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
第44章
七人走到武學巷的時候,白開霁和秦田正有說有笑。
一陣風迎面吹來,巷內的霧竟詭異地散了,伴随着眼前呈現的血色震撼,風帶來的一股子濃郁血腥味兒充斥着每個人的鼻腔。
本該是青白色的石板路面如今像鋪了層紅紙一般,近乎被血染滿了。
武學巷巷長百丈,有武館七家,七家武館的門口都擺放着血淋淋的屍塊,有的是腿,有的是胳膊,還有的是身軀和頭顱。
秦田笑容僵在臉上,嘔吐之意明顯。
沈惟慕立刻接過他手裏的烤大腸,秦田道了謝後,就急忙跑到牆邊,扶牆嘔吐起來。
餘明在秦田的影響下也沒忍住,跟着去嘔起來。倆人幸虧沒吃早飯,把剛才吃的那幾口烤大腸吐了之後,就沒東西可吐了,只嘔着酸水。
瞧倆人這樣子,短時間內肯定沒胃口吃東西。
浪費糧食可恥,沈惟慕就好心幫他們把兩串大腸吃了。
在場的衆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,沒人注意到沈惟慕,否則令他們覺得最震撼的一幕就不是眼前的碎屍現場了,而是在這種環境下還能閑适吃大腸的沈惟慕。
宋祁韞迅速記下了現場屍塊以及血跡的分布情況後,倍感驚訝。
滿地的血還沒有凝固,但整個現場卻沒有足印,七間武館的正門只有屍塊,以及少量滴落的血跡,門口的石板和石階上都沒有足印。
宋祁韞便讓白開霁去巷尾肅查那邊地面有無血足印,若有,即刻追蹤足印的痕跡。
白開霁應承,縱身一躍,便跳到了左邊的牆上,飛速朝巷尾奔去。
宋祁韞在這時才對尉遲楓點了下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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尉遲楓擡腳踩在鮮血淋漓的黏糊糊的石板路上。
宋祁韞和陸陽緊随其後,就在三人走了不過五步的時候,巷內響起人聲喧鬧,七家武館的大門突然開了,許多年輕的學生從門內沖出來。
嘈雜的話語聲、調笑聲中突然乍起驚叫聲。
“噫籲嚱!什麽玩意兒,險些絆倒我!”
“血!好多血!”
“這是人腿?”
“啊——
是是是是人頭!”
“死人了!”
“死人啦!”
……
七家的武館門口都亂起來。
陸陽清了一下嗓子,動用內功大吼,警告所有人:“大理寺辦案,所有人都不許動!”
喊聲穿透每個人的耳骨,練武人都可以感受到這聲喊中所蘊含的深厚內力。
場面瞬間安靜下來。
白開霁這時候從右邊牆頭跑回來了,他對宋祁韞搖了搖頭,表示巷尾那邊并無血腳印。不僅如此,巷子兩側的牆頭他也順便查過了,沒有血跡。
宋祁韞點頭,讓白開霁維護好現場。
白開霁喊來七大武館掌事人,令他們将所有學生都有序地組織到一個地方,清點好人數後,一一記錄在冊。各武館內現如今還有誰人員缺席,名字便以朱砂筆标明。
“怎麽會出這種事?這碎屍手法太殘忍了!為何會放在我們武館門口?”
遠峰武館的總管周書茂年三十左右,身材高大,在看到巷內的場景後,他直搖頭,滿臉不落忍。
“到底是哪個狗崽子?居然在我們七家武館的的門口幹這種事!真他娘的不想活了!”
吉昌武館的張教頭是個黑皮的絡腮胡大漢,脾氣很火爆,掐腰罵兇手不是東西,耽誤他做生意。
白開霁質問張教頭:“你這麽生氣,只是因為耽誤你做生意了?被害者死得這麽慘,你就沒一點同情?”
“同情什麽,我又不認識他!這世上我不認識的人天天都在死,我同情的過來嗎?”
張教頭随即問白開霁,府衙什麽時候能處理完案子,讓他們正常做生意。
“不清楚,等着吧。”白開霁也懶得給張教頭好态度。
七間武館,正好對應七塊屍體。
吉昌武館門口的是頭,束着男子發髻,臉卻被割爛了,皮肉翻出,五官一片血肉模糊,暫時難以難辨清長相。
頸部是撕裂傷口,也是皮肉外翻,有明顯紅腫的痕跡。
尉遲楓:“死者是在活着的時候被硬生生地扯下了頭顱。”
“這麽殘忍?”陸陽驚訝,“那要很大的勁兒才行。”
尉遲楓接着再去看放置遠峰武館門口的下半部分軀幹,腰部傷口斷口整齊,兩股位置左側是撕裂傷口,右側傷口則斷口整齊。
接下來是軀幹上半部分,脖頸和肩關節處都是撕裂傷口,下方靠腰的位置切口整齊。
餘下的就是四肢,除右腿是整齊的切口外,其它三肢都是撕裂傷,剛好與軀幹的部分對應上。
死者穿着黑布鞋,綢緞裏衣和藏藍色衫袍,衣服也都随着屍塊一起被分割成了幾塊,大半部分都被血水浸濕了。只有小部分地方沒有被沾染血跡,比如小腿以下。
尉遲楓在這小部分相對幹淨的褲面上,發現了線形的血跡,環繞小腿,一直延伸到腳踝處,另一條腿也有類似的情況。
……
“請大家都好好回想一下,今早有沒有誰發現什麽異常,聽到過什麽異響,或見到什麽奇怪或可疑的人出入巷子?”
白開霁號召七間武館的教頭和學生們仔細回憶。
衆人皆搖頭。
春生忙道:“大概在一炷香前,小人與周總管剛回到武館,當時街面上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啊。”
周書茂點頭應是,解釋說他昨夜與朋友在狀元樓吃酒,夜深了就在狀元樓休息了,直至一炷香前才回到遠峰武館。小厮春生期間一直陪在他身邊伺候。
“一炷香前?我們來這也有一會兒了。”白開霁托着下巴算了算時間,“也就是說,兇手只在半炷香時間內,就完成了殺人分屍,血洗整條武林巷?”
陸陽直搖頭:“這怎麽可能!他殺的是活人,從殺人到分屍,到抛屍塊到七間武館的門口,都需要時間的。
而且一個人的血量根本不足以鋪滿整條巷子的路面,需要額外往地上灑血。那這又分屍又灑血的,怎麽會一個血足印都沒留下?”
“沒有足印,只死了一個人,卻有這麽多血……鬼!一定是鬼幹!”
有一名武館學生突然驚恐地瞪圓眼,起初似害怕的模樣,後來又似乎有些高興。
“我就說夜裏突然起那麽濃的霧肯定有問題,原來真的是他!他回來報仇了!”
“他是誰?”
宋祁韞發現七間武館的大門門梁中央都挂着一個拳頭大的鈴铛,他本來正在遠峰武館的門口仰頭看鈴铛,忽聽這話,立刻走過來追問那名學生。
“潘英,別胡說。”
周書茂制止潘英後,轉而對宋祁韞解釋。
“他說的是我們武館的學生,叫秦初。七天前我們七家武館舉行了一次擂臺比試,本意是為了切磋武學。誰知那天秦初與吉昌武館的孫奎鬧了點不愉快,非要在擂臺上見真章,簽了生死狀。秦初就在比武擂臺上,被吉昌武館的孫奎給活活打死了。
這事兒當時還鬧到了大理寺江湖司,秦少卿當時不在,便由鄭公做主判了。既是江湖人,又簽了生死狀,且在衆人的見證下做的擂臺比試,生死由命,不能按行兇命案來算,所以孫奎被無罪釋放了。”
潘英聽到這,眼睛紅了,聲音也哽咽了。
“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!秦兄的功夫明明在孫奎之上,那天他不知道怎麽了,精神恍惚,發揮失常,才會一時不察被孫奎一拳給打死了。”
“秦兄是冤死的,所以他來報仇來了,殺了孫奎!”
潘英痛罵孫奎活該。
吉昌武館的人站得比較遠,這會兒才聽到潘英說的話,反罵潘英胡說八道,分明就是他們技不如人,上趕着找挨揍,比不過了就玩不起,還跑去報官說有貓膩。
“……有什麽貓膩,我們都是憑實力真功夫打的贏的!”
潘英氣得要反駁,另一名學生鄭方和忙拉住潘英的胳膊,勸他冷靜。
“都住嘴!現在是江湖司查案,不是小孩子吵架。問到誰誰說話,不然我手裏的刀可不長眼!”陸陽一兇,學生們都不敢應承了。
宋祁韞問潘英:“你知道死者是孫奎?”
“我看過他赤着上半身,腰上有個虎頭刺青,剛才他們踢到武館門口的屍塊上時,我瞅見了那個虎頭刺青。”
當時潘英被那場面吓得不敢說話,後來才漸漸平複情緒,開始思考。
所有屍塊已經被搬到了運屍車上,出于對死者的尊重,尉遲楓會在回到屍房後,在避開衆人圍觀情況下,才對屍塊進行剝衣深度屍檢。
宋祁韞讓尉遲楓先行确認一下死者後腰處的刺青。
尉遲楓看過之後點頭:“的确有虎頭刺青。”
“大大的身軀,小小的頭。”
一直站在遠峰武館門口咂着山楂糖的沈惟慕,突然出了聲。
“嗯?什麽意思?”白開霁聞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,當即跟沈惟慕要山楂糖。現場太血腥令人作嘔了,酸的能壓住這股勁兒。
“張嘴。”
白開霁立刻聽話地張嘴,沈惟慕便精準地往他嘴裏投喂了一顆山楂糖。
尉遲楓在聽過沈惟慕的話後,才反應過來,怪不得剛才驗屍的時候他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兒。
擺正死者的頭顱,對接其對應的軀幹上的傷口,雖然是撕裂傷不平整,但在對上之後,還是明顯可以看出,頭顱脖頸處的傷口比軀幹脖頸處的傷口小一圈。
“這不是一具屍體!”
幾人皆驚,湊過來看。
沈惟慕:“對了,你們知道遠峰武館和吉昌武館的老板其實同一個人嗎?不知道的話,便欠我一佳肴了。”
宋祁韞驚訝地看向沈惟慕,瞧剛才兩家學生互不對付的樣子,正常人很難想到這兩家武館其實是一家。
武林小靈通連這兩家武館的消息都知道?不行,明日得空了他一定要去沈二三的八卦樓拜會一下。
就在宋祁韞剛還沉浸在各種分析思緒中時,他耳畔忽然又幽幽地響起沈惟慕的聲音。
“武林第一美人是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