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節
落疤
下午有場男女主的對手戲。
這場戲裏女主救了差點兒被毒販抓到的男主, 那時候女主剛從一場聚會裏出來，不同于她平時簡簡單單素面朝天的樣子，今天的她化了精致的妝，穿得格外隆重。男主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盛裝打扮, 一時有些看呆。
可拍了幾次, 羅恕的眼神總是不到位, 裏面看不到多少感情，沒有一絲半點的驚豔之感，更別提能有“呆滞之意”。
羅恕拍戲從沒失過手, 他戲感好，尤其是眼神戲一直以來都受大衆稱贊, 說他的眼睛感情充沛, 時而深邃時而冰冷無情，簡簡單單一個擡眸都能讓人看出這個男人複雜的心理狀态。
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。
導演懷疑是不是因為他過去幾乎沒拍過什麽愛情戲，拍的大都是些打來打去的破案或是犯罪題材電影，所以雖然他入行好幾年了，到現在卻連一部愛情戲都沒拍過。
導演把羅恕叫過來，耐心跟他分析男主角在被女主角拯救, 又看到女主風情萬種地出現在他面前後, 他長期以來壓抑着的感情必須要有一個噴薄式的發展, 必須要讓觀衆從他眼神裏看出他的動情。
“你以前沒有拍感情戲的經驗，”導演說：“沒關系, 慢慢來。要不你先跟碧欣磨合磨合，這場戲我們放到明天再拍？”
羅恕拒絕了這個提議，讓再試一條。
出道這些年來他确實連一部愛情劇都沒拍過。剛出道時是因為沒名沒權沒勢, 只能在一些影視劇裏演炮灰。後來偶然得圈子裏一位導演賞識，演了部犯罪片, 結果電影上映一個月，以不可阻擋的勁頭斬獲了四十多億票房，羅恕還憑借那部電影把國內國外數得上的影帝獎項全拿了一遍。從那以後，他接到的劇本基本全跟警匪沾點兒邊，要不就是對演技要求極高的文藝片。這次破例來出演愛情類電視劇，完全是因為林書璞的原因。
演技再好的演員都有自己的短板，羅恕的短板是愛情戲。
他看女演員的眼神裏沒有愛意。
大家時間都挺寶貴，他不想一遍遍地浪費導演的精力和現場工作人員的時間，盡力讓自己沉入劇裏，不把黃碧欣看成是黃碧欣本人，而是故事裏的俞軒深愛着的那個女人。
到了正式拍攝，黃碧欣急慌慌地推開門下車，一臉緊張地朝他跑來。他原本在抽煙，聽到動靜後側過頭，看向聲音來處。
那一眼，他沒有看到精心打扮的黃碧欣，而看到了鏡頭之外的林書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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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剛從外面回來，身上穿了件酒紅色的抹胸短裙，背上披着看起來就很香的濃密長發。露出來的肩膀纖薄，凹着兩道深深的鎖骨窩。鎖骨精致，陽光下仿佛發着點點瑩白色的光。
一件緊身裙裹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，從頭發到穿了雙細帶高跟鞋的腳，沒有地方是不美的。
林書璞沒注意到他的眼神，依舊低着頭，在跟腰部側面的兩條系帶較勁。實在系不好，她跟身邊的葛佩求救：“這鬼東西到底怎麽綁的啊！”
葛佩也開始研究那兩條系帶，交叉打了個蝴蝶結。裙子腰部收得更緊，掐得女孩的腰更細，而右邊裙角往上收，折出細碎的褶皺，往下露着女孩兩條纖細白皙的腿。
羅恕怔怔看着她，眼眸不知不覺深了幾層。
監視器後的導演激動地吸了口氣，拳頭握緊，小聲給羅恕鼓勁：“對！就是這種眼神！特別準确！”
“好，卡！”
一直到導演喊“卡”，羅恕的眼神依舊黏在林書璞身上。導演以為是他沒出戲，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：“我就知道你的演技沒問題的，剛才演得絕了，眼神裏的驚豔、狂熱、迷戀、還有擔心自己不能跟她在一起的糾結感全出來了！”
羅恕一直到這時候才把目光從林書璞身上收回來，恍然記起自己剛才在演戲。他在進入表演狀态時會專注在劇情裏，從來沒有過被外部環境打擾從而走神的情況。
可是剛才，他卻被林書璞影響了。
羅恕心緒繁亂，晃眼又看到這個劇裏的男三號康豪走到了林書璞面前，跟她說着什麽。
康豪之前幾乎從沒注意過林書璞，這個女孩太低調，又明顯是清純類的小綿羊，根本不是康豪的菜。誰知道小綿羊認真打扮起來會這麽驚豔，而且就算她現在臉上有傷，貼了塊紗布，這都不影響她的美貌，反而讓人覺得她更加楚楚動人。
跟她一比，他之前交過的那些女朋友全變成俗物了。
“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去喝一杯？” 康豪笑着搭讪：“我在附近一家酒吧存了幾瓶黑桃A，一直沒找着合适的人跟我去。”
康豪是陳琪包養過的一個愛豆，靠這層裙帶關系才能混進組。他演技差臺詞差，在劇裏頻頻拖後腿，萬幸的是男三號的戲份不多，導演又很會教演員，所以拍出來的效果不算太差。最近陳琪看上了一個更年輕的，把他忘在了腦後。他丢了靠山，索性在找到下一個靠山之前先玩幾個漂亮又年輕的，林書璞是他新瞧上的獵物。
林書璞多少能看出來這人的品性，并不給他好臉色，直截了當地說：“沒時間。”
“時間這種東西擠擠就有了。”康豪色眯眯地盯着她，髒到不行的眼神從她的臉滑到她的胸，人靠近一步，油汪汪地說：“就跟這裏一樣。”
他還想再往林書璞那邊貼貼的時候，後脖領被人揪住。他哎哎兩聲被迫往後退，扭過頭，等看到那人是誰後把髒話吞進了肚子裏。
羅恕等他離林書璞遠了，松開手往褲子口袋裏一抄，挑釁似的擡擡下巴：“說什麽呢，讓我也聽聽。”
康豪笑：“沒什麽，就是請小助理去喝杯酒。”
“她不去。”羅恕說。
直接的三個字勾起了康豪的好勝心，他不屑地笑了聲：“這事兒你替她做不了主吧？”
“我還就能做這個主。”羅恕的目光從他臉上移到林書璞臉上，看了她三秒鐘的時間，三秒後叫她：“璞璞。”
林書璞心髒一緊。
羅恕仍在看她：“過來。”她如被召喚，乖乖地走到羅恕面前。
“除了我之外，不能去跟別的男人喝酒，”羅恕的眼神深到讓人不敢逼視：“聽我的話嗎？”
康豪面色複雜，探究地看着這對“兄妹”。
不多久，林書璞點了點頭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低着頭，怕現在的場景落在有心人眼裏會對羅恕不利，特意補充性地叫了他一聲：“哥。”
羅恕眉心攢起，表情細微地産生了變化。不知道為什麽，林書璞竟感覺從他眼睛裏看出了傷感。
露在空氣裏的胳膊冷不丁被人握住，康豪走過來，輕浮地抓着她手臂：“書璞，給我個面子，一起去玩吧。”
他剛要把女孩往後扯，抓着女孩胳膊的那只手被人攥住，發狠地用力往外折。
羅恕的力氣實在太大，捏得他手腕快要碎掉，他疼得不得不松開了林書璞。
羅恕絲毫不給他面子，如一只領地被侵犯了的狼般警告性地盯着他：“別碰她！”
畢竟是在劇組，羅恕的行為引來了一部分人的打量，今天這事兒要是傳出去，不一定會傳成什麽樣。
康豪選擇忍氣吞聲，再次看了林書璞一眼，不想放棄這個清純又性感的尤物，沖着她說：“有空微信聯系我。”
說完挑釁地看了眼羅恕，走了。
羅恕惱火得哼笑了聲，看向身邊的女孩：“你加他微信了？”
林書璞剛要說，雲芸跑過來，這次也是格外殷勤地拿了杯無糖飲料往羅恕面前一遞：“羅恕哥哥，這是給你買的。你剛拍戲那麽累，一定渴了吧。”
羅恕瞥了眼她手裏拿着的飲料，眼眸變得冰冷。
在某種意義上，雲芸跟用刀劃破林書璞臉頰的張駿沒有什麽區別。
不過是她沒有得逞而已。
羅恕擡起眼皮，極有壓迫感地直視着雲芸：“這裏面沒放藥？”
雲芸一開始沒聽明白，很快反應出他指的是什麽，眼裏湧起一片慌亂：“沒有啊，怎麽會有藥呢。”
“所以你只往書璞的杯子裏放。”羅恕沒有拐彎抹角，直接把那件事說了出來：“你是怎麽敢的？以為書璞沒有人撐腰是嗎？”
雲芸仍是裝傻：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。”
她滿是敵意地瞪了林書璞一眼，開始倒打一耙：“你跟羅恕說什麽了？就算你看我不順眼，你也不能誣陷我啊。我什麽時候往你杯子裏放藥了？你有什麽證據？”
“書璞的話就是證據。”羅恕站在林書璞身邊，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條件地護着她：“你可以不承認，可事實是什麽樣的我很清楚。”
雲芸還想裝可憐：“羅恕哥哥，我真的沒有……”
“書璞是我的人。”
羅恕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在場兩個女生全都呆了呆。
林書璞擡起頭看他。
“你害她就相當于在害我。”羅恕嗓音寡淡地說着狠話：“你應該慶幸書璞沒有喝下去，否則我現在就不只是跟你說幾句話了。從今天起別再來劇組，帶着你的人給我有多遠滾多遠。還有，你雲大小姐的投資也可以撤了，我們不會接受你一分錢。”
雲芸狐貍般的美目泛起了一層眼淚，她從小是被寵大的，還是第一次被人罵成這個熊樣。
吳家偉見這邊情況不對，試探着來問：“怎麽了這是？”
“雲小姐該走了，”羅恕說：“找幾個人請她出去，以後別再讓我看見她。”
吳家偉并不知道雲芸是怎麽得罪羅恕的，可不管發生了什麽，羅恕的話也太絕了點兒，還真是不怕雲大小姐一惱報複他。
雲芸倒是并沒有流露出任何恨意，有的只是傷心，哭哭啼啼地擦着眼淚走了。吳家偉趕緊追上去，想替羅恕說幾句好話。
林書璞的注意力還放在羅恕那句“書璞是我的人”上面沒收回來。
他要是不把她當妹妹，這句話聽着還挺帶勁的。
“解氣了嗎？”羅恕半轉過身，問她。
林書璞心情很好，點點頭：“解氣了！”
“那把康豪微信删了。”他說。
話題轉得太快，林書璞反應了一會兒，老實說：“我沒加他微信，他在胡說而已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他竟然說那就好。緊接着又來一句：“以後再有跟他一樣不懷好意想泡你的，你都不能理。”
這話聽着有點兒奇怪，林書璞問：“為什麽？”
“他們都配不上你。”
明明是句誇她的話，可她沒往好的方向想：“那誰配得上我？哦我知道了，你那個好朋友樊恒是吧？行，我一定聽您的，好好考慮考慮他。”
對于羅恕給她介紹男朋友這件事，她一直都很氣。
可是很快，她聽到羅恕的話：
“他也配不上你。”
林書璞心裏一動，擡起頭，對上羅恕正看着她的眼睛。
他專心注視一個人的時候，不動聲色就能把人的魂魄勾走。
“以後除了我，”他對她說：“不能跟別的男人走太近。”
林書璞允許自己幸福上頭了那麽幾秒。
很快遏制住，不讓自己往自以為錯誤的那條方向去想。
腰部又一次垂了兩條長長的帶子，剛系的蝴蝶結松開了。她有借口做些別的事，心煩地扯扯帶子，嘴裏嘟囔着：“這到底是怎麽系的？”
羅恕看了會兒，朝她離近了些，低下身，兩只修長幹燥的手朝她腰部伸過來，抓住系帶略用力扯了下。
林書璞感覺腰部一緊，呼吸随着停頓下來。羅恕仍在幫她整理系帶，打了兩個漂亮的蝴蝶結。
他松手，人往後退了退，重新隔出一段距離。
林書璞臉上微微發燒，為了不被察覺出緊張，盡量自然地說：“我新買的衣服，漂亮嗎？”
“嗯。”
羅恕輕描淡寫的一個字讓她呆了呆。她原以為羅恕會針對她的服裝說些反對的說教，不許她穿這麽暴露的衣服。
結果并沒有。
他甚至還順着說這件衣服好看。
所以改變穿衣風格，确實是有效果的嗎？
林書璞暗暗竊喜，壓制着，問：“你今天也要拍到很晚嗎？”
“七點能收工。”
“那……”林書璞給自己打氣，把下面的話說出來：“收工後要一起吃飯嗎？”
這句邀請的話好像能要了她的命，說出口前緊張，說出口後更緊張，一顆心髒跳得快要蹦出來。
而羅恕半秒鐘的時間也沒讓她等，一個字已經落下：“好。”
林書璞心裏一喜。
羅恕的目光溫柔，仔細看甚至能感覺裏面藏了些與她同等的歡欣。
“我先訂位置，”他說：“你喜歡吃什麽？”
林書璞本是想随便跟他在酒店裏把飯吃了就行，可聽他的意思，竟然是打算帶她去餐廳吃。
那不就有約會的意思了嗎？
她一顆心髒瘋狂跳動着，大腦被興奮劑填滿。
怎麽想都想不到自己喜歡吃的到底有什麽，極度緊張下說：“都行。”
羅恕看看她身上的衣服，小姑娘今天打扮得這麽漂亮，他想請她去個好點兒的地方吃飯。
“那吃法國菜？”他問。
“好。”
她很乖，兩只大眼睛水潤潤的，整個人靈氣四溢，像一只山間的小鹿。羅恕下意識想揉揉她的頭發，剛有要舉起的動作就停住，遠處現場導演在叫他，他回頭看了眼。
“我先去拍戲，”他低下頭，兩只手撐在腿上，認真而鄭重地跟她說：“晚上到我停車的地方找我。”
“好。”
林書璞目送他走遠。
轉過身，激動地捂住嘴。她很想很想尖叫，礙于場面忍住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