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
第26章
教他騎馬?
謝長生眼睛亮了亮。
他主動朝那匹黑馬走,伸手要接過顧緋猗手中的缰繩。
顧緋猗新奇地擡了擡眉。
他很少看到謝長生主動對什麽東西表現出興趣——除了捏泥人。
于是他問:“小殿下喜歡馬?”
“你這個問題,我很難回答。”
謝長生又開始說那讓人聽不懂的話:“真的馬,還行。馬娘,不行。我的愛好還沒有那麽超前。”
顧緋猗:“……”
他任由謝長生在一旁胡言亂語着,叫人拿來一套新的狩服——謝長生身上這件實在太髒了,他實在看不下去。
他幫謝長生換下髒衣,穿上了新衣,在他的小腿上綁上護具;又幫謝長生把頭發攏了攏,綁在一起,變成了更方便行動的發型。
謝長生倒是已經越來越習慣顧緋猗會像打扮娃娃一樣打扮自己,乖乖站在原地任由顧緋猗幫自己脫衣換衣。
但在旁邊守着的侍從護衛們卻看得傻眼,面面相觑着。
他們從來只知道掌印和小殿下關系不和,卻沒想到今日能看到掌印主動伺候小殿下的景象。
一個個使勁垂着眼睛,生怕顧緋猗等下以“看到了不該看”的由頭将他們送去見列祖列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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偏偏顧緋猗卻主動要他們看。
他命他們擡起眼看向謝長生,又提問道:“你們覺得,小殿下好看麽?”
這話問得奇怪,聽在耳中更是奇怪。
侍從們摸不清顧緋猗的心思,哪敢說話。
被顧緋猗那雙似笑非笑的冷眸望着,侍從們的牙關都在打顫。
好在顧緋猗很快收回了目光。
他朝謝長生伸出手臂,讓謝長生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,引着謝長生走向那匹黑馬。
他教謝長生把腳放在馬蹬上。
謝長生依言照做了,但試了幾次都沒能翻身上馬,反而是自己累得不行。
他站在原地歇口氣,表情木木的。顧緋猗卻誤以為他在鬧脾氣:“小殿下這就生氣了?”
他伸手捏住謝長生的下巴,冰涼的手指在謝長生柔軟光滑的皮膚上劃動着:“脾氣還不小。”
……這不是冤枉好人麽?
謝長生剛想問問顧緋猗知不知道六月飛雪的故事,顧緋猗卻松開了手。
他利落地翻身上馬,俯身撈住謝長生的腰。
謝長生只覺得身體驀地淩空,眼前一花,下一秒,他便坐在了馬背上。
謝長生下意識回頭,額頭卻撞在顧緋猗的下巴上。
他往後退了退,拉開了一些自己和顧緋猗之間的距離後,給顧緋猗鼓掌:“哇你好厲害,你上輩子一定是起重機!是大吊車!”
顧緋猗:“……”
那又是什麽?
為什麽謝長生每次誇他,他都聽不懂。
最重要的是,為什麽謝長生每每誇他,他都覺得不像是什麽好話?
顧緋猗輕啧一聲,手臂環在謝長生腰上,把他剛剛移出去的那點距離又撈了回來。
謝長生的後背就這樣嚴嚴實實地貼在他胸膛上,散發着暖洋洋的溫度。
像是抱了個暖爐在懷裏。
顧緋猗只覺得舒适,從喉嚨裏低舒一聲:“……呼。”
腳下,夾緊馬腹,驅馬朝前走去。
臨走前,還不忘對侍從護衛們留下一句:“不用跟着。”
等顧緋猗驅馬走遠,那些戰戰兢兢的侍從護衛們這才終于敢擡頭。
侍從護衛們面面相觑地互看一眼,都是一副有話想說的模樣。
終于有人打破了沉默。
“掌印他……是不是脾氣變好了?”
“……有麽,我怎麽感覺他更吓人了?”
“但感覺掌印這段時間心情都很不錯。”
“唔,這倒是。”
突然有人想到什麽,滿臉悚然地深吸了一口氣:
“嘶——你們說,掌印他不會是、不會是、不會是有人了吧?!”
太監因比正常男人少了那兩個東西,沒有那功能,通常更陰晴不定。
顧緋猗這幾年也是越來越難以捉摸,喜怒不形于色。
難得心情好成這樣,讓瞎子都瞧得出來。
說不準真是有了人呢?
只是,如果真有,又會是誰呢?
會是誰和掌印結成對食?
宮外的人,還是宮裏的人?
宮女?後妃?還是公主?
人們面面相觑着,打了個寒顫,都不敢再猜。
-
謝長生在顧緋猗的指導下,也漸漸學會了如何控制馬匹。
直行,後退,左轉,右轉,加速,停下。
顧緋猗道:“小殿下學起東西來倒不笨。”
謝長生謙虛道:“謝謝你,因為我考過駕照。”
顧緋猗問:“駕照?何物?”
“是退役勳章。”謝長生道:“是從一個男人的辱罵下成功活下來的證明。”
顧緋猗低笑出聲:“又在胡言亂語了。”
他用指尖繞住謝長生的一縷頭發,遞到鼻前,輕輕嗅着上面的香氣。
依舊是他愛的白梅冷香——
自從幫謝長生第一次洗過發後,顧緋猗便差人把謝長生的熏香,頭膏,面脂等物全都換成了他常用的東西。
現在他的小寵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和他一樣的味道。
這讓顧緋猗很開心。
放下那縷發絲,顧緋猗又注意到謝長生鬓邊亂飛的發絲。
他伸手,把那縷頭發勾住,別在謝長生耳後。
他突然很想聽謝長生再叫自己主子。
于是他貼在謝長生耳邊:“小殿下,叫聲主子聽聽。”
謝長生叫的很快,還帶了一串他沒讓謝長生說的東西:
“主子你能不能下去有點擠讓我自己玩一會啊?”
顧緋猗:“……”
顧緋猗輕呵一聲:“小殿下不妨打聽打聽,現在有幾個人敢這樣命令咱家。”
但到底還是下去了。
倒不是他自己想,而是老皇帝那邊派來了人找他。
來人形色匆匆,說皇帝動怒,吵鬧着要挖了徐大人的眼睛,砍了李大人的頭。
“為何?”
“不、不知。”
謝長生聽到顧緋猗極輕的啧了一聲。
他問謝長生:“小殿下,和咱家一起回去麽?”
謝長生一點都不想見老皇帝,直接把頭搖成了撥浪鼓,熟練用多種語言拒絕:“不要No雅蠛蝶啊一古……”
顧緋猗也沒勉強,翻身下馬,朝謝長生伸出手:“過來。”
他把謝長生從馬背上接了下來,回頭叫人:“馮旺,跟着小殿下。”
馮旺像一個影子似的不知道從哪裏閃出,應了一聲。
謝長生突然歡呼一聲,跳到馮旺後背上:“馮旺叔叔你背我嘿嘿嘿!”
顧緋猗眼神落在謝長生和馮旺身上,凝了凝,道:“下來。”
謝長生卻仍挂在馮旺背上,完全沒意識到顧緋猗是在對自己說話。
好在馮旺反應快,忙把謝長生放了下來。
顧緋猗涼涼的目光如蛇,繞着謝長生全身上下轉了一圈,轉身走了。
謝長生拉着馮旺蹲在地裏演了一會蘑菇,突然嘆了口氣。
——剛剛他正玩得開心,顧緋猗卻被叫走了。
他還沒過夠瘾呢。
他滿眼期待地看向馮旺:“馮旺叔叔,我還想騎馬。”
馮旺可比顧緋猗好說話多了。
見他開口,立刻派人又牽來了一匹溫馴小馬。
還怕謝長生爬不上去,貼心地準備了一張矮凳。
謝長生興高采烈地騎了上去。
他騎馬遛彎,玩了很久,直到天色黑下來,圍獵的百官回到禦前,這才也晃悠悠地回去。
皇子,皇女,百官們出示獵物,由禮官記錄在冊。
謝澄鏡獵了五只兔,一只狼。
謝鶴妙竟也獵到了兩只鹿,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打的,還是官員為了讨好他,送給他的。
輪到謝長生的時候,謝澄鏡和謝鶴妙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側。
謝澄鏡壓低聲音:“三弟,分你一只兔,要麽。”
謝鶴妙用折扇擋着嘴:“一只兔?太子哥哥說出來也不嫌寒碜。”
他問謝長生:“二哥這還有兩只小狐貍,專門打來給你作弊的,要麽?”
謝長生很感激兩位兄長願意幫自己作弊。
但卻擺手拒絕了,只說自己不需要。
輪到他登記的時候,在謝澄鏡和謝鶴妙好奇的目光下,他道:“我獵到了五十只孔雀和五十只野豬還有一百只鹿,別問為什麽我獵到了這麽多,因為我是個敢于胡說八道的人。”
衆人:“……”
謝澄鏡無奈一笑,謝鶴妙更是“哈”地笑出聲來。
謝長生聽到人群中傳出了“癡兒”、“真是傻了”的低聲讨論。
他挺直了胸膛,揚起嘴角。
-
晚間老皇帝照舊舉辦了盛大的晚宴。
謝長生想到老皇帝下午突然發怒的事情,擡起眼打量着他。
只見他癱坐在座位上,摟着一個又是謝長生從沒見過的美人,正在大笑着往美人嘴裏灌酒。
倒是絲毫看不出來發怒過的痕跡。
也不知道那兩位大人是否安好。
不過有顧緋猗出面,應是能順利解決……吧?
想到顧緋猗,謝長生看向老皇帝側方。
顧緋猗正執筷為老皇帝布菜。
收回目光,謝長生低頭吃飯。
騎馬比他想象中消耗要大,他覺得自己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。
正狼吞虎咽,卻聽謝澄鏡道:“三弟,吃慢些。”
另一側的謝鶴妙聞言,偏要和謝澄鏡作對:“就是要大口吃才香!”
“你們讨論的這個,沒意思。”謝長生道:“大哥哥,二哥哥,要吵就吵點激烈的。你們不如讨論一下豆腐腦該甜還是該鹹吧?還有,你們覺得是南方的天氣更冷,還是北方的天氣更冷?”
——引戰,他是專業的。
謝澄鏡:“……”
謝鶴妙:“……”
謝長生嘿嘿笑着,拍拍屁股站起身,打算去淨房上個廁所。
來到淨房後,一脫褲子謝長生頓時有點傻眼。
他的大腿內側的皮膚竟然全都紅了。
好幾處地方都破了,有的地方在流血,有的已經結痂了。
一片慘狀,看起來特別吓人。
謝長生呆滞地看了一會兒,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騎馬磨的。
他騎馬騎得雙腿發僵,天氣又冷,竟一點都沒感覺到。
這會兒看到了,只覺得雙腿後知後覺地疼起來。
謝長生解手完,忍着痛挪着腳步往回走。
一只冰冷的手從側後方伸過來,握住謝長生的手腕,把謝長生吓了一跳。
他回頭,看到顧緋猗。
顧緋猗靠在門後的暗處,刻意隐瞞了身形,因此謝長生沒能看見他。
顧緋猗把謝長生拉到了身旁,同他一起站在不易被人發現的暗處。
他伸手摸摸謝長生的頭頂,又摸摸謝長生垂落下來的發絲,再捏捏謝長生的臉頰處的軟肉。
最後又撈起謝長生的手,把他的手捏在掌心,用拇指和中指轉動着謝長生手指上的白玉戒。
等終于玩夠,顧緋猗問謝長生:“小殿下方才盯着咱家看了好一會,怎麽?”
“我?看你?”謝長生頂着一張呆滞的臉想了很久,終于慢吞吞的道:“哦,你誤會了,顧緋猗,我可能是有點散光。”
顧緋猗似笑非笑,卻不說話。
手指仍舊轉動着謝長生手上的白玉戒。
一個官員從內庭走出來,也要淨手。等走近後,看到顧緋猗和謝長生,吓了一跳,忙行禮:“掌印,小殿下。”
顧緋猗擺手。
等那官員走後,顧緋猗松開捏着謝長生右手的手,突然轉過身,道:“上來。”
“上……上哪?”
顧緋猗的聲音有些不耐了:“到咱家背上來。”
謝長生這才知道他原來是要背自己。
他“哦”了一聲。
顧緋猗說要背他,可卻不知道怎麽做似的,身子仍然是站得筆直的,脊背沒有一點打彎。
謝長生只能自己抓着顧緋猗肩膀處的衣服往他背上跳,顧緋猗的雙手适時地托住他的大腿,卻碰到了謝長生的傷處。
謝長生疼得輕嘶一聲。
顧緋猗的聲音從前方傳來:“怎麽了?”
謝長生龇牙咧嘴:“腿,腿疼。”
“腿?”顧緋猗問:“腿怎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