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
第32章
是做夢嗎?
絕對是做夢吧……
無論如何,腦子也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。
薄哲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,那在臉頰裂開的可怖縫隙。
下一秒,葉寄書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。
“在做什麽。”
“……”
薄哲瀚不敢轉身去看。
背對着不明生物,這是什麽樣心大的人才做得出來的事。
眼前的溫榆和,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。
看到他動作,這一抹弧度加深了,似乎因為他的反應而感到愉悅。
盯着眼前的人,薄哲瀚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。
他和溫榆和身高相仿。
也就是說,葉寄書看不到他現在看到的場景。
所以,眼前這個人才會肆無忌憚地展露出身上的異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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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讓人意外,我剛好找你有事。”溫榆和盯着他,說道,“不出來嗎?哲瀚,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。”
随着他的聲音,在臉頰上裂開的小小牙齒一張一合。
那東西像是活在他的體內。
但并沒有固定在一邊的臉頰上,而像是游動一般,裂口再次出現在他的眼簾上。
怎麽可能,怎麽可能出去!他又不是傻子!
然而,薄哲瀚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。
“好。”
他嘴巴張開。。
來不及看到葉寄書的反應,他的身體已經往前走了一步,反手将門在自己的背後關上了。
“咔嚓。”
走廊上,一片死寂。
即使是這樣,也沒有任何同學打開門查看情況。
薄哲瀚這才意識到,他像是被困在籠子裏的老鼠那樣,落進了眼前的人編織的空間裏。
“煩死了。”
溫榆和臉色陰沉,那些溫和都從他身上消失了,他焦躁地在走廊來回走了幾步,最後啧了一聲,“你和我一個交際圈吧。如果你說出去,事情會很麻煩。迄今為止,我的人生都很完美,絕不會讓人破壞……”
“我不會說出去的!”薄哲瀚大叫道,“其他人會覺得我是瘋子!”
溫榆和突然停住,轉過頭,微笑道:“我和你說話了嗎?”
“……”
薄哲瀚冷汗冒了出來。
下一秒,溫榆和的右眼皮上裂開,從那裏冒出了同樣的牙齒。
“幹什麽,給我安分一點。”溫榆和冷冷地說出這句話,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眼皮上,“別蹦出來了,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?如果敢出來,我一定會再把你們解剖一次!”
他的聲音似乎産生了效果。
那裂開的縫隙裏,牙齒發出密密麻麻、擠擠嚷嚷的“嘎吱”聲。
它們因為恐懼而不斷攢動。
薄哲瀚盯着眼前的人的臉。
他呆呆地、怔怔地看着。
那不只是一個生物的牙齒。
就像他的身體只剩下皮囊,裏面塞滿了某種生物,發出一齊爬在樹蔭下嗡嗡作響的蟬鳴。
血從齒縫裏流了出來,染紅了溫榆和的面皮。
【老鼠。】
【那種齧齒,不久前才看過。】
“啊。有了。”
溫榆和的聲音,打破了他腦內的聯想,“你是純人類吧,薄哲瀚。你這麽久,還能保持理智站在我面前,是因為寄書吧……所以,你也知道他的效果。”
“……”
“只要碰到他,這些惡心的東西就會從我身上滾出去。但是我也會很虛弱,所以我需要一個純人類幫忙,讓寄書不要離開這個房間。”
溫榆和盯着他,微笑道,“你能幫我嗎?至少我們認識很久了,我不想對你做粗暴的事。”
是威脅。
絕對是威脅。
說是很虛弱,但實際上并不知道有多少約束力。而且面對這種未知的存在,即使是對方只用了十分之一的能力,他也一定會像待宰的牲畜一樣被殺死。
“你會幫我的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們以後會成為朋友。”溫榆和說道,“我會在你的父母前面說你的好話的,叔叔阿姨一直都對我說,要讓我多和你相處……”
溫榆和一直抖是別人家的孩子。
優越的長相,毫無瑕疵的成績,溫柔的性格……夢寐以求的模板。
和薄哲瀚本人完全不同。
這樣的人,一旦成為名義上的朋友,即使不被重視的孩子,也一定會有來自父母的關注。
【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。】
這些道理,薄哲瀚都明白。
怪物有時候可怕,但是人在某種程度上也很惡心,尤其是其他人的眼光。
“怎麽樣?”
“……好。”
溫榆和微微一笑:“我就知道。”
臉上的牙齒,發出“嘎吱”的顫動,然後消失在了臉頰上。
薄哲瀚轉過身。
即使是這樣,後頸的汗毛也立了起來。
他推開門。
葉寄書朝他投來視線。
【他現在在想什麽呢。突然間,自己和溫榆和獨處,然後似乎達成了什麽共識……】
他朝前走了一步,溫榆和也跟了進來。
“你……你能站起來一下嗎。”他忐忑道。
葉寄書盯着他看了幾秒。
雖然面無表情,但是眼底有一絲淡淡疑惑。
然後,他依言站了起來。
【……為什麽覺得動作呆呆的,有點可愛。】
不、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吧。
薄哲瀚的心髒,因為緊張而跳的很快。
他慢慢地走向葉寄書,突然間,猛地擡起手,抓住了後者的手腕。
動作出乎預料。
他發狠地一把将葉寄書拽到自己身邊,随後轉身撞開了溫榆和,拉着人朝着門口沖去。
事情發生的太快。
等回過神來的時候,葉寄書已經被拉着跑到了走廊的盡頭。
【速度好快。】
【……真的不是體育生嗎。】
完全不清楚他在想什麽,薄哲瀚急匆匆地解釋,生怕對方甩開他緊握住的手。
“我跟你說,葉寄書,那個溫榆和他是——”
“啪嗒。”
他跑步的路線在中途止住。
薄哲瀚的視線裏,樓梯走廊上光影投出了輪廓,出現了黑色的影子。
【難道現在就已經被趕上了嗎……】
他內心升起了一絲絕望。
然而,那個擋在眼前的身影從黑暗裏浮現了出來,露出了一張出乎預料的臉。
“林磷!”薄哲瀚脫口而出。
“你們先下去。”林磷表情肅然,迅速道,“等下捂住耳朵。”
雖然沒有用主語,但是薄哲瀚一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。
他說的那個人,不是薄哲瀚,而是葉寄書。
究竟是為什麽會有這種直覺。是因為他注意到了林磷原本要拔出的槍,在看到葉寄書的時候,突然收了回去,藏在了制服的外套之下,還是因為溫榆和在葉寄書面前維持正常形态?
他的心髒撲通直跳。
當兩人錯身,和葉寄書到樓梯拐角的平臺上的時候,薄哲瀚一把抱住了葉寄書,不顧對方露出的驚訝的表情,将他的頭狠狠壓在他的胸口。
……
他伸出手,緊緊捂住了後者的耳朵。
“砰砰!”
下一刻,走廊響起了槍響聲。
薄哲瀚沒有聽到林磷說話的聲音,只有窸窸窣窣的刮擦聲。
他立刻打了個寒顫。
腦海裏,浮現出了那密密麻麻的齧齒。
……
林磷一槍打碎了眼前的存在的膝蓋。
按照正常的時候。
人類應該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。
然而,眼前的溫榆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,絲毫沒有被影響的跡象。
膝蓋緩緩地愈合。
然後像是進食一樣,逐漸複原身體留下一道縫隙,蠕動地吐出了子彈。
“你瞄的很準,上來就打四肢和太陽穴。”溫榆和很快露出了微笑,說道,“但是很遺憾,對我沒有用處哦。對了,你是警察嗎?我感覺你長得有點眼熟呢,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……”
林磷盯着他。
雖然沒有動搖,但是眼底卻流露出恨意。
一般來說,即使林磷內心恨意滔天,神經混亂,腦子裏蹦出各種念頭,他也從來沒有在明面上如此明顯地、無法控制的表現出來——
然而。
只是因為,這個人并非偶然遇見的【感染源】。
那張熟悉的、可恨的臉。
半年前的時候,他見到了這個人。
那是在警犬退役的買家來接的時候,對方跟在他的父親旁邊,蹲下來溫柔地撫摸瑪麗蓮。
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活着的她。
……
幾天前。
林磷按照任務要求,離開了這個區。
危陽澤說過,如果沒有做好送死的準備,就絕對不要回到這個平靜到詭異的地方。
要探究下去嗎?
他其實已經感覺到了葉寄書身上的違和。
還是裝作視而不見,完成自己二級派遣員工的本職工作就好……
然而,在林磷腦子裏亂糟糟的時候,他看到了這個任務。
只是一眼,他就定在了原地。
世界上怎麽有這麽巧的事情。
就在這裏,就在這個區。
他遇見了那個讓他放棄做警察,成為管控局一名員工的根源。
……
“哦!我想起來了。”
身前,溫榆和突然笑了起來,“你是那只狗的上一任主人吧。”
【她不止是一只狗而已。】
【她有名字。】
林磷更換了子彈。
“是你從那些賣家手裏,挑出了我的父親,我很感謝。”溫榆和繼續說道,“一直以來都用的是實驗老鼠,是太無聊的事情,畢竟只是吱吱叫一聲,很快就死掉了,但如果是狗……”
林磷又開了一槍。
這一槍雖然對溫榆和沒有傷害,但子彈撞擊的推動力卻迫使對方往後退了一步,身體猛地撞向身後走廊的玻璃窗上,還沒站穩,又被一槍擊中太陽穴,頭因為慣性而狠狠歪了過去。
身體被子彈打出了血洞。
溫榆和冷冷地看着他,身體調轉,扭過了頭。
他的身上冒出了嘎吱作響的齧齒,在此時,發出嘈雜的聲音。
那是老鼠。
動物的恨意極為少見、很少發生。
但如果是以極殘忍的方式虐-殺,尤其是概念上被視作惡心的的産物、本身就被人灌入了【記仇】、【陰暗】屬性的老鼠的話,那麽這種怨恨使那個人類成為【感染源】,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。
眼前的人,就是這樣形成的。
他的身體內部,大概已經裝滿了老鼠的屍體。
“我會拿到葉寄書。我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。”溫榆和說道,“我會讓你看着他幫助我,回到人類的形态。如果我是人類,你就拿我沒辦法吧。”
“哦,不對……你現在就什麽都不能做。”
林磷無法反駁。
對方說的是事實。
哪怕是現在,他也無法殺他,只能等待危陽澤的到來。
“別……開玩笑了。”
從窗戶後面,傳來了低低的聲音。
溫榆和一驚。
那是什麽聲音?
是誰、怎麽會出現在他的空間?!
他猛地扭過頭去。
下一刻,黑色的液體從窗沿上爬了上來。
它在肮髒的地板上蠕動着,散發出潮濕黴味的氣息,漸漸搖晃着形成了人形。
“雖然離開了,但我一直在看着寄書……”
【一直、一直在看着。】
那團黑液喃喃道,郁郁地垂着頭,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蜷縮着:“如果是你……別想碰寄書。”
林磷猛地睜大了眼睛。
眼前的東西,赫然是消失的【第三階段】感染源,那個死在電梯裏的男同學。
與此同時,溫榆和猛地後退一步。
他當然也認出了對方是誰!
就是因為感覺到了同類的存在,才會在調查出死亡的事,發那樣的消息給葉寄書,誘使這家夥放棄僞裝,朝陳教授出手——然後,他借此檢驗葉寄書本身的作用,是否就是他猜測的那樣。
正是因為這樣,他才會出現在這裏。
那些老鼠在身體裏蠢蠢欲動,他不想放棄人類的皮囊,變成舍友這種惡心的樣子!
【但是,如果直接撞到第三階段的同類,自己是無法做什麽的。】
溫榆和咬住後牙槽。
“我要把寄書帶走,太危險了。現在太危險了……!”
這個危險,指的絕對不是他。
舍友繼續說着話,精神明顯很混亂,以至于重複用詞、語序颠倒:“如果正常的生活被破壞,就意味着祂也會,不再忍耐下去,那麽就會——”
【他到底在說什麽。】
溫榆和的腦海裏,卻忽然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。
整個空間為之一冷。
濕滑、粘膩的冷汗在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。
他感覺到了,那個存在出現的氣息。
……
樓梯拐角裏。
薄哲瀚聽見聲音消失了。
他小心翼翼地松開手,正打算低頭對葉寄書說什麽,卻察覺到了身前投來的視線。
薄哲瀚擡起頭。
下一刻,心跳如同暴雨來襲,轟然狂跳起來。
宴寐正站在樓梯下一個臺階。
他身上還穿着單薄的外套。
上面有從外面來而帶上的濕氣,潮濕着向幾節臺階後撲面而來。
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,靜靜地看着他們之間的動作。
……
“好熱鬧啊。”
忽然,宴寐就這麽微笑起來,“寄書,這幾天有沒有想我呢?……”
【明明說了三天才回來。】
【但現在,其實是第二天,就已經——】
這和故事裏,驟然提前歸來的【藍胡子】一樣。
宴寐,周圍夾雜着悶熱的氣流,朝着兩人走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