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
第22章
葉寄書翻過手機。
幾乎是立刻,被推送的新消息鋪滿的屏幕就映入了眼底。
【我要得建模比賽冠軍了】
【我要得建模比賽冠軍了】
【我要得建模比賽冠軍了】
……
這是什麽。
論壇卡了嗎。
他點了進去,手機直接跳轉到了論壇界面。
鮮豔刺目的紅色直接撞入了視線。
論壇有設置顏色區分。
紅色是已經被鎖帖、删除的标識。
按道理來說,只要被删除的帖子就會在十分鐘內完全消失。但是現在整個論壇的首頁,全都被這條一模一樣的帖子占滿了——只是這一條被删除的記錄。
發帖時間。
【2019年6月13日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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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離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五年。
論壇又抽風了。
葉寄書仍然記得幾周前發生的事。
臨近期末,學校需要搶下學期的公共課,本來正常一個小時就能完成,結果卻硬生生卡了一整天。好不容易選好課,結果第二天卻全部清空了,最後給出的答複是,系統正在維護升級中,所以改日再選課。
……是有點神經的。這個校園網。
按照他的性格,本來不會繼續理會。
但因為舍友剛才說的話,葉寄書關閉手機推送的動作一停,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帖子。
血立刻滲透了出來。
那些字跡扭動,變得像是哭泣的眼淚,緩緩地順着屏幕滑落。
葉寄書盯着。
然而,下一刻,屏幕卻忽地一閃。
——黑屏了。
“……”葉寄書。
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。
咻咻的風聲,在他身後熱水室的窗戶
沒電了?
不對,手機本來還有百分之二十的電量的。
他拿着手機,拍了一下。
然後再按下了開機鍵,等待了幾秒鐘,沒有反應。
他不死心。
又撞了一下手機,還是沒反應。
啊。
最樸素的維修方式,不管用了。
當初買的時候為了省錢,所以他選的手機內存不大。
加上本身喜歡打游戲,所以下載了很多應用,手機一直都處于超負荷狀态。盡管玩膩的游戲,他會立刻删除,但是殘存的信息還是逐漸填滿了手機內存。
之前手機就經常黑屏。
但他沒放在心上,想着等徹底壞掉再說。
能少一點支出,就少一些。
但現在——
應該就是極限了。
【最後還是沒能看到那個帖子,裏面到底寫了什麽。】
葉寄書的好奇心并不旺盛,因此,這個念頭只是在腦海裏閃了一下,然後就放下了。
他緊閉雙眼,能感覺到眼球在眼皮後跳動。
幾秒後,他再次睜開,稍微能夠看清四周擺設的模糊輪廓了。
這樣,至少不至于走路直接撞到洗手臺上。
然後葉寄書繞開了昏倒在地上的兩個人,轉彎,很快就出了走廊盡頭的熱水室。擡眼看向電梯,它已經熄滅了,和往常一樣,沒有樓層的顯示。
只是黯淡無光。
像死了一樣沉寂,透露出沉悶的濕氣。
手機已經無法使用,現在誰都沒辦法聯系上。
好在舍管也住在這裏。
房間在一樓,只有選擇去敲門了。
總之,先找到對方,告知有同學昏迷這件事,然後再去找一下舍友去了哪裏。
輔導員說過,陳教授後天的時候才會回來。
但現在想一下,大概率只是推辭罷了。對方既然拿走了他的論文,一定會避開和他交談。
一邊想着,葉寄書一邊順着樓梯來到了一樓。
舍管的門緊鎖着。
裏面傳來了綜藝節目的聲音。
然而,在他用力敲門的時候,裏面的人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。
葉寄書再次用力拍了拍,還是沒有人。
沒有聽見嗎?
【手機綜藝的聲音開太大了。】
【如果能直接打開,面對面說話就好了。】
想到這裏,葉寄書頓了一下。
門是不可能憑空打開的。
但是,舍管的房間有窗戶。
因為年代久遠,所以上面只是落了一把鎖。
他視線慢慢下移,落到了自己正穿着的外套上面的裝飾別針上,定格着不動了。
要做嗎、那件事。
幾秒後。
他擡起手,取下了別針,朝着窗戶走去。
金屬插-進鎖眼,發出了清脆的咔嚓聲。
【自己到底在做什麽。】
他的手還在動,但是腦子裏卻冒出了這樣的疑惑。
【舍友想去找,那就去吧。陳教授不一定會在學校裏,家住在哪裏也不知道,所以很大概率對方找不到,很快就會回宿舍了。他不需要做多餘的事。】
【而且,熱水室裏躺在地上昏迷的同學,他并不認識。但如果很長時間沒有回宿舍,對方的舍友一定會去找,然後聯系舍管解決這件事吧。自己要做的就是回宿舍睡覺,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?】
一直以來。
葉寄書都是這樣做的。
即使是身為學生數量極少的數學系,除了禮貌詢問,很少有人會主動選擇和他搭話,哪怕已經讀了一個學期,那些同學的臉也只是模糊的一團記憶。
大多數人對他同樣印象單薄,所以他也不會和其他人産生交集。
旁觀其他人加入社團,找到大學朋友,一起出去玩。
旁觀其他人,聚集着在學校食堂的時候坐在一起,聊着最近的話題。
……
所以,他這種态度消極的人,到底應該叫什麽。
葉寄書不知道。
一直以來,如果用上游戲人設,理解事情就會變得容易很多,但他卻找不到屬于自己的定位。
直到某一天。
他無意間,遇到了走廊上,正在被人跟着的宴寐之後。
和往常一樣,葉寄書在樓梯角落裏打游戲。
宴寐從他身前路過。
只看了葉寄書一眼,然後就移開了目光。
那個時候,兩個人并不認識。
葉寄書也沒有想起來他叫宴寐,對他的印象只是【長得非常好看】的人而已。
但因為那張臉,葉寄書的注意力卻短暫地從手裏的游戲轉移走了。
兩人逐漸走遠。
隔着拐角的牆壁,他聽見了從不遠處傳來的兩人交談的聲音。
宴寐似乎站在了原地。
另一個人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,立刻急切地、粘膩地追問起來。
“你的生日是多久?”
“……六月吧。”
六月。
葉寄書也聽見了。
“真的嗎?太幸運了,和我的生日時間那麽近……我們算不算有緣分呢?對了,你最近有時間嗎?我看到一家餐廳很适合,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可以立刻預約……”
盡管宴寐沒有反應,但提議的人卻毫不氣餒。
他繼續用癡癡的語氣,描繪着兩人去餐廳會發生什麽。
即使不用看他此時表情,葉寄書也能從那樣的語氣裏,聽出幾乎溢出的狂熱和迷戀。
這種熱情,到底是怎麽回事。
他從來沒有從其他人身上感覺到,那甚至願意為另外一個人去死的瘋狂愛戀。
【我果然,是路人吧。】
突然間,葉寄書的腦子裏冒出了這句話。
【只有路人,才不會被其他人注意到,與游戲裏那樣的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無關。即使其他人被迷戀、被追随,也沒有他參與的痕跡,因為他只是路人而已。】
突然間,他悟了。
沒錯。
他就是這種人。
本來不清晰的定義,因為無意間遇見了【那個宴寐】,誕生了異常鮮明的注釋。
因為是路人,所以被忽視是正常的。
也因為是路人,其他人擁有的反常情緒,其實才是正常的。
那些纏繞在他心底,對周圍隐隐透露出說不出的異常的困惑,以及總覺得這個環境很虛假、而不由産生的違和感,甚至是沉重的負面情緒,都在此時煙消雲散。
謝謝了。
他在心底向對方道謝。
做完這一切後,葉寄書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被其他人纏上的宴寐身上,收起手機從樓梯離開了。
在此之後。
意識到自己只是一本小說裏的前男友角色這件事,更是印證了他的想法。
葉寄書不再細究周圍、也不再思考。
畢竟是校園萬人迷小說而已,想太多費腦,所有事都理解成設定就好了。
但現在,這樣平靜的路人生活好像忽然之間,就消失了。
究竟是從什麽時候。
似乎——
是從宴寐【發現了他】,那一天開始起。
改變了。
他的人生。
“咔嚓。”
鎖被打開了。
葉寄書思緒被打斷,出神地取下了鎖,感受沉甸甸的重量壓在自己的手心。
正要推開窗戶,動作卻突然頓住了。
【我現在在開鎖……只是為了去找舍友,以及避免那兩個同學身體出問題。】
【事件和主角無關。】
【這不是路人應該做的事。】
這個念頭猛地撞向了他的大腦。
葉寄書手一抖。
原本要打開的窗戶,“吱呀”一聲,在他面前尖叫着合攏。
那一刻,他感受到的不是自己被宴寐影響的釋然,而是被一種陌生的恐慌、失控感襲擊了。
【不行。】
【不行。】
總覺得,如果再這樣下去,會有無法控制的後果發生。
繼續這樣的話,一定會颠覆他的所有認知,造成毀滅性的後果。
葉寄書将別針放回外套口袋裏。
指尖觸碰到了某處硬物。
他下意識摩挲了一下,意識到那是今天在水族館買的,護身符的形狀。
冰冷、木質的觸感。
即便是悶熱的氣氛,也冰冷刺骨。
仍然可以感受到,宴寐那時落在他身上的眼神。
明明當初只是溫柔、現在卻感受到了一種死氣沉沉的束縛感,從那雙黑沉的眼眸裏浮現出來。
“要永遠在一起。”
“這是你,親手種下的詛咒。”
然而,即使是如此。
正如宴寐說的那樣,随時都能說出口的承諾、喜歡,想要收回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。
即使是現在很喜歡,但很快就會改變念頭。
【先結束舍友這件事。】
【這之後,一定要按照小說劇情發展,讓宴寐和其他人在一起。】
然而,即使葉寄書這樣想了,那種恐慌的感覺卻依舊纏繞在心頭。
宿舍樓道一片死寂。
暴雨的淅瀝聲,在他的耳邊回蕩,爾後忽地轟隆作響。
不是雷聲。
而是自己劇烈的心跳。
如果不行……
這樣的話——
【即使是脫離劇情,也絕對要分手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