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
第57章
“看樣子這命案跟蘑教脫不了幹系。”
逍遙王府那邊不能耽擱,五人決定兵分兩路。
明月樓四樓有挑高,做了八角飛檐,屍身就挂在四樓朝向西街的那角飛檐下端。
兩指粗的繩子緊勒着死者脖頸,繩扣在腦後,頭呈低垂狀态,整個人被埋在屋檐的陰影下。因為位置較高,大家都看不清死者長什麽樣子,只能憑其身軀判斷死者是一位身材中等的男子。
挂屍的繩子穿過屋檐下的橫梁後,另一端綁在二樓的廊柱上。
為了保證驗屍的準确性,屍身在放下來的時候,要盡量維持原有的狀态,不産生新的擦傷和碰撞。故而要等衙役們抵達,衆人齊心協力将屍身放下。
西大街本就有京兆府設立的軍巡鋪,喊人過來幫忙很快,但大理寺的人可指使不動京兆府的人馬,只能借沈惟慕京兆尹之子的身份一用。
沈惟慕聽了尉遲楓的請求後就點點頭,收好沾血帕子後,就去叫人。
尉遲楓對陸陽嘆:“瞧瞧,心思多澄澈的孩子,被你誤會,被罵得狗血噴頭了,剛才還吐了血,卻還是一絲抱怨都沒有,就這麽乖乖地去幫咱們叫人了。”
“唉,我真不是東西,對不起他。”陸陽打自己一巴掌。
“鄭公那邊你回頭還要多勸勸。”
陸陽拍拍胸膛保證,“放心吧,今後他要是敢欺負二三,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。”
二人走到明月樓門口敲門。
清晨的明月樓反而是最安靜無人的時候,倆人敲了半天才有人應。
開門的護院披散着發,打着哈欠,瞧見敲門的人穿着官袍後,驟然精神,趕忙請人進門,去喊鸨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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尉遲楓和陸陽要上四樓查看情況,鸨母楊媽媽急急忙忙阻攔,讪笑着表示不方便。
尉遲楓從楊媽媽的眼神中讀出幾分意思,他按住欲直接往上沖的陸陽,問楊媽媽:“有幾分不方便?此案事關逍遙王世子的生死,你若覺得你與四樓的貴人都能擔得起這份責任,那我們就不上去。”
楊媽媽臉色大變,忙表示她擔不起。
“可這位貴人我也得罪不起啊。二位稍等,我先去打一聲招呼再來——”
“一起。”尉遲楓伸手示意楊媽媽先請。
楊媽媽不好再提要求,讪讪地帶着二人走到四樓敲了敲門,對門內的貴人講明了現如今的情況。
屋內一陣沉寂,沒有聲響。
陸陽正要推門之際,門突然被打開了。
門那邊,衣冠齊整的禮部尚書呂渠武冷冷看着尉遲楓和陸陽。
“呂尚書。”尉遲楓作揖見禮。
三名貌美如花的青樓女子站在呂渠武的身後,粉面含春,笑意盈盈地給尉遲楓和陸陽行禮。
陸陽抽動嘴角,忍不住冷笑一聲,他敷衍拱手,也算是跟着尉遲楓一起行了見禮了。
呂渠武一語未言,當即要走,被陸陽攔住了去路。
“呂尚書昨夜一整晚都在這?”尉遲楓問。
呂渠武板着臉,睥睨陸陽和尉遲楓,“你們還不配讓我回答這些問題。”
話畢,呂渠武便冷哼一聲。拂袖而去。
“好大的官威啊,都耍到青樓來了。”陸陽嘲諷罷了,問牡丹、芍藥和清瀾這三名青樓妓子,“昨晚呂大人威風嗎?”
清瀾笑了聲,嬌媚的目光落在陸陽身上,輕啓朱唇:“威風,當然威風了。”
牡丹和芍藥跟着笑起來,似火的紅唇綻放在她們白皙若雪的臉頰上,令人迷醉。
“正經點!”陸陽厲聲斥她們。
“明明是陸少俠先不正經,如今反倒讓我們正經了。”清瀾絲毫不懼于陸陽的吼叫,聲音越發嬌媚。
“你認識我?”陸陽重新審視清瀾。
“在這京城,誰人不識鼎鼎大名的陽俠?陰陽雙俠英雄俊逸,哪個閨中女子不向往?我們明月樓的姑娘,最愛聽的便是你們陰陽雙俠行俠仗義的故事。”
清瀾接着就點了幾位有名的江湖人士,說這些人都曾光顧過明月樓,跟他們講過很多陸陽的趣事。
陸陽聽到被點的人名中居然有他三叔,心裏狠狠給其記上了一筆。真看不出來,表面一本正經的三叔,居然在背地裏來這種地方。
來這種地方就罷了,居然還跟別人講了他小時候尿褲子的醜事。回去不揍到他找爺爺,他不姓陸!
“不過呢,論樣貌,我還是最喜歡你們江湖司新來的那位小少年,啧啧啧,那長相……”
清瀾回憶起來,就好像在回味什麽美味美食食。
“全都長到姐姐心坎上了!姐姐就是不認識他,否則他要什麽,姐姐定然就給他什麽,全都給他!”
“我們也是。”牡丹和芍藥齊聲道。
“都閉嘴!知道我兄弟什麽身份麽,看得上你給的那點仨瓜倆棗?”
陸陽讓她們安分回答問題,不要說多餘的閑話,否則一律按冒犯朝廷命官之罪帶回大理寺。
這話很有用,清瀾等人立即噤聲,不敢多言了。
尉遲楓方開口詢問清瀾三人,昨晚是否整夜和呂渠武在一起。
牡丹、芍藥和清瀾互相看了一眼,清瀾代為應答:“是。”
“那從昨晚到今早,你們是否聽到什麽異響?”
三人搖頭。
“昨晚風大,屋內有絲竹之聲,屋外有樹枝嘩啦嘩啦作響,我們姐妹真沒太注意有什麽別的動靜。”清瀾答道。
尉遲楓巡視一圈房間的環境,屋子非常大,西面是擺着檀木大圓桌的廳;北面是挂着名家書畫、有琴有棋的書房;南面設有九曲流觞石桌,是行酒令、投壺嬉戲之所。最後一處東面就是寝房了,床十分寬大,足以容納十人。
“四樓就這一間房?”
“對。”
陸陽推開西間的窗戶瞬間,窗外衙役們的喊聲便十分清晰地傳到屋內。
“慢點慢點,往左點。”
從西窗往外看,可以看到左前方半丈遠的位置,死者的身軀在緩慢地往下移動。
西窗這邊剛好能看到死者的背側面。
“啊——”牡丹無意間瞟見外面懸挂的屍體,吓得大叫,抱頭蹲地,不敢再看第二眼。
楊媽媽趕忙去安撫,跟陸陽打商量能不能把窗戶關上。
“關不關的,你們明月樓上挂着一具死屍也是事實。”
陸陽嘴上雖這樣說,但還是順手把窗戶關上了。
随後他就去推開北窗,北窗外也就是明月樓的內院長着一顆粗壯的桃樹。
這時節桃花早就落了,落花處依稀可見有小青桃子在形成。
陸陽伸手就折到了一根桃枝,數了數上面的小桃子,手臂長樹枝,足足有七顆桃子,一顆都不缺。
“昨夜你們便是在此處彈琴?”陸陽問清瀾。
“對。”清瀾從容應答。
“然後?難道你們只彈琴了?”
“自然不止是彈琴,當然也要做些這地方該做的事。”
清瀾徐徐踱步,走到陸陽跟前,柔媚的眼睛與陸陽對視。
“陸少俠一身正氣,确定要聽這些?”
“不必。”陸陽踱步到了床前,看着床上的被褥淩亂,伸手整理了一番。
“哎呦,這怎麽好意思讓陸大人來呢,妾身來。”楊媽媽趕忙過來幫忙,陸陽也不再伸手。
“看不出陸少俠還挺愛整潔。”
清瀾默了片刻後,看眼陸陽。
“我知我說這些話你們未必肯聽,但我還是要勸二位大人一句,沒必要白費功夫查呂大人,他跟外頭那個人的死沒任何關系。”
這時候,楊媽媽整理好了床鋪。
陸陽掃了一眼幹淨整潔的床榻後,轉眸問清瀾:“那跟你呢,可有關系?”
清瀾行了個禮:“陸少俠高看小女子了。”
“我看沒那麽簡單,你說昨晚你們做了該做的事,可你們三人唇上的胭脂沒有任何褪色痕跡,床榻看似淩亂,實則幹淨得很。
我雖不曉得你們昨夜到底在做什麽,但你可以捎一句話給呂尚書:這事兒他若不能親自給我們解釋清楚,那沒完!”
不是說他不配得到他們的解釋嗎?他倒要看看他們配不配。
清瀾臉色微變。
“昨夜你們根本就不在北間。是,昨夜起了大風,但昨夜刮得的是南風,樹在內院,三面環着屋舍,且在背風向,樹枝如何能被風吹得嘩嘩作響?
真要嘩嘩作響了,這距離窗戶最近的這枝桃兒,總該掉幾個,瞧瞧吧,一個沒掉。”
陸陽随手一甩,将陶枝丢進清瀾的懷裏。
清瀾捧着陶枝,詫異地看着,完全沒料到這也會是破綻。
“句句謊言,句句欺瞞朝廷命官,抓你回府受刑也不為過。知道我為何不現在抓你們嗎?”
陸陽眸光深邃,與清瀾對視。
清瀾倒也不懼,含笑看他:“為何?”
“屍身完好落地,可以驗屍了。”沈惟慕站在門口,聲低音短地通報。
聲音明明不大,屋裏的人距離門口都很遠,偏偏屋裏每個人都聽到了。
“憑什麽告訴你。”
陸陽收回目光,立即随尉遲楓和沈惟慕下樓。
突然被賣了關子,得不到答案,清瀾不爽地哼了一聲,随後也跟着下樓了。
明月樓下,西大街上,屍體被平放在草席之上。
周遭的百姓都被驅散到十丈之外,加之有帷布遮擋,并不能看清這邊的情況。也正因為如此,勾起許多百姓的好奇,猜疑聲和議論聲非常大。
尉遲楓和陸陽急走到屍體旁,在看到死者的臉的那一刻,都愣住了。
楊媽媽趕緊湊過來探頭一看,驟然睜大眼,突然打了一聲嗝,整個人暈死了過去。
清瀾沒去看屍體,從下樓後看到了沈惟慕,眼睛就一直落在沈惟慕身上。牡丹和芍藥都跟清瀾一樣,在看到沈惟慕的那一刻,都有幾分小激動。
在沈惟慕終于察覺到她們的目光,朝她們看過來時,清瀾大大方方地走到沈惟慕跟前。
“小兄弟,我叫清瀾,是明月樓的——”
清瀾話語停頓之際,沈惟慕接話。
“老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