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
第52章
沈惟慕對武林第一美人這個稱號沒什麽感覺,不過周書茂的說法跟其他人不同,讓他覺得有點新鮮,就扭頭看了周書茂一眼。
“看什麽看,你不服?”
周書茂讓沈惟慕最好去照照鏡子,好好看看自己長什麽模樣。
“你這種長相,居然也配稱武林第一美人?”
“他不配你們配?你們這樣的人若是配稱武林第一美人,武林第一美人怎麽說也有幾萬個了。那這也不能稱第一了,該叫第幾萬。”陸陽譏諷道。
周書茂震驚地看向陸陽,頻頻搖頭,“真沒想到堂堂陽俠居然說出這種話,太讓人失望了!你病了,你們也病了,天下武林都病了!”
宋祁韞拍響驚堂木,警告周書茂注意措辭,否則按藐視公堂和辱罵朝廷命官之罪刑罰伺候。
“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?如今的武林,以白為美,以陰為美,以病為美,人人推崇他這樣的人為榜樣,這還是武林嗎?跟青樓有什麽兩樣!”
公堂乍起一陣陰風,吹得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。
怎麽回事?周遭沒開窗,怎麽會突然有風?莫非是公堂大門敞開的緣故?
宋祁韞按住桌案上險些被吹走的卷宗,命令衙役将門關上。他冷聲斥周書茂不知悔改,當堂藐視朝廷命官。
“掌嘴。”
衙役要上前行刑,被白開霁攔住了。
白開霁三兩步走到周書茂跟前,撸起袖子,欲親自打。
沈惟慕眸光內斂,聲音淡淡地問白開霁,“可以我來嗎?”
Advertisement
白開霁馬上讓地方,雖然知道以沈二三的身體情況,肯定打不出多大的力道,但只要能讓二三兄弟出氣了就好。
沈惟慕蹲在周書茂跟前。
陸陽拽了一下白開霁,“你糊塗了?居然讓他動手?憑他那蚊子大小的勁兒,給人撓癢癢嗎?”
周書茂起初看到白開霁要來給他掌嘴時,臉色轉白了,再見來人改成了沈惟慕時,他臉上立刻露出不屑的表情。
對他而言,被白開霁那樣的大俠打臉雖然疼但不丢臉,但被沈惟慕這樣的人扇嘴巴就是恥辱了。
周書茂叫嚣着要換個人。
陸陽聽這話,“呦嘿”了一聲,罵他不要臉,真以為公堂是他家的,随他提條件了。這會兒還偏就不換人了!
“二三,使盡你的全力揍他!”陸陽給沈惟慕示意臉上最痛的穴位位置,讓他就照那地方打。
在場其他人也都被周書茂的态度激怒了,希望沈惟慕能重拳出擊,狠狠出一口惡氣。
于是在二十幾雙眼睛充滿期待的注視下,沈惟慕手掌輕輕一擡,又輕輕落下,拍在周書茂的臉頰上。
天吶!
所有人都不禁在心中驚呼,他們平常打蚊子的勁兒都比這大。
陸陽嘆口氣,無奈挑眉示意白開霁,表達意思明顯:“你看,我就知道會是這樣。”
白開霁雖然料到了沈惟慕勁兒不大,但真沒想到會這麽小。
“要不剩下的我來?”白開霁委婉出言,跟沈惟慕打商量。
啪啪啪啪!
沈惟慕好像沒聽到,左右開弓,兩手一起拍周書茂的左右臉數下。
“唉,”陸陽又嘆氣,跟白開霁道,“這一幕看着是不是很眼熟?”
白開霁疑惑:“還別說,為什麽我感覺有點熟悉?”
“因為你早上洗臉時就這麽拍臉。”陸陽無語道。
白開霁:“……”
好像……确實如此!
“甚至都沒有你拍臉聲兒大!”陸陽又補充一句。
白開霁:“……”
好像……确實如此!
“啊——啊啊啊!好疼!好疼啊!”
周書茂忽然在地上打滾兒,鬼哭狼嚎地痛叫。
“拜托,演戲你也裝得像一點。他剛才用勁兒打你了嗎,你裝成這樣是想把我們當傻子糊弄嗎?蠢貨!”
陸陽不滿地踹一腳周書茂,令他快起來。
周書茂反而痛叫得更厲害。
“你還沒完了是吧?”陸陽怒氣沖沖地一把揪住周書茂的衣領子,強迫他跪好。
“不不不是裝的,真的很疼!”
周書茂見陸陽滿臉譏看他,根本就不信他,就試圖想去跟別人解釋,卻發現在場所有人都冷目嘲諷地看他,認定他在演戲。
甚至連他身邊的張志山,也是類似的表情,給他遞眼神兒,示意他別演得太過了。
周書茂真的痛得幾乎說要說不出話來了,在場卻沒有一個人信他!
剛才周書茂被沈惟慕輕輕打第一下的時候,感覺臉頰就像被人撫摸了一下,根本都不算打。
他正要嘲諷沈惟慕陰虛,不如個娘們有手勁兒,忽然感覺腹部絞痛,接着,他渾身的骨頭開始疼,關節酸痛,每一寸皮膚都像被紮了密密麻麻的鋼針,碰哪兒哪兒疼。
再接下來,別說沈惟慕輕輕得扇他的巴掌,就是被風吹一下,他都有無比痛苦的痛感,哭爹喊娘的那種疼。
為什麽會這樣?是他身體出了什麽毛病?莫非是那個少年打他的那巴掌有問題?給他下蠱了?
可這根本不可能,剛才那一巴掌在衆目睽睽之下,不管他有任何小動作,都無所遁形。再說蠱蟲如果通過皮膚進入身體裏,臉上必留痕跡,可他的臉上什麽痕跡都沒有。
宋祁韞斥道:“周書茂,休耍花樣!你若再不老實,便酷刑伺候。”
周書茂渾身哆嗦,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。
他現在維持跪地的姿勢,已然如跪在鋼針上一樣痛苦,如果再對他施以刑罰,他一定會痛得生不如死。
“你說他不配為武林第一美人,那誰配?”
宋祁韞目光從沈惟慕身上轉移到張志山那裏。
“張志山?張志山就是許願樹上,那個讓人用紅布條還願的武林第一美人?”
周書茂馬上否認:“不是!”
宋祁韞令人将潘英的證供呈給二人瞧,并将在興隆武館搜查到的一箱子軟甲手套和天鲛絲擡到二人面前。
天鲛絲纖細柔軟至極,卻又鋒利無比,可切肉斷骨,市價百金一尺,這裏的天鲛絲足有八丈長,算上軟甲手套的價值,這一箱子東西可謂是天價了。
“東西雖然從興隆武館的暗格內搜到,但肯定是屬于你的。”宋祁韞質問周書茂認不認。
周書茂咬唇忍痛,憋到現在煎熬至極,但他還是狠咬着後槽牙不認。
“宋少卿明鑒,在下只是遠峰武館的掌櫃,興隆武館這麽好的寶貝怎麽可能會是在下的。宋少卿未免太瞧得起在下了。”
“可是據我調查,七家武館的老板都是一個人,便就是你。”
宋祁韞拿起桌案上銅鈴,晃了晃。
銅鈴上有特殊的圖案雕刻,是一棵開在劍上的蘭花,同樣的花紋在周書茂腰間的玉佩上也有。
七家武館的正門門框上都挂着這種銅鈴。
當沈二三告訴他遠峰武館和吉昌武館其實是一家的消息後,宋祁韞順勢就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測,這七家武館的老板其實都是同一個人。
事後經過調查,證實他的推測屬實。
“經過比對,這些天鲛絲與屍塊上紅腫的痕跡以及衣服上殘留紅線形的血跡,完全符合。天鲛絲細而鋒利,使用時需要戴上軟甲手套,而這三十幾副軟甲手套中,有十三只明顯殘留了未洗淨的血跡。”
白開霁冷嘲:“這些東西是學生們洗的吧?一群粗心的年輕人,不曉得血跡洗不幹淨,會招來蒼蠅。我們正是在搜查興隆武館的時候,發現一處空置的房間裏蒼蠅特別多,才找到暗格,發現了這東西。”
空置的房間藏兇器,可謂是一個很好的障眼法。
屋子空蕩蕩的,一眼望去一切一目了然,很容易讓人以為房間什麽東西都沒有,沒什麽可查。
然而,最令人驚訝的不是他們藏兇器的方式,而是三十幾副軟甲手套的數量。
這說明這場兇案不是大家以為的倆人、三人或者四人作案,而是真正的群體作案。
這也是為何之前大家屢次分析案情,想不明白為何兇案發生那般迅速,場面那般龐大又血腥,兇手卻了無蹤跡。因為人多,有人指揮,分工明确,且就近作案,地道移屍後抛屍,故而才顯得“了無痕跡”。
說白了,就是膽大妄為,在玩“燈下黑”。
大理寺等人起初之所以被誤導,便是沒想到人性可以惡到如此地步,七家武館都跟碎屍案有關。
宋祁韞後來參透了,說“案子其實很簡單”,也是這個緣故。
一旦考量到是團體作案,整個作案過程便沒那麽讓人費解了,很容易理順。
不過現如今,令人費解的地方換成另一處了,就是這些師生為何會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,共同犯下這等兇殘血腥的分屍案件。
“如此你們還不肯認罪?”
張志山伏地叩首:“草民張志山認!”
“張兄!”周書茂埋怨張志山糊塗,問他為何要認下,“就算要認罪也當是我來認罪,一切都是我的主張。”
張志山對宋祁韞拱手:“宋少卿,殺人的事兒都是我一個人做的,許願樹也是我的主張。是我江湖意氣,想給急需幫助的人一些扶持,便想到了許願樹這個主意。”
宋祁韞直接無視掉二人争搶認罪的戲碼。這二人真當他們不存在似得,以為他們會蠢得不知道兇案跟他們二人都有關一樣。
“你的扶持就是□□?”
“是路見不平,拔刀相助,鏟除不平之事。”張志山挺起胸膛,特別驕傲地說道。
宋祁韞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,“比說你是武林第一美人還離譜。”
張志山:“……”
周書茂激動質問:“宋少卿這話何意?張兄他就算殺了人,也是為了鋤強扶弱、匡扶正義,幹了一樁武林人皆拍手稱快的大好事!他之美,光耀世間,無人可比!”
衆人:“……”
這倆人是不是都腦袋有病?
宋祁韞已經不想審下去了,他很擔心再審下去自己聰明的頭腦會受影響。
宋祁韞勾勾手指,示意陸陽來。
面對這種腦袋不太正常的犯人,大概只有把嘴欠功夫修煉到登峰造極地步的陸陽能承受得來。
陸陽可太高興了,他最喜歡坐在主審的位置上,居高臨下氣派地審案子。
在上首位坐定後,陸陽清了清嗓子,猛拍一下驚堂木,把堂下的周書茂和張志山都吓了一跳。
周書茂身體一抖就疼得要命,忍不住哼叫了兩聲。
陸陽立即嘲笑他:“我怎麽瞧着你像是青樓出來的?”
這話直接刺激得周書茂滿臉怒紅,想罵又不敢罵,把唇上破的口子咬得更深了。
“說說經過吧,你們是怎麽犯蠢,腦子進水又點了炮仗後,犯下這等殘酷無恥的兇案?”
張志山垂眸道:“我們就是為了鋤強扶弱,助人解決不平之事——”
“你再放屁,小心我狼牙棒伺候你!”陸陽可沒耐心聽張志山那滿口假仁假義。
周書茂聞得此話,急了,“他什麽都不知道,你們別難為他,我來說——”
話說一半,周書茂疼得講不出話了。
衙役見狀立即用木杖不客氣地捅了捅周書茂的後背,讓他再裝疼試試,他的木杖會絕無二話地打下去。
周書茂縱然再疼,也只能忍下。
陸陽則發現了周書茂的弱點好像就是張志山,他好像特別崇拜,崇拜到可以為其犧牲性命的那種。
真奇葩,但可以利用。
驚堂木一敲,警告周書茂,再不如實招來,他就用“冰火兩重天”來拷問張志山。
小吏特意解釋冰火兩重天的意思,就是一會兒用紅鐵烙,一會兒用加鹽的冰塊敷,如此反複折磨傷口,相當刺激。
周書茂忍下一切疼痛。牙齒打顫地繼續道:“我家中富庶,就算一輩子躺平不幹活,錢也足夠我十幾輩子衣食無憂了——”
話至此,周書茂眼皮忽然垂下,捂住肚子。
衙役狠狠一杖下去,打在周書茂的後背。
“再敢停頓,打你十杖!”
周書茂疼得冷吸口氣,繼續供述。
“我這人自小就向往江湖,喜歡聽那些行俠仗義的故事,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匡扶正義的武林大俠,所以我花高價請師父教我習武。
我師父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俠曾望,你們應該都聽說過。他授我武藝十年,奈何我根骨不好,很遺憾沒能得到他老人家的真傳。
但師父從未因此而嫌棄我這個徒兒無能,一直盡心盡責,還教會我很多做人的道理。
他說現在的江湖變了,不再是他以前混的江湖,人心不古,不再崇尚俠義,反以恥為榮。他不入江湖了,也讓我這般純淨之人也不要入江湖,免得被江湖玷污。
可憐我師父那麽好的人,年未過五十就病故了,徒留了一腔對當今武林的遺憾。
身為師父唯一徒兒,怎忍心讓他一直遺憾。所以我買下了武學巷所有的武館,我人微言輕,改不了現如今武林的風氣,但我可以努力改變未來。
我只要把這些還尚未入江湖的少年們培養好,将來武林的風氣就會煥然一新。”
陸陽大為震驚,順茬問周書茂:“所以你就指鹿為馬,故意糾正這些學生們的‘傳統’想法,讓他們改認張志山這樣的絡腮胡莽夫是武林第一美人?”
“何為美?何為醜?你們認為的美不過是可以腐爛的皮囊,空無一用。
真正的美是永恒不變的,是俠,是義,是他這樣看似莽夫的漢子,竟能不辭辛苦得背着一名腿腳不便的老婦走二十裏山路。”
周書茂說得大義凜然,真有那麽點浩然正氣的味道。
正如他所述,他與張志山的相識,就源于張志山好心背着一名摔斷腿的老婦走二十裏山路去看病。
周書茂自那之後越了解張志山,越發現他為人仗義,對友人真誠,符合所有他師父所描述的武林俠士該有的樣子。
自那之後,他便把張志山當知己,奉張志山為榜樣,每日都向張志山表達崇拜和贊美,并邀請他來他開的武館當教頭,請他用身上俠風正氣去感染武館內這些小輩們。
張志山就是在周書茂這樣的恭維下失去本心,成了一名周書茂指哪兒就打哪兒的“榜樣”。
周書茂認為只用言傳身教的方式,去教誨武館的學生們還遠遠不夠他們還需要實踐。
周書茂随後就想到了許願樹的主意:一方面嘗試入世,糾正世人對“武林第一美人”的誤解。一方面也可以通過這個方式來鍛煉學生們,讓他們體會到行俠仗義、鏟除世間不平之事的快樂。
公堂內突然安靜得落針可聞。
沈惟慕才不管這些,端看手中乳白色的核桃露,以指腹量出溫度剛好入口,立馬一口飲盡了。
真好喝,絲滑香甜,核桃味兒濃郁,要再來一桶才行。
坐在沈惟慕身邊的宋祁韞,指尖敲了敲椅子扶手,眼中已經一片了然。
周書茂與張志山作為本莊兇案的主謀,作案動機可謂是愚蠢、諷刺又可笑。
被害者被人用蠻力生生拉扯分屍,尤其是孫奎,四肢及軀幹有明顯的被絲線纏繞過的痕跡,而頭部則是被人徒手抓着。
這種殺人方式有點像是斬首與五馬分屍的結合。
五個方向同時用力拉扯的分屍方法,其實只能分屍五塊,因為頭、兩條胳膊與一條腿拉被拉扯掉之後,軀幹的部分會連同另一條腿一起被拖走。
所以他們又用天鲛絲将腿與軀幹分開,再将身軀分成兩半,這就造成了一條腿和腹部的傷口為整齊的切割方式。非要這樣分七塊的目的,就是為了讓每一個武館門口都能有一個屍塊。
為什麽一定要每間武館的門口有一塊碎屍?這種暴屍于門外的做法,與兩軍對戰在城門口暴屍敵人的屍體做法差不多,目的都是為了給某個群人以特定的震懾和警示作用。
在這樁兇案中,此舉是給誰警示呢?自然是七間武館裏的學生。
學生為何要被警示?那必然是他們中有人犯了錯。
犯錯的這個人正是孫奎,他在與秦初比武之前,用了不幹淨的手段,提前給秦初下了毒,并在比武時毫無武德,将秦初當場打死。
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擊敗對手,對于勵志要改變武林未來、貫徹鋤強扶弱俠義精神的周書茂來說,簡直是觸犯大忌。
所以他不僅打算殺了孫奎,還想趁此機會給學生們一個警告和教誨。于是他挑選了每個武館中最得意的門生,如潘英之流,參與了這場活人分屍的殺戮。
另一名被害者李源,則是作為秦田的“願望”被一起處置了。
秦田想他的雙生子兄長李源死掉,必然是因為嫉妒李源所擁有一切,想取而代之。李源的頭之所以會面目全非,也緣于此。
至于為何獨獨李源的頭被陳列在武館門口,屍體其他部分用的孫奎,周書茂和張志山也交代了。
本月十一號那天,秦田子時一過就在許願樹前許願。二人在了解秦田的願望之後,引秦田加入蘑教,以保證秘密不會外洩。
秦田從始至終并不知二人的身份,也并沒有參與兇案。他只是在前一天夜裏得到消息,十二日清晨武學巷武館門口查驗願望實現的結果。
所以那日,秦田說要吃崔記烤大腸的目的,其實就是為了查驗願望成果。
而他之所以對大理寺撒謊承認殺人,不敢招供許願樹的存在,皆因他是以自己致命的弱點為代價向許願樹許願。
秦田有一個兒子,是他兩年前來京時風流過後留下的種,出生後就被他母親遺棄在悲田院,成了孤兒。這次回京,恰是因為兒子的刺激,才令秦田下決心去許願,他不想讓他的兒子也走他的老路。
按規矩,秦田在确認過李源的頭顱後,即算願望達成,就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外洩露情況,還要去許願樹那裏,用紅布條向武林第一美人還願,并發誓誓死都要效忠蘑教。
陸陽有一點不解:“你們将李源弄得那般血肉模糊,他也能認得?”
“就是血肉模糊他才喜歡,這樣就沒人知道死的是跟他一模一樣的李源了。至于頭,我們也不知道他怎麽認得,他只說如果只是面部爛了,不耽誤他認人。”
“耳垂偏大,左耳有痣兩顆。”宋祁韞答道。
白開霁越聽肚子裏越憋氣,斥責張志山和周書茂是非不分,假仁假義,極其愚蠢惡毒。
“且不論孫奎的事兒了,我問你們,李源何錯之有,要遭你們這般殘酷虐殺?這也算不平之事?”
“自然是不平,于秦田而言,全都是不平。李源既已經享受二十多年的富貴生活了,理當主動讓賢,他不舍富貴生活,冷眼看親兄弟受盡貧苦生活的磋磨,這就是私心狹隘、貪念過盛之罪。”
總之不管有多少質問,被怎樣痛罵,除非以官威施壓,否則周書茂總是能回嘴,自成一套理論。
陸陽都被他氣笑了,罵到嗓子幹後,便懶得再罵了,甚至有點後悔在這種人身上浪費口舌。
“為何你的許願者都要加入蘑教?”宋祁韞最後一問。
周書茂和張志山互看一眼,語氣頗為驕傲地回答:“因為我們也是蘑教的人,我們有共同的願望,我們會互幫互助。不怕告訴你們,秦田的死,便是我蘑教的同伴們出手幫忙。”
接下來細節方面的審問,宋祁韞打發陸陽來做。陸陽很不想接這活兒,審問倆腦子有病的人,真的會把他氣撅了過去。
陸陽擺擺手推辭,請白開霁來。
白開霁又不傻,也想推托,扭頭看向沈惟慕。
沈惟慕端着核桃露正喝着,眼睛呆呆的,很純淨。
白開霁哪忍心把這麽毒的活兒推給病弱的二三,正要認命答應——
沈惟慕:“唔,天快亮了,徐寺丞快來了。”
“老大,聽說徐繪最近詩興大發,總往明月樓跑。”白開霁馬上跟宋祁韞告小狀。
宋祁韞當即打發人去通知徐繪來負責此案的後續收尾事宜。
陸陽瞬間松了口氣,對沈惟慕豎大拇指。
“不用謝,請吃飯。”
白開霁樂得點頭,二人剛做好協定,前頭的宋祁韞突然回頭。
“查內奸的事兒就交給你倆了。”
那個給牢房裏的秦田下毒蘑菇的內奸?
沈惟慕無所謂地點點頭,接下了這活兒。然後,他也扭頭,對着公堂內等着繼續受審的周書茂喊話。
“你碰到假師父喽,真正的大俠曾望并沒有死,人如今就在龍虎山天師府頤養天年,活得好好的。
人家也沒有孑然一身哦,有七個徒弟,三個兒子,八個孫子孫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