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誤會2
誤會2
霍景珩将唐聞意安置在寺院的廂房內，唐聞意半靠在榻上，柔柔弱弱十分惹人心疼，她低着頭聽不到霍景珩關心的聲音，忍不住眼尾上瞄，卻見霍景珩長身玉立看着窗外，眉心緊擰，渾身散着寒意。
唐聞意想要引回他的注目，語氣凄清：“世子，我的手會沒事嗎？”
霍景珩依舊背對着她：“徐馳冉是醫神聖手。”
唐聞意低頭看着自己被絹布纏着的手，眸色暗了暗，想起了漾漾總是纏在霍景珩身邊的樣子，低下頭躊躇着：“其實唐小姐她......”
“今日之事是意外。”
想說的話被突然打斷，唐聞意倏然擡頭，對上霍景珩清冷的眼眸，他站在窗邊，陽光下矜貴而冷漠。唐聞意的心狠狠揪了起來。
霍景珩神色淡漠道：“山河圖完工在即，你此時傷了手，皇爺爺知曉會誤以為你行事不穩，只消将此時瞞下來，之後你的工作我會替你完成。”
唐聞意剛剛一瞬間的擔心立刻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熨帖，和極力壓制的對霍景珩突如其來關心的驚喜，她壓着聲線，柔聲道：“謝世子為我着想，世子放心，我定然不會讓皇上對我有所誤會。”
他說的對，當初山河圖啓動，多少名門閨秀想要出一把力，最後皇上獨獨選了她協助霍景珩，這樣的期許和暗示，她絕不能讓皇上有一點點誤解。
至于唐聞漾，不過是她在一廂情願罷了，她着實不必放在心上。
臻如得知消息着急地奔走過去，扶起唐聞意的手，那一道血口子觸目驚心，臻如立刻紅了眼，心疼地哽咽：“這是怎麽回事，怎麽會傷的這樣重？”
唐聞意按下母親的手：“娘放心，我沒事，只是一點小傷。”
“這怎麽是一點小傷，你的手多重要啊......”
“娘，娘，你放心，沒事的，是我不小心磕着了，世子已經幫我請了徐公子。”唐聞意柔聲安撫，并且給了臻如一個暗示的眼神，臻如聽到“徐公子”驚詫萬分。
這時門外傳來穩健的腳步聲，幾人看去，只見門外走進一位溫潤如玉的少年公子，态度安閑看向衆人，他便是長安六君子之一的徐馳冉，出生醫神世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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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家的醫術出神入化，是長安城輕易不可得罪的貴族，尤其徐馳冉，盡得祖父真傳，更甚者勝于藍，這滿京城能請的動徐馳冉出手的并無幾人。
“沒什麽大礙，這三日每日以金針治療，三日受不得力，三日後，便能痊愈。”徐馳冉淡淡說着。
霍景珩看向徐馳冉：“有勞你了。”
徐馳冉先是微愣，淡淡一笑道：“那就煩請世子每日帶她過來。”“多謝徐公子了。”臻如的目光在霍景珩和徐馳冉之間游走，喜不自勝。
霍景珩送徐馳冉離開，徐馳冉笑道：“其實太醫院那幫老爺子的針灸技能還能過得去，我只需将行針脈絡告知他們随便一個。”
“此事我不想聲張，對她無益。”霍景珩沉着開口。
“她......”徐馳冉深究地皺了下眉，看着霍景珩半晌，忽然笑了一聲，他很是意外，沒想到少女绮夢彧安世子最終在意的人竟然是唐聞意。
徐馳冉走後，大公主才過來，拉着唐聞意的手安撫了一番：“這幾日好好歇息，回去我讓人送些珍品補藥過府。”
唐聞意受寵若驚，就要起身：“這怎麽好......”
大公主按着她坐下：“好好歇着吧，不必相送了。”
等大公主一走，臻如那雀躍得意的表情就藏不住了，她激動地坐在唐聞意身邊說道：“看到了嗎？看到了嗎？那徐家大公子可不是誰都能輕易請得動的，世子竟然為了你特意請他過來，還有大公主的态度，聞意，那世子定然是看中意你了！”
“娘。”唐聞意害羞地嬌嗔一聲，眼底卻是高興。
“太好了，繞是那些名門貴女争相擠破了頭要進鎮國公府，繞是那賤丫頭整日裏纏着世子，那又如何，世子是你的了！那賤丫頭怎麽跟你争，怎麽争得過你呢！”臻如幾乎能預見将來霍景珩登門求親的那一刻了，她身心舒暢地嘴角壓都壓都不住。
唐聞意抿唇而笑，眼底是神采飛揚，是啊，縱使她唐聞漾美豔絕倫，那又如何，她跟在世子身邊這麽多年，世子若是中意她，早就昭告世人了，不過是唐聞漾剃頭擔子一頭熱罷了。
而大公主在臨行上車前，回頭看着霍景珩，欲言又止的模樣。
“何事？”霍景珩問道。
大公主笑了笑：“無事。”
霍景珩卻開口道：“娘你先回。”
大公主意外地看了他一眼，最終點頭上了車。
等坐上車，她才對着方媽媽和湘茴等人說道：“沒想到，珩兒中意的竟是宣岚伯爵府的聞意小姐，這會子還要回去探望她。”
方媽媽看出她有一絲惆悵，問道：“公主是不中意那丫頭？”
大公主想了一會，又笑了：“倒也不是，只是覺得她......我本以為珩兒不會喜歡那樣的姑娘，罷了，全憑珩兒自己心意也罷，他高興就好。”
湘茴煞有介事道：“宣岚伯爵府門第與我們世子雖是有些不配，但說到底這滿長安誰家門第又配得上我們世子呢，這聞意小姐模樣也好，學問也好，又得皇上欽點完成山河圖，已經十分優秀了，這段日子，他二人合作朝夕相對的，世子會中意她，想想也不是太意外了。”
聽了這麽一分析，大公主也覺得是這個理了。
而留下來的霍景珩卻去了別處，已經不見了漾漾的身影，想來她是回去了，霍景珩正欲離開，眼角瞥見一抹鮮紅，他目光看去，竟是那結緣線，連這樣重要的東西，她都丢下了......霍景珩想起剛剛漾漾受傷委屈的模樣，大概是着實氣着了。
＊＊
氣呼呼的漾漾紅腫着眼回了第二山莊，立刻就引起了不小的動靜。
“小姐哭了！”
“是受了委屈了！”
“誰敢惹咱們小姐生氣了！”
“還能有誰呢！”
“那倒說不準，學宮的那些人眼睛都長在頭頂，誰都能踩咱們小姐一腳！”
這時屋子裏傳來亂七八糟乒鈴乓啷的聲音。
“快別說了！小姐又在砸東西了！”
一群丫鬟七嘴八舌地站在門外義憤填膺，漾漾的貼身大丫鬟蘇黎拍着門：“小姐你把門開開！那些瓷器可都是新換的，價值不菲呢，可別都砸了！”
說完，蘇璃驚覺此時不該這樣說，連忙換了口風：“那地上都是碎瓷器的，你可別紮了腳！”
莺莺處理完生意回府就得知了消息，快步趕了過來：“小姐呢！”
“莊主！小姐把自己關在房間砸東西呢！”
跟着趕來的蒲叔一陣肉疼：那房裏的上等瓷器古董花瓶都是上個月新換的啊！這會又都給砸了！這殺千刀的彧安世子！又害山莊損失了不小的雪花銀！
“漾漾！”莺莺拍着門剛喊了一聲，門就開了。
所有人都安靜了，漾漾就站在門口，淚花閃閃委委屈屈地看着莺莺，門外的人都心疼極了，皺起臉來，都要哭的樣子。
“姐姐......”漾漾小嘴一扁，張開雙手，莺莺立刻走過去抱住她。
“這又是怎麽了？那臭世子又惹你了？”莺莺一邊拍着她的背，一邊罵霍景珩。
漾漾哭着點點頭，又搖搖頭。
莺莺看着滿地碎片，挑空的地扶着漾漾走過，安撫她坐在貴妃榻上，漾漾抱着膝蓋，低頭抽泣。
蒲叔立刻安排人将房裏打掃幹淨了，拉着衆人退出，肉疼地吩咐蘇璃道：“你随我去庫房再給小姐挑一批上等瓷器吧。”
“蒲叔你不必心疼，這點點東西砸了就砸了，不過就是咱們山莊的九牛一毛罷了！最重要的是小姐的心情得到舒緩。”蘇璃嘿嘿一笑，換來蒲叔一記白眼。
“這舒緩心情的方式有好多種，麻煩你勸勸小姐下回換個方式，比如種種花啦，寫寫字啦……”
這回換來蘇黎的一記白眼。
漾漾心情平複些，躺在莺莺懷裏沉默不語。
難得一時的安靜，莺莺問道：“在想什麽？”
“姐姐，爹爹......是什麽樣的人？”
莺莺有些意外，但聽到“爹爹”，她的眼神立刻變得無比溫柔：“咱們爹爹，是世上最好的爹爹，善良，正直，才華橫溢，英俊非凡。”
漾漾點頭：“英俊非凡我知道的，否則怎麽生出我們這樣的美人。”
莺莺“噗嗤”笑出了聲，就聽漾漾問道：“還有呢？”
其實一些事，莺莺從小就跟漾漾說過，但今日重新提起，莺莺也柔聲道：“爹爹總是與人為善，不畏強權，我記得小時候我和爹爹去一處鄉鎮，那時我才三歲，卻記得清楚，鎮上有一個髒兮兮的癡兒，所有人都嫌棄他，只有爹爹帶他洗的幹幹淨淨的，不厭其煩地教他認字，教他寫自己的名字，教他一些簡單的為人處世......”
說着，莺莺的聲音哽住了。
漾漾的眼圈又紅了：“那樣好的爹爹......”她哭了出來，那為什麽唐家那些人要這樣辱罵他......她不敢問莺莺，因為她知道，這也是莺莺的傷疤和逆鱗，她被傷害了，不能這樣傷害莺莺。
“姐姐，我想爹爹......”
“我也想......”
姐妹倆就這樣頭靠在一處，望着天邊的雲，默默不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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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亮了，房中又換上了嶄新的瓷器，散着金錢的光芒，漾漾也收拾好心情去國子學宮了。
她一個商戶女兒，能進國子學宮，自然也仰仗于她家這潑天的富貴了，當年莺莺可是實實在在給國子學宮捐了好大一筆銀子，聽聞那日一箱又一箱的銀子搬進國子學宮時，院長首席他們都是瞠目結舌的，只是當時古板的祭酒們還不同意，但後來不知為何又同意了，反正漾漾是進了學宮，雖然是最末等的學院，跟一群貴族的旁支子女一道，但好在是在這學宮裏了，每日她花點小心思，總是能見到霍景珩的！
有時并不能如願，但世事就是這樣的，你想的時候，萬般不能如願，你不想的時候，老天總是要和你作對的。
這不，漾漾像往常那般進入學宮，忽然身側那些魚貫而入的貴族子弟都停下腳步，低呼私語。她好奇擡頭時，就看到唐聞意的馬車跟在霍景珩的馬車後挺好，二人從各自的馬車上下來，唐聞意唇邊含笑施施然走到了霍景珩身邊。
二人不知在說什麽，唐聞意拂過鬓邊的發絲，低頭淺笑。
這時風正往漾漾這邊吹，依稀聽得唐聞意輕聲軟語：“叫大公主費心了......我該過府拜謝才是。”
漾漾驀地僵住了，像是風沙迷住了眼，微眯間就見霍景珩的臉朝她這轉來，這一刻漾漾也不知為何，心下生了怯意，不等霍景珩看向她，轉身就跑進了學宮。
唐聞意眼尾瞥過她，唇角彎了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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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聞意今日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，見誰都三分笑，旁人對她的議論也就更濃了，偶爾唐聞意聽到一兩句，那笑意就成了五分。
好事接踵而來，國子學宮要往晥南捐贈物資，這件事突然就落在了唐聞意頭上，由她組織彙集貴族子弟們捐贈的物資。
以唐聞意為首的小姐正在樂善堂清點。
漾漾正巧從窗戶外的柳樹後蔫蔫地路過。
“三小姐。”唐聞意眼快，快步走到窗邊喊她。
漾漾遲鈍地回頭，看見是她，眉心立刻一皺，就要離開。
“三小姐急着走嗎？我們正在清點送往晥南的物資，三小姐不盡一點心意嗎？這可是近日世子最在意的事了。”唐聞意揚了揚手裏的賬本。
漾漾心頭一動，走了過去，等唐聞意側過身，她就看到堆滿整齊的物資，衣食為多，還有日常所需之物，只是都是些用舊了的東西，漾漾不以為然地撇撇嘴。
她轉過臉向唐聞意道：“我自然是要捐的！”
唐聞意抿唇一笑：“那便等着三小姐。”
漾漾轉身離開，未曾注意到唐聞意眼中精光一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