膀上的宴寐。
但在他的手落到對方身上之前,宴寐已經先一步抽身離開,沒有讓他有機會碰到他的身體。
葉寄書的手停留在半空中。
然後,他放了下來,落回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裏。
放在外套裏的指尖,無意間碰到了什麽東西。
突然間,他意識到這是什麽。
這是他給宴寐準備的生日禮物……
但是,卻忘記送出去了。
但現在,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。
即使是再不懂社交的人,也應該明白。這個時候送出去,根本不合适。
“那我回去了。”
他停頓了一下,“宴寐,再見。”
該回宿舍了。
從今天開始,他就可以找回【路人】生活了。
一旦離開校園風雲人物,他不過就是往常那樣無人注意的背景板而已。考試就在自習室準備,想打游戲就在宿舍待一天,不會有人再每天要求回複消息、去各種地方。麻煩的事也會消失。
葉寄書轉過身,朝着樓梯上走去。
但才走了幾個臺階。
“寄書。”
身後突然傳來了響動。
是宴寐的聲音。
葉寄書回過頭,對方已經擡起了頭,表情在暗淡的燈光下晦澀不清。
“對了,我還有最後一件事,想要拜托寄書。”
“……什麽?”
宴寐冷不丁道:“能再送我回宿舍一次嗎?”
“……”
這個請求——
雖然驟然聽到會覺得有些奇怪,但這應該是已經養成了習慣。
因為除去告白當天雨夜,以及開車的時候,只要兩人出去,葉寄書都會先送宴寐回宿舍,然後再自己走回來,這算是兩人某種默認的約定。
現在宴寐提出這樣的要求,也無可厚非。沒有什麽好奇怪的。
要答應嗎?
正在猶豫的時候,葉寄書的手指,突然觸及了口袋裏的禮物。
柔軟的觸覺,讓拒絕的回答消失了。
【可以在路上給出去。】
葉寄書:“嗯。”
宴寐沒有反應。
他只是目不轉睛地、耐心地等他主動走到自己的身邊。
随後,兩人朝着宿舍外走去。
直到到了一樓。
葉寄書才注意到了落下來的雨。
濕滑的雨水流下來,在地板上留下了反光的痕跡,散發出潮濕特有的黴味。
這場暴雨比想象中還要大。
明明最開始還是正常的,怎麽突然……
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,葉寄書身旁的宴寐已經從宿舍門口的置物架上,“刷”地抽出了雨傘。
【這是異常熟悉的場景。】
葉寄書有那麽一刻恍惚,兩人還在四個月前那個雨夜。
不過這一次,卻是他送宴寐回去。
宴寐撐起傘。
兩人走進了雨水裏。
才走了幾步,葉寄書的目光突然被不遠處閃爍的汽車前置燈吸引了。
那是一輛純黑的車,突兀地停在了濕漉漉的灌木叢裏。
從他站定的位置看去,車前亮着的兩盞橙黃的燈光太過刺目,所以無法看到車內具體坐着誰。但是葉寄書卻能夠感覺到,車裏的人正在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和宴寐的方向。
感覺像是某個熟悉的人。
危陽澤……?
為什麽他會在那裏觀察他們,卻根本沒有上前?
他沒有走動。
腦內運轉着,閃過了各種念頭。
下一刻,從他的身側傳來了宴寐陰沉沉的聲音。
“即使就在身邊,寄書的注意力也不能完全給我,而是注意一些雜蟲們。”
葉寄書回過神來。
宴寐低垂着頭,看不清表情:“算了,也無所謂了。反正,寄書一直都是這樣。大概是我誤會了,認為寄書會比我想象中在乎我,而不只是因為懶得拒絕而已。”
……什麽懶得拒絕。
要是以前,葉寄書會極力解釋一下。
但是現在的話,好像也沒有解釋的必要。
因為他的冷處理,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令人窒息了。
兩人離開了那輛車。
走了一段距離,葉寄書回過頭去,發現那橙黃的車前燈光熄滅了。
……
葉寄書按照記憶裏的方向走去。
從他的宿舍到宴寐的民俗學宿舍樓,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。
每次他都是靠打游戲,不知不覺走完整段路程的。
但現在,有宴寐在身邊,他忽然覺得手機對他失去了吸引力。
周圍的綠化帶,發出被風吹動的窸窣聲音。
即使穿上了外套,葉寄書依舊覺得身體發冷。
而頭頂的樹蔭,在道路的兩側怪異地搖晃。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那些樹枝在陰影裏極為緩慢地扭動,在頭頂發出含含糊糊、竊竊私語的聲音,而被路燈照下的影子,交織成了細密的網,将兩人行走的道路鋪滿。
很快,兩人就來到了宴寐宿舍樓下。
最終還是沒有把東西送出去……
葉寄書的手放在外套口袋裏,摸索了一下禮物,心底感覺到了一絲遺憾。
身旁的宴寐還是沒有說話。
和路上一樣,兩人居然能夠保持沉默這麽久。
宴寐停住了。
莫名的,葉寄書覺得他大概是想等自己說些什麽。
“其實……以後,如果遇到不喜歡的事可以拒絕。覺得人群很無聊、沒辦法投入,可以立刻離開。不是必須加入社團,不要勉強自己融入群體,電影社也是一樣。還有……不想笑的時候,可以不要笑的。我知道,你大部分時候都不喜歡周圍的人,即使你好像不想表現出來……”
這是他目前為止,一次性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。
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。
就連自己說出口的時候,都覺得有些出乎預料,眼底露出了意外的神色。
冷氣從兩人身側吹拂。
宴寐轉過身,一半身體已經被雨水淋濕了。
“寄書,陪我上去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畢竟,你一次都沒有來過我的地方。”
葉寄書找不到拒絕的理由。
都已經來這裏了。
再拒絕好像會顯得不近人情。
而且如果說內心不好奇,是假的。四個月了,總是宴寐來他的教室、進入他的宿舍,他從來沒有去過對方的私人領域。雖然之前是因為不想打擾,不想建立深層次的聯系的緣故,但現在也無所謂了吧……
在宴寐目不轉睛的注視下,葉寄書回過神來,“嗯”了一聲,兩人走到了宿舍樓下。
雨傘被收起。
抖動的時候,雨珠全都灑落到了地上。
葉寄書的衣服和褲腿位置,都被雨水弄濕了。
宴寐:“在上面換衣服吧。”
【好像更沒有拒絕的理由了。】
葉寄書跟在宴寐身後,走進了這棟陌生的宿舍樓。
不需要刷卡。
和他們數學系的宿舍樓不一樣。
平心而論,這裏的宿舍才是他當時報考的時候,理想中應該有版本,只是不知道為什麽,現在這個時間連一個人學生也沒有。四周靜悄悄的、似乎連雨聲都已經停歇了。
沒有坐電梯。
葉寄書跟在宴寐身後,順着樓梯往上走。
一直到了三樓。
然後,他眼前的宴寐才進入了走廊。
葉寄書有些意外。
對方的宿舍,竟然也是這第一層樓的最後一間。
宴寐不知何時,已經在了他的身後。
眼前的門沒有關。
葉寄書只輕輕一碰,就發出了“吱呀”一聲,在身前打開了。
宴寐突然靠近了他。
濕冷的氣息,立刻從兩人貼近的位置傳來。
葉寄書還沒反應過來。
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股巨大的力道,直接将他推入了門內。
“碰!”
他的身體根本來不及站穩。
房間沒有開燈,葉寄書想要轉過身,卻只聽到了身後傳來的“咔嚓”一聲。
這是——
門即将落鎖的聲音。
葉寄書猛地回過頭去。
走廊唯一的光源消失。
而他最後的視線,只能看到宴寐握住把手,盯着他的身影。
“寄書,真好騙。”宴寐平淡道。
周圍已經徹底陷入了黑暗。
“砰、砰、砰。”
那是胸口心髒跳動的悶響。
什麽都看不見。
葉寄書心跳加速、感覺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湧上了心頭。
他四肢有了發麻的跡象。
下一刻,從黑暗裏傳來了走近的聲音。
葉寄書往後退了一步,不經意撞到了桌角,後腰傳來了一陣刺骨的疼痛,不由發出一聲悶哼。
但這,完全無法覆蓋他內心茫然的恐懼。
以往他待在宴寐身邊,從來不會有這種感覺。即使是當宴寐情緒低沉,因為某些事而露出了不同于平時的一面,在葉寄書的身邊他也是可控的、能夠預料的,不會讓人覺得不安。
但現在,他完全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這樣。
宴寐……到底要幹什麽。
雖然剛才只是一瞥。
但宿舍連窗戶也沒有、也沒有浴室,根本沒有任何可供逃開的地方。
正常的宿舍會這樣設置嗎?
學校內部宿舍标準都是一致的……所以這裏,真的是人文社科系的宿舍嗎?明明沒有窗戶,但是為什麽卻聽到了雨水的聲音,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黑暗裏瘋狂而陰郁地扭動。
“我不想這樣做的。”
閃電的亮光,幻覺般地在葉寄書頭腦裏炸開。
聽聲音,明明可以分辨出距離。
但現在,感官這種東西已經完全失效了。
他只能感覺到宴寐朝他走近、很近,距離甚至近到不正常的地步。
“寄書一直都是我的全部,這件事從承諾那天開始,就沒有變過。即使是現在也一樣——被厭倦、抛棄,也是一樣……沒想到,我竟然和那些垃圾游戲一樣,被完全丢掉了。”
宴寐的聲音帶着輕松的笑意。
但那種笑,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,好像在說和自己無關的事。
如果是人類,那麽精神狀态已經明顯出了問題。
但是,那是宴寐。
對方被無數人喜歡、癡迷,怎麽可能就因為和他這種路人分手,而陷入這樣的境地?
話雖如此。
但是,人會不自覺對未知感到緊張。
盡管仍舊維持面無表情。
但葉寄書的呼吸,卻已經變得急促起來。
與此同時,身體也跟着不受控制地發燙,呼出的空氣因此而變得灼熱了起來。
“我被丢掉了……”
“早就有那種預感,因為寄書從來不會玩相同的游戲、只要通關,就會立刻不耐煩地扔掉。”
【不是、不是這樣。】
葉寄書在心底反駁。
只是因為,游戲本身就是打發時間的辦法而已。
路人唯一的娛樂方式。
平時已經很無所謂了。
如果再不挑揀的話,那麽唯一的存在感就消失了。
所以,這是他給自己設置的規則。事實上,這有效地讓他無視了周圍的事,順利活到了現在。
但宴寐顯然沒有聽他解釋的打算,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。
“……我真的,很喜歡寄書。已經喜歡到了連自己也無法理解、無法接受的地步。因為想要珍惜,所以才一直忍耐着、模仿着周圍惡心的人類,或許正是因為這樣,所以被厭倦、而‘通關’了吧。”
那冰冷的溫度,貼在了他的後腰上。
上衣被挑開,有什麽濕滑粗壯的東西靈活地鑽了進來,以粗暴的方式撫摸着他剛才被撞到的後腰。
不、比起撫摸,更像是被那東西用力地摩挲、舔-舐。
“什麽啊,我不想再裝了。”宴寐冷笑道,“明明是男朋友,但是其他人喜歡我、靠近我,寄書卻完全不吃醋。我在路上的時候,一直在想,終于明白了……是從感冒的時候裝睡開始,想把我推給其他人吧。你到底是對誰産生了興趣…………最近出現的人太多了,每個都讓我想直接殺死——”
危險發言不斷地冒了出來。
“不過,如果我能帶給寄書新鮮感的話,是不是就不會被抛棄了。真是的……以為我真的在乎嗎?只是人類而已。那種東西——”
新鮮感……
還有人類。
【宴寐到底在說什麽。】
那種被異物入-侵的感覺難以言喻。
葉寄書腦子一片混亂。
但越是這樣,越無法忽視那種被粗暴觸碰的感覺。
【這到底是什麽……?】
【不可能是手指,但卻完全想不到還有什麽會比這個更靈活……】
正在他大腦卡殼、陷入迷茫、不安的時候,上衣被再次掀起,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更多了,驟然遇到冷氣,葉寄書打了個寒顫,與此同時,鑽進外套裏、襯衫下的東西變成了兩根、三根……
這是純粹的、常識被沖擊的感覺。
有那麽一刻,葉寄書大腦一片空白,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。
身體因為慣性而往下滑落,卻在半途被抱住,緊緊地擁在了懷裏。
從鼻尖傳來了熟悉的香氣。
那是獨屬于宴寐的、讓人難忘的味道。
葉寄書攥緊近在咫尺的布料,感覺大腦一陣暈眩。
完全無法理解,眼前發生了什麽。
因為視線被完全剝離,所以只有剩下的感官發揮了作用,甚至比以往更加難以忽視。
力氣完全沒有收斂。
他甚至能夠感覺到,有淤血、擦傷從接觸到的地方産生。一定有血流了出來。
葉寄書扭動了一下身體,下意識地說道。
“宴寐,這是什麽。我不要。很難受……”
雖然只是相處了四個月。
但是,在潛移默化的情況下,他已經習慣了在遇到情況的時候,首先找宴寐來解決麻煩。
他完全沒意識到,自己是在向對造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求助。
這是微薄的阻止。
如果是其他人類,膽敢做出這種事,宴寐早就毫不猶豫地處理掉了。
然而,話音落下。
鑽入他襯衫裏的東西卻驀地停住了。
但這是,來自宴寐的【一切】的要求。
無法拒絕。
事到如今,自己居然還因為對方依賴自己而感到開心、覺得事情還沒有到徹底崩潰的餘地……
黑暗裏,宴寐盯着葉寄書,像是要将他此時的所有表情都收入眼底。
“我現在不在乎寄書怎麽想。”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後者的臉,說道,“如果寄書見到了真正的我……能夠接受的話,我們可不可以不分手……?當然,這不意味着我在乎區區人類的想法。只是——”
【只是,想讓你一直看着我而已。不要分手。】
【不要分手。】
【否則,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。】
從短暫的四個月相處來看,葉寄書雖然總是面無表情,猜不到在想什麽,但接受度、容忍度卻異常地高。
很喜歡、很喜歡……
這樣的葉寄書,讓他不自覺想要纏上去,做任何事都可以。
所以,即使是宴寐這種和人類無關的存在,也産生了某個期許的念頭。
如果是寄書,那麽展露真身也可以。
對方一定能接受的。
這或許能成為兩人關系加深的契機。
如果是這樣。
新鮮感……不要分手。
抱着這樣的念頭,宴寐收回了黑暗。
下一刻,他的本體徹底暴露在了葉寄書的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