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
第86章
經過兩個時辰的努力,通道坍塌處終于被挖開,幸運的是有半丈見方的地方沒有被泥土所掩埋,十二個人七倒八歪地躺在這處狹小的空間裏。
将所有人拖了出來後,尉遲楓一一确認死活,最終發現只有一個人有呼吸。
施針之後,昏迷的女子終于醒來,見到有一群男人圍着她看,女子吓得大叫,連忙瑟縮着抱緊身體往後躲。
“這位娘子別怕,我們是大理寺的人。”尉遲楓溫聲安慰後,詢問她在蘑菇教的身份。
宋祁韞正在觀察其餘屍體的情況,全部都是面色發绀,嘴唇發紫,扒開屍體的眼睛發現有出血點後,宋祁韞又捏開死者的嘴查看。
“我、我是蘑菇教的廚娘。”
“我不信。”不及婦人多言,宋祁韞就截話反駁,“除非你說出蘑菇宴都有哪些菜色,用到了什麽蘑菇。”
婦人愣了愣,忙說可以。
尉遲楓馬上都一一記下。
宋祁韞接着查看了十一名死者身上的錢袋,沒再管婦人。
白開霁記得沈惟慕說過蘑菇教教主是女人,他很懷疑這婦人,對婦人連番逼問。
婦人連連否認,哭着對白開霁磕頭。
“官老爺饒命啊,民婦真不是壞人!民婦原是白記布莊雇的廚娘,被他們強擄至此。”
“她,她是蘑菇教教主!”婦人指認死者中唯一穿着素色裙裳的婦人。
那婦人的衣裳顏色看似樸素,實則緞料華貴,确實是衆死者中衣着最奢侈不俗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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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開霁随後在這死亡婦人身上搜到了教主印章,證實了她的身份。
“他們都怎麽死的?”尉遲楓接着盤問道。
“之前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暴雨打雷,地動山搖的……大家紛紛逃命,我和兩個孩子跟着教主他們逃到了這裏,沒想到通道突然坍塌,我們都被困住了。然後沒多久,大家就越來越喘不過氣,孩子們哭鬧起來,我覺得頭好疼好暈……後來我就醒了,看到諸位大人,其它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聽婦人的描述,他們因為通道崩塌,被困于狹小空間,最終因為缺少空氣而窒息身亡。十一具屍體的死亡特征也确實都符合窒息死亡的特點。
窒息死亡還有另一大特點就是容易尿失禁,這裏有半數以上的死者存在這種情況。所以當坍塌打通後,空氣流通,這裏的味道就不太好聞了。
宋祁韞留下大部分人繼續挖通出口,确認蘑菇村的覆滅情況。他與尉遲楓等人先将婦人與十一具屍體帶離山洞。
按規矩,婦人作為嫌犯,雙手與雙臂都要被綁縛。
婦人哭哭啼啼喊冤,說她真的沒害任何人,只是個普通的做飯的婦人。
“莫急,大理寺不會冤枉無辜之人。現如今你的嫌疑還尚完全被排除,只是暫時如此處置罷了。等證實你确實無辜後,自然會釋放你。”
尉遲楓對婦人溫言解釋後,就詢問婦人的家中情況,姓甚名誰,家住哪裏,家中還有誰。
婦人都一一認真答了,提到自己倆兒子的時候,她熱淚盈眶,嘆自己真的好想他們,她已經有兩個月零三天沒見到他們了。
尉遲楓嘆婦人拳拳慈母之心甚是可憐,“你放心,出去後我們定會盡快核實你的情況,讓你與兒子們團聚。”
“多謝尉遲主簿。”婦人對尉遲楓深深行禮。
等衆人走到洞口的時候,婦人面露隐忍之态,弓着身子,尴尬地表示自己想要小解。
這可難辦了,在場辦差的人全都是男子,無法陪同婦人去解決這問題。
尉遲楓想到一個辦法,用樹枝臨時搭建一處茅房供婦人使用,外圍由他們的人守衛。這樣既方便了婦人,也免于擔心她會逃走。
大家紛紛點頭,都覺得這方法可行,準備去砍樹枝。
“讓她就地解決,囚犯何談羞恥。”
宋祁韞一句話令在場衆人都停止了動作。
宋少卿的意思是說,讓這婦人當他們的面兒小解?
宋少卿翩翩君子風貌,一向持禮有節,怎會突然這麽說話?
衆衙役跟随宋祁韞多年,自然不會懷疑宋祁韞的品行。大家第一時間的反應是:宋少卿要求如此反常,此這婦人必有問題!
于是衆人下意識地跟婦人保持距離,對她提高十二分警惕。
婦人嘤嘤哭泣半晌,喊着數聲“如此蒙羞不讓我如撞死算了”。
哭到最後她發現無人理會,只有她一個人在唱戲,才漸漸止住了哭聲,也再不裝肚子疼了。
宋祁韞:“你是吳魚。”
語氣陳述而非肯定。
吳魚怨恨地看向宋祁韞:“既然早就識破我了,為何一開始不說?”
“通道不太通風。”言外之意,他擔心吳魚會對衆人用毒。
盡管他們在第一時間排查了吳魚身上沒有危險的物什,但考慮到她蘑菇教教主身份的危險性,宋祁韞還是用最穩妥的方法應對她。
“都怪那個姓沈的。”
吳魚醒來後不見沈惟慕的身影,就賭他沒有跟這些人形容她的長相,意圖暫時欺騙過這些人,沒想到她的樣貌早就被沈惟慕描述給這些人了。
“你誤會了,他沒有跟我們說你的樣貌。”宋祁韞道。
吳魚驚訝:“那你們如何認為一定是我?”明明她在裝暈厥之前,已經将教主印章放在了別人身上。
宋祁韞:“因為這些人雖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,死因卻是中毒。我猜坍塌後因為空氣有限,你為了讓自己活下去,哄騙他們服用毒物,将其他們全都殺害了。”
毒物致使他們喉嚨腫脹,導致呼吸困難,最終窒息而亡。
“絕境下,能讓他們聽話信服的人最有可能是教主。
蘑菇教的人不管什麽身份,身上都會随身佩戴一個裝有蘑菇土的錢袋,連孩子身上都有。唯獨她沒有,因為教主不需要通過學習種蘑菇來證明自己。”
吳魚愣了愣,頹然坐在地上,突然哈哈大笑起來,笑得她眼淚都快流了出來。
一切仿佛一場夢一般,明明她的蘑菇教在發展壯大的鼎盛時期,怎麽突然一眨眼的工夫,竟全軍覆滅了呢?難道真的是報應,天譴?
“你背後是否有人扶持?”
宋祁韞突然抛出一個問題,一針見血。
吳魚被問得猝不及防,愣了一下,反問宋祁韞宋祁韞為何要問她這種問題。
“蘑菇教乃是我一手創立,盡是我的心血,你這般說是在羞辱我!”
“就是看你太蠢,不像能一人創立蘑菇教,才有此問。”
宋祁韞從不認為對一名窮兇極惡的罪犯需要用到禮貌這種東西,既然吳魚覺得他在羞辱她,那當然要繼續羞辱。
“看來你背後确實有人了。”
沒直接否認,而是先反問。方才還因為想逃命推卸罪責,僞裝自己是廚娘,這會兒有機會推卸罪了,她卻反而拼了命地承認了。
破綻最大的就是她猶豫的那一刻,明顯有心虛的表現。
這位蘑菇教教主沒他們以為的那樣運籌帷幄,甚至不具備創教的才能,但她對毒蘑菇的研究确實非尋常人可比。
剛才在洞內行走時,她的目光會下意識停留在洞壁原本長蘑菇的地方。出了山洞,她的目光也會第一時間掃視洞外草甸和林子裏的長蘑菇的地方。
剛剛她提出想要小解的時候,目光曾在附近的數棵樹上停留。
沈惟慕之前曾經說過,這附近林子裏有很多出人意料的毒蘑菇,其中有一種就長在樹皮上,微小,并不明顯。
這遍地長蘑菇的野外,可以說是吳魚掌控的天下,就像魚兒回到了水裏。宋祁韞當然不可能給她“暢游”的機會。
吳魚張了張嘴想狡辯,但又擔心她多說多錯,幹脆扭頭冷哼一聲,佯裝無所謂的态度。
“随你們怎麽想。”
看來即便她背後有人,她也不會輕易供出。
宋祁韞示意一眼尉遲楓。
尉遲楓用銀針在吳魚的頸後紮了一下,吳魚當場暈厥。衙役們将吳魚與其餘十一具屍體放在一起處置,擡回大理寺。
“幹嘛弄暈她?”白開霁不解地問。
尉遲楓:“一會兒回去要穿過林子,這個人太了解長在林子裏的那些蘑菇了,以防萬一。”
白開霁恍然大悟,佩服地對宋祁韞拱手,果真姜還是“老大”辣。
待宋祁韞一行人返回大理寺的時候,天已然大黑了。本該寂靜的大理寺此時卻喧嚣至極,門內外圍滿了皇城禁衛。
宋祁韞不僅看到了鄭成梁以及大理寺其他要職官員的身影,還看到了京兆尹沈玉章以及刑部尚書、禮部尚書等朝廷大員。
“出了什麽事了?”白開霁也沒見過這陣仗,一臉發懵。
“出大事兒了啊!”
鄭成梁正愁眉苦臉地對着沈玉章等人,聽到熟悉的聲音後,像孩子終于見到久未歸家的父母一樣,幾乎是飛撲到宋祁韞跟前。
“前不久逍遙王來了,說奉旨來見蘇錦多最後一面,獄卒哪敢不從,就放逍遙王進了大牢,豈料……豈料……”
關鍵時刻,鄭成梁唉聲嘆氣,沒說下去。這可給白開霁急壞了。
“您倒是快說啊!”
沈玉章冷嘲:“鄭公今日這玩忽職守之罪是逃不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