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争執
争執
等漾漾離開，另外一位貴女駱歲寧終于收回了暼着漾漾的眉眼，走到唐聞意身邊不甘地問道：“做什麽讓她也出一份力？平白的給她機會表現！她可絞盡腦汁要在世子跟前讨好呢！”
唐聞意轉臉看到她一臉藏不住的嫉妒，微微一笑：“再怎麽說她也是學宮的學子，她有這份心，雖是想讨好世子，但受益的也是災民，是災民的福氣不是。”
駱歲寧呆了呆，臉上飛上紅暈，窘迫笑着：“是啊，還是聞意想的周到。”
這時其她貴女也不由稱贊起聞意的善良得體。
漾漾回去随即就張羅了一大堆的绫羅綢緞珠寶玉器，明晃晃的三大箱子，讓蘇璃盤點清楚送去給了唐聞意。
唐聞意一衆貴女看了都不禁瞠目結舌，其中有好些珠寶她們竟是也沒見過。
“不愧是富商家的小姐，真是財大氣粗啊。”駱歲寧鄙夷地嗤了一聲。
漾漾對于她們對于商戶的輕蔑早已習慣，可她從不覺得有什麽不齒的，她家有錢，是姐姐憑借自己的能力賺來的，又不是偷的搶的，她為何要以商戶之女的身份為恥呢！
“這一點點就財大氣粗了？歲寧小姐還真該多見識見識才是。”漾漾歪臉一笑，眼睛彎成了月牙。
“你！”
“時辰不早了，別耽擱了出城。”唐聞意适時打斷了駱歲寧的話，朝漾漾道，“此次災民們和世子定會感激三小姐的。”
唐聞意笑着，漾漾不由心裏咯噔一下，不知為何，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，哪兒不對勁，她說不上來。
漾漾一邊走着，一邊想着，正要靠在假山上休息，忽然斜刺裏竄出來一個人影，把漾漾吓了一跳。
“漾漾！結緣線你綁了嗎？”是蘭歡，她捉住漾漾就問。
原本就懊惱的漾漾，立刻被轉移了心思，心情更加低落了，找了個平整的石塊坐了下來，搖了搖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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蘭歡也氣餒地坐在了她的身邊，把她往旁邊擠了擠：“唉……我也沒有……”
兩人對視一眼，同時低頭嘆氣。
蘭歡忽然擡頭，氣鼓鼓地：“你知道我那天找到馳冉，要給他綁上，他說什麽嗎？”
蘭歡的心上人就是醫神繼承人徐馳冉。
漾漾想起徐馳冉那一副對什麽事都安閑淡淡的模樣，好奇地看向她：“說什麽？”
蘭歡道：“他拿着結緣線看了一會，居然冷笑了一聲，說‘若這東西有用，天下哪還有負心薄幸之人’，然後把結緣線丢進了藥爐裏，砰的一下燒掉了！我救都來不及救！”
漾漾心疼地看着她：“啊……好過分。”
“過分吧！”
蘭歡吸了吸鼻子，兩人又重重嘆了口氣，忽然聽到假山後一陣驚呼。
“你是說彧安世子看上了唐聞意？”
那假山後的聲音雖然壓的很低，但音調卻高，直直鑽進漾漾的耳裏，漾漾驀地僵住了，蘭歡也僵住了。
“可不是，聽說大公主還親自去了宣岚伯爵府，送了好些禮。”
“我也聽說了，說是彧安世子和唐聞意因為山河圖的事日久生情，今日他們不是還一起來的學宮！這次物資一事，學宮那麽多貴子貴女，特意安排給了唐聞意，這不是明擺着看在世子的面上嗎！”
“怎麽會這樣！”
一陣失望傷心的哀嚎後，有人說道：“再怎麽說唐聞意也是宣岚伯爵府的大小姐。”
“就是，總比那唐漾漾一個低賤的商戶之女尊貴千倍百倍吧！”
“我覺得那還不如唐漾漾好，就是因為她身份低，我心裏才平衡些，如果是貴女，我也是貴女，為何不能是我？”
“你好壞！”
幾個小姐又是嘆氣又是說笑地走過去了，全然沒有看到假山這面主人公之一的漾漾。
蘭歡率先醒過神來，她“刷”地轉頭去看漾漾。
只見她睜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腳尖，那像是雪地裏隐隐滲出玫瑰色的臉蛋如今也只剩下雪色了，眼中的光也在顫。
蘭歡心頭一緊，着急起來：“漾漾，這一定是誤會！彧安世子怎麽會看上唐聞意呢！”
“我瞧見了……”漾漾喃喃開口。
“……瞧見，什麽？”蘭歡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“他緊張唐聞意。”
“漾漾……”看着她那樣，蘭歡心裏也難受極了，忽然她想起什麽，“那他有沒有親口告訴你喜歡唐聞意？”
漾漾慢慢地搖頭。
蘭歡抓住漏洞一般擊掌：“那就是了！咱們去問問他！”
漾漾跳了下來，卻說：“我要回去了。”她才不要去自讨沒趣呢！
“漾漾！”任憑蘭歡在身後怎麽喊她，她也不理。
＊＊
漾漾心情低落，拖着疲累的身子回了第二山莊，可連門還沒進，就有一人策馬而來，猛扯缰繩在漾漾跟前停下。
“唐漾漾，景珩要見你。”
來人坐在馬背上，低頭看着漾漾，英姿煥發，是六君子之一的祁仲景。
漾漾不太喜歡他，因為他總喜歡搶白她，但他說景珩要見她？漾漾顧不得其他，立刻振奮地上了馬車。
祁仲景見她壓不住的嘴角，有些不忍心地想要說什麽，最終還是閉上了嘴，嘆了口氣，策馬領路。
大概是那日在惠明寺，景珩也驚覺對她兇了點，所以這次是想跟她道歉？漾漾想着，卻沒發現祁仲景将她帶去了議會堂。
漾漾甫一踏進，就感覺到了氣氛的冷凝，目光看過去，首先看到了主位的霍景珩，依次下來，是六君子中除了徐馳冉的其他人。
副位上坐着......唐聞意，唐聞意的臉色不太好，有些蒼白，她身後站着駱歲寧和另外兩位貴女，正怒氣沖沖地看着她。
“唐漾漾，你做的好事！”駱歲寧率先發難，站了出來厲色指着她。
除了霍景珩，旁人若是想欺到漾漾頭上，漾漾絕對會以牙還牙，此時她臉色一凜，冷冷道：“我做什麽了？”
“你還好意思問，你做了什麽？”駱歲寧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個議會堂，“這次赈災，我們是為了撫恤災民！你倒好，盡想着炫富了！你知不知道你送的那些東西才剛出城，還未到交接的驿站就被賊人盯上了！他們一哄而上，将我們的物資搶的七零八落，還害得聞意從馬上上摔了下來！若不是世子及時趕到，只怕聞意......”她打住了話頭，但未盡之語，在場之人都明白。
漾漾愣住了，她看向唐聞意，怪不得她的臉色那麽差，不止是摔下來受了傷，是因為受了驚吧，她的目光再次偏移，先是看到了六君子中其他人責備冷漠的眼神，最後将目光停在霍景珩臉上。
他面無表情，也毫無溫度，冷冷看着她。
漾漾攥緊了手指，重新看向駱歲寧，深吸一口氣沉冷道：“所以，搶東西的是賊人，害唐聞意受傷的人也是賊人，你不去罵賊人，倒是在這拿我出氣，我倒是想問問歲寧小姐，當時我捐贈的物資可也是經過你們的眼的？是你們登記在冊的，當時你們為何不說那些物資不妥？”
駱歲寧語塞，辨道：“當時如何知道，左右是你的東西惹的事！你怎麽不用擔責！”她冷嗤，“商戶之女就是上不得臺面！”
霍景珩掀眼看過去，駱歲寧猛地打了個寒顫，低頭站到了唐聞意身後。
唐聞意嬌嬌弱弱地開了口：“世子，你別怪歲寧，她是太急了，還有三小姐，她也是一片好心......”
“我不用你幫我說情！”漾漾任性地打斷了唐聞意的話，她不要看到唐聞意假惺惺的在霍景珩面前賣好，更不要看到唐聞意替她求情後，霍景珩會緩和的神色。
“胡鬧！”
漾漾心一跳，看向霍景珩，他眉頭緊蹙冷肅地看着她，責備她：“物資一事誰讓你插手的？”
好像滾燙的烙鐵放進了冷水裏，滋滋受着冷熱交替的煎熬一般，漾漾瞬間紅了眼眶，瞪視着霍景珩，哭喊着：“是！我胡鬧！我做什麽都是不對的！唐聞意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對的！是我送了物資害她受傷，我該死行了吧！”
漾漾說完頭也不回地沖出了議會堂。
“砰”的一聲，霍景珩拍案而起，緊走了兩步，終是停住了。
議會堂安靜如雞。
那一聲拍案把祁仲景從座位上吓得跳了起來，好一會祁仲景不怕死地跟身旁的岳浔州低聲道：“要死了，唐漾漾居然敢跟景珩發脾氣了？”
然後他将目光從唐漾漾的背影移向霍景珩，瞪大了眼：“果然，景珩更生氣了！”
岳浔州暼了他一眼，不置可否，起身走到霍景珩跟前問道：“接下來如何？”
霍景珩的聲音毫無溫度：“唐小姐先回去吧。”
唐聞意還在高興漾漾得罪了霍景珩，卻不着霍景珩連着對她的态度都冰冷了，一時拿捏不準霍景珩的态度，只得起身虛軟着告辭。
等唐聞意離開，霍景珩冷沉道：“押送物資的車馬封閉，如何得知裏面的物資價值不菲？天子腳下，國子學宮的馬車，他們都敢搶。”他冷哼一聲。
岳浔州自然也看出來，祁仲景聽到這才反應過來，一臉意外：“那你幹嘛還對漾漾那麽兇？”
霍景珩冷冷瞥向他：“她捐贈的那批物資即便現在沒事，到了災區也會鬧出事，到時你覺得皇上會如何處置？”
岳浔州輕嘆：“人心啊，最是禁不起誘惑，尤其是那些逼上絕路的人。”
＊＊
漾漾第二日翹課了。
反正這滿學宮的人都知道她一擲千金進來是為了霍景珩，先生們大都看得上她商戶的身份，索性不怎麽管她，
漾漾漫無目地走在熱鬧的長街，看着人來人往，有時她扭頭往後瞧瞧，又無力地看向前面。
期間總是有人上前點頭哈腰的和她打招呼，皆是因為這偌大的長安城四大街八大道十六裏三十二巷，每走五間店鋪便有一間是她第二山莊的，或自設營生，或出租。
“小姐！”蘇璃跳脫着跑來。
漾漾無力道：“又出來玩啊。”
蘇璃抗議：“小姐！我是出來幫着采買的！”
“嗯，順便出來玩。”
蘇璃語塞：“看來，你的心情又不太好啊。”
“誰說我心情不好呀！”
蘇璃在自己臉上劃了一圈：“嗯，都寫在臉上呢。”
漾漾白她一眼，旁邊一棟古樓的大門口正在驅趕一個乞兒，乞兒衣衫褴褛，破爛不堪，只能勉強蔽體，端着破碗顫顫抖抖地乞求着，依舊被鐵石心腸的門戶小厮退了出來，嘴裏還罵罵咧咧：“不長眼的破爛玩意，也不瞧瞧這是地兒！敢來這讨饅頭！”
“的确是高尚的地方，連一個小厮都長了一雙狗眼。”漾漾清麗一笑，悠閑在在地諷刺。
小厮臉一紅，陪笑着：“原來是三小姐。”這長安街又有幾人不認得高調的第二山莊三小姐。
雖說商戶身份與貴族乃是雲泥之別，但同是商戶，就看誰家的商號名氣響亮，誰家的銀子賺得多了！
漾漾并不看他，嬌聲吩咐蘇黎道：“拿一百兩銀子來。”
小厮驚訝之餘不明所以地看着漾漾。
蘇黎默默嘆了口氣，從兜裏拿出一個荷包掂了掂，差不多夠了，遞給漾漾。
漾漾随手就丢進了乞兒的破碗裏，砸出來的聲音引得旁邊的攤販路過的行人注目，所有人都瞠目結舌。
蘇黎錘了下胸口。
小厮看着那厚鼓鼓的錢袋子，嫉妒地笑着提醒：“三小姐，他只是要兩個饅頭而已。”
漾漾撇撇嘴：“饅頭有什麽好吃的，幹巴巴的，還是秋爽居的蟹黃包好吃，吃了蟹黃包會覺得有些膩，總要去隔壁的華清軒喝一碗他家的招牌清華露解解膩，剩下來的錢也能置個宅子，好為往後的日子遮風擋雨，不必再在街行讨了。”
她這一番話說的行雲流水，說的小厮和乞兒一愣一愣的，看着她的眼神越發的......難以形容。
像是在看一個散財傻子。
蘇璃已經見怪不怪的無語了，也是，她家小姐一向視金錢如糞土的。
那乞兒生怕眼前這位散財仙女突然反悔，立刻将破碗一摔捧着錢袋子一邊給漾漾鞠躬一邊轉頭就跑了。
漾漾看着他腳底生風的精氣神，很是滿意自己做了件好事，笑容洋溢收回目光時，偶然與前方的一位公子目光相撞，公子不知何時站在那，站在那多久，看了漾漾多久，在與漾漾目光相接時，嘴角揚起，微微颔首，眉宇軒軒似朝霞孤映，舉止溫文，形态卻透着一股風流的俠氣。
漾漾微愣，也颔首而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