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
第63章
這是哪位道骨仙風的真人?為何蒙着面?
雖不見面紗下的下半張臉,但只看眉眼和姿儀,便已然覺得他該是從畫像裏走出來的仙人。
“諸位聚在這裏作甚?”
“哎呦,聲音也好聽,好似天上來!”巷口賣灌漿饅頭的李三娘歡喜地驚嘆道。
李三娘不是會靈觀的信徒,她瞅着邊人多,就拎着一籃子灌漿饅頭來這邊人群裏售賣。
如今籃子裏還剩幾個,李三娘就問沈惟慕要不要吃。
“你這娘們沒長眼嗎,說話前不瞧瞧人家衣着,估量一下人家的身份?人家會稀罕吃你這幾口破饅頭?”
李三娘旁邊的中年男子知道沈惟慕的身份,當即就損李三娘有眼無珠,不知輕重。
李三娘窘迫不已,她沒想那麽多,只是單純覺得眼前這少年長得好看,招人稀罕,就想把自己最拿手的吃食分享給對方。
“對、對不起——”
“灌漿饅頭?沒吃過,聞起來好香。”
沈惟慕對李三娘伸手,道謝。
李三娘愣了下,高興地趕緊掀開籃子裏的白布。她先用荷葉包着饅頭,提壺往饅頭裏倒了乳酪後,給沈惟慕遞過去。
“乳酪是我自己琢磨做的,比外面的好吃,公子嘗嘗看。”
沈惟慕一口下咬去,嘴角粘着些許白色的乳酪。饅頭細膩松軟,很有彈性,入口似要化掉一般,新鮮灌入的乳酪味道酸酸甜甜,奶香味兒濃郁,很好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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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口沈惟慕就直接把剩下的灌漿饅頭都塞進了嘴裏,順便舔掉了嘴角粘着的乳酪。
“公子如果喜歡吃,這幾個都給公子。”李三娘特別高興,把籃子裏剩下的幾個饅頭都灌滿了乳酪,連籃子一起都送給了沈惟慕。
“多謝。”沈惟慕也不客氣,幹脆接了籃子。
“真有那麽好吃?還有嗎,我也想嘗嘗。”
大家看沈惟慕吃得那麽香,他們也想吃,紛紛問李三娘還有沒有剩餘,他們想買。
李三娘高興不已:“有有有,有的是,在巷口的灌漿饅頭鋪,大家去那兒買就行。”
開始笑話李三娘的中年男子齊聰,見李三娘的家饅頭這麽受歡迎,不滿地撇了撇嘴。
“一口破饅頭罷了,都沒見過世面,還搶着吃上了。”
齊聰嘆了聲沒意思,就往人群外走。
“不能白吃,關于這會靈觀,您有什麽想知道的事都可以問我,知無不言。”沈惟慕對李三娘道。
李三娘笑着搖頭,表示她沒什麽想知道的。
“別別別啊,我們想知道。”
周圍人趕緊插話,大家都一起撺掇李三娘快幫他們問一問。
“我買你家十個饅頭。”
“我買二十個!”
“我全包!”人群中有一名穿着绫羅綢緞的山羊胡男人高喊道。
大家扭頭一瞧,居然是陳員外,京畿地界有名的大善人。
陳員外拿出一錠銀子,交到李三娘手上,請她一定要幫自己問問,會靈觀現如今還可不可信了。
李三娘遲疑,不知該接不接銀子,看向沈惟慕。
大家看到那一錠大大的銀元寶後,都忍不住羨慕李三娘,後悔他們随身沒帶點吃食來,不然讨好了那俊美小公子,這得銀元寶的美事兒豈不落在他們身上了。
嘲笑李三娘的齊聰,見到這一幕也眼熱得很,
沈惟慕略微點頭,示意李三娘可以收下銀子,轉而對陳員外道:“事在人為,求神拜佛若對你而言能在心裏頭求個安慰,倒也算也有用。”
言外之意,不靈,最多給人點心理上的慰藉罷了。
會靈觀半點仙氣沒有,絕不可能會有應驗人們所求。
陳員外發愁地嘆氣,“那我求的事兒該怎麽辦呀!”
“沒法辦了,人已經死了。”沈惟慕道。
陳員外驚愣,呆呆地看着沈惟慕:“小兄弟這話是何意?”
沈惟慕:“字面的意思。”
“小兄弟話可不能亂說啊,你知道我求的是什麽事兒嗎?”
“你女兒的下落。”
沈惟慕建議陳員外報官,出了東城門後一直走往東走,往溝裏看,或許就能找到他女兒了。
陳員外震驚:“你怎麽會知道我要找女兒?”
沈惟慕恍然想起什麽,從袖兜裏掏出一張八卦紙,鋪在地上,圍觀的周百姓們立刻讓了地方。
往四周看看,京城內的路面清掃得很幹淨,居然沒有碎石子。
沈惟慕無奈之下就揪了幾塊饅頭皮,丢在八卦圖上。
紛紛彎腰探看的衆百姓們:“……”
這啥意思?
“算的。”沈惟慕這才回答陳員外。
衆人:“……”
已經把話說完了,才擺八卦圖,這種先說後算之法真可行?
陳員外整個人愣在原地,不曉得該不該信沈惟慕的話。
“再不去,第一個發現她的人就不是你了。”沈惟慕道。
“你你你——”陳員外很不喜歡外人說他女兒可能死了,正要斥責沈惟慕在亂言,人群外忽有人喊起來。
“你可會為你說的話負責,如若陳員外的女兒沒事,你這般詛咒人家當如何?負荊請罪,跪地上給人家道歉嗎?”
齊聰沒走,圍觀到現在又忍不住出言挑事兒。
若能見到這樣身份的貴公子賭輸後狼狽的樣子,他會很高興。
“可以。”
衆人冷吸口氣,很難想象這仙人氣質的柔弱公子,除去衣裳,負荊請罪的模樣。
“你呢,此事若為真,你就跪在大理寺正門,大喊一百聲自己嘴賤如何?”
反正大家都不認識他,一會兒證實事情是真的,陳員外女兒真的死了,那場面肯定會很混亂,他趁亂離開就行了。人海茫茫,誰還能真揪出他來不成?
“好!”齊聰應承得很幹脆,殊不知他應下的同時一縷他看不見的氣印在了他的眉心。
陳員外本來要質疑沈惟慕的話,在此刻都咽在了肚子裏。少年跟他無冤無仇,看起來身份也不俗,似乎沒必要騙他。
反正他現在沒有女兒失蹤的線索,出城跑一趟也不會損失什麽。
陳員外心沉下來,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。他先跟沈惟慕拱手道了聲謝,就立刻帶人出城。
齊聰要親眼見證結果,跟着齊員外走了。
這時,有一名年輕婦人拿出一貫銅錢來,給沈惟慕,“公子可否幫我算算,我——”
“我不算命。”沈惟慕頓了下,補充一句,“除非跟命案有關。”
婦人大喜,連連跟沈惟慕道謝,這說明她所求之人性命無虞,便算是好事兒了。
“那公子可算出會靈觀案子的兇手是誰?”人群中有人好奇問。
“會靈觀兇案的嫌犯已經緝拿歸案。”
“他為何殺人?”
“貪財,脾氣不好。”
沈惟慕順嘴提醒大家,要記住錢財當取之有道,為人要戒驕戒躁,少動肝火。
衆人哄笑,問沈惟慕是不是官府派來教誨他們的人。
“放心,我連殺雞都不敢,肯定不會殺人。”人群有個書生得意道。
“你是不會殺雞,但你什麽活兒都讓你妻子來做,不殺人也算殺心了,殺得她心如死灰,欲與你和離。”
書生變了臉色,跟見鬼一樣看着沈惟慕:“你怎麽知道?”
“算的。”沈惟慕指了指八卦圖,此時八卦圖天乾位置剛好落了一片枯樹葉。
書生及衆人:“……”
好神奇的算命之法,以前從沒見過!
“近三日不論在家還是出門,勸大家盡量結伴,接下來京城還會有兇案發生。”
衆人忙問出了什麽事,聽起來好像很吓人的樣子。
“蘑教聽說過嗎?”
“當然聽說過,臭名昭著,誰人不知?這三四十年過去了,朝廷還沒鏟除他們,真的是——”
有人想罵朝廷沒用,突然想到沈惟慕也可能是衙門的人,把後面的話咽回去了。
“難道這魔教近來又猖狂了?”
“對。”沈惟慕知道大家把蘑教誤認為是魔教了,倒無妨,正可以借着魔教的惡名,震懾大家。
“哎呦,好吓人,那我們可得注意了。”
“上一次魔教作亂,我記得是為了搜羅三百童男童女。他們這一次的目的是什麽?”湊熱鬧的人中有幾位是江湖人,趕忙追問。
沈惟慕:“二十萬兩白銀。”
“我的天,二十萬兩,一大座銀山啊。”
“果然是魔教,好大的胃口!他們要這麽多錢幹什麽啊?”
“來來來,大家一起都來嘗嘗新出爐的灌漿饅頭。”
陳員外出錢全包了李三娘鋪子裏的饅頭,但他忙着去找女兒,就要李三娘把饅頭分給大家。
這會子饅頭出鍋了,李三娘就邀請餘下的衆人一起去她家鋪子裏吃饅頭。
一會兒有事兒的都走了,剩下沒事兒的二十幾人,跟着沈惟慕一起轉移到李三娘的鋪子內,邊吃灌漿饅頭邊聽沈惟慕八卦魔教。
沈惟慕咬一口饅頭,在衆目睽睽之下慢慢地從容咀嚼完後,才開口道:“魔教八長老多變,你們聽說過嗎?”
有幾名混江湖的武人,他們馬上點頭回應沈惟慕的話。
“當然聽說過,千機山莊的事情出來後,近來他的名聲更響當當了。”
“多魔頭比那孫猴兒還會變,披着各種人皮面具混在人群中,來無影去無蹤,沒人能識破他真面目,抓得着他。太吓人了!”
“哼,再多變又如何,還不是不行。”
“你也聽說了?我也聽說了,多變空有一身本領,世上無人能敵,可惜做男人那方面卻不行。你們說他這樣的,到底算是厲害還是無能?”
“厲害的武人,無能的男人呗。”
衆人哈哈笑起來。
“我懂了!小兄弟的意思是說,魔教犯案,要這二十萬兩白銀,其實是為了治多魔頭那方面的不行?”
沈惟慕咬着饅頭,眨眼道:“我可沒這麽說。”
大家一瞧沈惟慕這态度,覺得這眨眼分明就是贊同的意思。小兄弟能出入兇案現場,自然不是一般人物,又故意蒙着面,他該是出于一些緣故,不便直接将這消息向外透露。
幾名武人連連點頭表示:“懂懂懂,小兄弟沒說,都是我們自己瞎猜的。”
“我還有一件新鮮事兒,你們要不要聽?但千萬不能對外說是我說的。”
“聽聽聽,保證不說。”衆人紛紛應和。
沈惟慕:“會靈觀張真人比多變還不行,多變至少還有,他壓根兒就沒有。”
大家起先還沒懂什麽意思,但随後聽到那聲重音“根兒”後,反應過來沈惟慕說的是什麽了。
“你是說張真人其實是——”應話的人捂了下嘴,然後壓低聲道,“太監?”
沈惟慕眨了眨眼。
大家立馬都懂了!
“被害的那道童,身份實則很不一般。他本該身在富貴高門之家,奈何來路不正,他父親怕被人說道,才安排他在張真人身邊。本打算過段日子,令他以道童身份入尚書府侍奉,再借此由頭收他為義子。”
“尚、書、府?”有人聰明地抓住了話語裏關鍵,“那普安道童竟是尚書的兒子?哪位尚書?”
沈惟慕立即捂嘴,嘆自己失言了,“諸位告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