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最後的世界·最後的我們
最後的世界·最後的我們
睜開眼,眼淚全部流了出來。
我也沒在意屋內是不是有人,再次崩潰地哭了起來。
在這個雨夜,微風吹斜了細雨,敲在傘面傷發出細微的聲響。嚴骁眼眶很紅,一手撐着傘,一手撥通了一個電話,聲音很冷地問:“首先我不知道你是誰,從哪裏來,要做什麽,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真的能回去。也許你是別的世界的人或者高維生物都無所謂。但我要你告訴我,如果,我們在那些世界的結局不是你死我活這種狀态的話,靈魂會被帶走嗎?”
回答他的是沉默。
“OK。其次,真的是只有這樣靈魂才能聚齊對嗎?就沒有別的方法嗎?”
“這……能保證的只有這樣。”對面支支吾吾地說,“其他的情況我也不能保證,但你想要他健康——”
“是!我是想要他健康!”他打斷對方,快步走這,也不管是不是有水花濺到褲腳上,“但如果經歷完最後一個世界,他精神受創了怎麽辦?那我還不如到此為止算了。”
“……”又是一陣沉默。
良久,嚴骁大部走進酒店前廳,按下電梯:“我舍不得。還能聽到聲音沒關系,我陪着他,怎麽樣都可以,。況且現在風的聲音小了很多。”
挂斷電話,他走到房間門口。他站定,深吸了一口氣,走了進去。
我聽到開門的聲音,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。
眼淚不自覺從眼角滑落,看到他後的眼淚是委屈,也是不舍。
嚴骁的沉默是我更加委屈,我放聲大哭。眼前是他,腦海裏倒映的都是我想像的白輕啓戰死的場景,一遍又一遍。
他走過來,抱住我,聲音顫抖地安撫着我:“不哭了,好了。”
“我還活着,沒死,你瞧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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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些都是假的,假的。”
“不哭了,我在呢。”他說着,撫摸着我的背。
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,我從情緒裏跳脫了出來,哭得有些累,眼睛腫的像個核桃。
他叫了客房服務,送來了幾個冰袋和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。
我用冰袋冰着眼,心裏想着酒店應該沒有雞蛋面這種東西,大概是他要求的。
哭得厲害了,手發麻,腦子缺氧,渾身還一抽一抽的,活脫脫一傻逼。
沉默結束在一個半小時後,我吃完最後一口面。
我其實挺想笑的,一方面是我猜對了的喜悅,一方面是真實的、喜歡的人坐在我面前的油然而生的開心。
我撤了桌子,看着他叫來了服務員把餐具送出去,然後在他面向我的那刻,我焦急地說:“停!你別過來!!”
鼻音讓我少了點威懾,但他還是停住了。
我拿起自帶的小攤子把自己裹緊,只剩頭露在外面,然後問他:“你剛才是不是都承認了?”
“你就是承認了!別狡辯了!”
嚴骁:“……”他還什麽都沒說呢。
“你比說什麽都厲害。”我用紅腫的稍微輕了一點的眼睛看着他。雖然很不舒服,但是今晚不問,以後也開不了口了。
“說說吧。到底怎麽回事?”我握着主動權,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難過、害怕,所以我的聲音很輕,輕到嚴骁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慌亂。
他說:“這件事很複雜。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。”
我低下頭,毯子悶着我的聲音:“那我問,你答。”
“風是怎麽回事?我為什麽能聽見風的聲音?”
他嘆了口氣,拉了個椅子坐下,說:“不是風的聲音,是靈魂的聲音。風只是一個媒介。”
“從古到今,除了風的大小以外,風的方向、風的名字都不變,借助着世界上公認的風,把之前的聲音都帶你。”
“那嚴骁和施明安怎麽回事?怎麽解釋?”我頓了一下,感覺有點怪,就補充道,“世界C吧,怎麽說?”
“這個……也在我意料之外。”他道。
“靈魂呢?”
“那人告訴我,你能聽到那些人的聲音是因為之前經歷過,留下了遺憾,所以輪回的時候,靈魂的一部分會不自覺留在那個世界。”他低下頭,“也就是你的——”
“或者說我們的前世今生。”
“怪不得,五世的命數。”我擡起頭,勉強接受這種東西,又問:“那人是誰?”
“不認識。”
我:“……”
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無語,輕聲道:“但他說的确實很有道理,從世界……A那裏回來,我沒理由不信他。”
“OK。”我點點頭,“除了風,是不是還有紅繩?”
——“我偷偷觀察過,那不是朱砂,而是一顆用黏土做的紅豆,上了顏色和釉。”
他點頭:“也是那人給的。”說罷,他伸手捏了兩下那顆紅豆,一會又收回了手。
“好。”
我說:“那為什麽所有結局都是你死我活的?”
“大概率事件。”他擡起頭,看着我,眼裏有些許的不忍,“他說你死我活就是帶回靈魂的最好辦法。”
“換句話說,就是按照原來的再經歷一次。”
“當然,還要與記憶相符。”他拿起玻璃杯,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,才道,“我的記憶相較于你的要更加完整,在一定程度上這樣也盡可能的保住了劇情的完整性。”
“那麽,最後一個問題。”我對上他的視線,舔了舔唇,“為什麽這麽做?”
他一愣,錯開我的視線,扭頭看向窗外的大雨。
過了會,他慢慢地說:“你可能不知道。”
“哦不對,你就是不知道。我曾經在你高中時回去看過你。飛機、地鐵、火車、大巴都做過。還特地買了身你們的校服,方便進你們學校。我見過你們學校的運動會,你當時戴了頂白色的棒球帽,坐在第一排,眯着眼看比賽,贏了的時候笑得很開心。”
他似是陷入了回憶,頭又低了下去。
“還有藝術節時,你應該是被老師攔在教室裏了。當時教室很黑,沒看清你的表情,大概能猜出來你應該挺委屈的,抱着手機整個人趴在桌子上。”
我掀開毯子,躺下,拿起有些融化的冰袋敷眼,悶聲說:“別說了。”
他頓了一下,說:“好。”
“但我還沒有回答你的問題。”
我“啧”了聲,大致知道他要說什麽,但又不好真攔着他,只能不情願地道:“說。”
“為什麽要這麽做呢?”他擡起頭,轉頭看向我,目光強烈,聲音緩慢而又溫柔,“十八歲之前的好奇與執念,十八歲之後的喜歡和心疼。總想着,我應該能為你做點什麽。”
我翻了個身,把冰袋拿下去,嘆了口氣。
找到這個法子,估計也花了不少時間吧。我想。
我胡亂揉了把頭發,把臉埋進毯子裏:“哦。”
語氣裏藏着一點不好意思。
他笑了笑:“現在倒是了卻了一樁心事。在去最後一個世界前有什麽想法嗎?”
我想了想,拿開毯子,朗聲說:“找到那個老頭。我想弄清楚他口中的命數。”
嚴骁點了點頭,望向我的時候,熾熱的眼神讓我頗為不好意思。我坐起來,佯裝生氣:“別看了!”
他“嗯”了一聲,起身想走過來,剛邁了一步就被我制止:“別過來!我現在還不太能接受死人複活這件事。”
嚴骁:“……”
他哭笑不得地說:“好,我先回去了,好好休息。”
等他走,我又将臉捂住,心裏除了開心害羞以外,沒別的情緒,獨獨還有點不确定。
我……有男朋友了?
想了一會,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翌日,我的眼睛消了腫,收拾好後和嚴骁一起去吃飯,然後便登上了桉山。
結果卻是空手而歸。
打聽到他家在市裏,當天我們由開車回了市中心,收拾好行李。晚飯前在自由江附近走了走。
一方面是尋找那個老頭和嚴骁口中的那個神棍;另一方面,這也算是我們正式在一起後的第一個約會。
第一個人物不太好完成,所以此行的目的最重要的就是約會。
但令我們沒想到的是,當天晚上要去餐廳吃飯的時候突然起了風。
匆匆趕回去。
該來的還是來了。
壹
被一個人拍醒,我起身,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環境,半晌腦子沒轉過來。側頭一看,拍我的那個人穿上了我頗為熟悉的校服後,我才恍惚地認出來這是學校宿舍。
“還不起?”那人說,“今天小老頭查早讀,遲到了保證削你。”
我穿好鞋,在洗臉的時候拿到了原身的記憶。
作為一名高三生,原身也就是我——季顏柏,現在要去趕早上七點的早讀。
小老頭就是年級主任,大名李小宗。剛剛叫我的那人叫王炎,同班同學,好哥們。
正當我想着,王炎突然拉了我一把,拽着我就跑,一邊跑還一邊說:“季顏柏你下次要是再這麽讓我跑,我就殺了你!!!”
我:“……”
跑了一路,臉上原本沒擦掉的水漬也被吹幹,氣喘呼呼地坐下後,我感覺自己要噶。
這都多少年沒跑步了,就算是剛爬完山也經不起這麽折騰啊。
我喘勻氣,拿着課本假裝背書,實際上是在想事。
從記憶力搜刮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類似嚴骁的身影,我怕吓,拿起草稿紙,往上寫了兩句話。正準備在搜刮一遍時,小老頭來了。
還好我裝的夠好,不然就完了。
到最後人沒搜着,倒是把原身的成績搜了出來。
每一科都很好,除了英語,那是爛得真可以。
我覺得我不是來找魂的,我試來替他收拾爛攤子的。
再擡頭,對上了貼着高考倒計時的牌子:距離高考僅剩321天。
我:“……”也是來替他受罪的。
下課後,我趴下,深沉的嘆了口氣。王炎走過來遞給我一個面包,問:“明天周六,有事嗎?一起出來玩啊。”
我白了他一眼,道:“明天期末考,你玩什麽?玩倒一嗎?”
王炎一愣,恍然大悟:“哦——三天後放假啊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把面包吃完,上課鈴響起,班裏突然恢複了寂靜。英語老師大步走向講臺,擦了擦腦門上的汗。
我覺得有點稀奇,仔細看了他好幾眼,結果就被點名了。
“季顏柏!看什麽呢!”
我:看你腦門上的汗?
“來!領讀一下單詞!”
我:“???”
“那我讀幾單元?”我問。
全班哄堂大笑。
英語老師拍了拍手,頗為不滿:“unit4。”
那我應該怎麽讀?是讀得差點還是好點?雖然這麽想,但是我還是沒敢讀好點,畢竟原身實力在那。我硬着頭皮把單詞讀得像幹柴,讀完以後我都覺得自己需要考慮一下回爐重造的事,不然翻譯的時候報酬得少一零。
很快,期末考完。我拖着疲憊的身體照着記憶回了家,打開門,迎接我的是一桌子菜和父母的禮炮。
他們說:“歡迎回家!放假快樂!”
我一愣,難免有些不适應。
太久沒有享受過一家人的感覺,我終究是沒忍住哭了起來,好在哭得不是很慘,被他們以為我只是太累了。
貳
吃完晚飯,我們一家人一起看了場電影,然後就回了卧室。
躺在床上,我翻來覆去睡不着,不僅僅是因為我“重新”有了父母,還有就是——
到目前為止,我過的太順了。
即将到來的高考,班級裏收獲的有意,尚還健在的父母……除了沒有嚴骁,我的生活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軌。
次日,我睡到日上三竿,父母早就去了單位,給我留了早餐。
吃完早餐,我出了門,像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。
結果,剛打開門就和對面來了個對視。我愣了一下,下一秒就被人拉近了對面。
“嚴骁?”我小心翼翼地問。
他點了點頭:“這個世界叫蘇彥辰,上大二,金融專業。”
我嘆了口氣:“季顏柏,即将上高三,除了英語其它科目都挺好。”
我們對視兩秒,不約而同地笑了,異口同聲地說:“還不錯!”
我伸出手,抱住他,問他:“這次你收到全部記憶了?”
他攬住我,和我相擁着,溫聲說:“收到了,挺好的結局。”
我擡頭看他: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他直視着我,坦坦蕩蕩。
“好吧。”我點頭,松開他,環顧了一圈,“和我家布局差不多。一個人住?”
他點頭,攔住我:“換鞋。”
“換什麽鞋,我要出門看看周邊什麽環境,沒空在你這窩着。”我拍開他的手,轉身打開了門,結果一拉沒拉開,回頭瞪他,“你還鎖——”
他吻住我,溫柔而細膩。
我彎了彎唇,擡臂勾住他的脖頸。
分開的時候,我笑了笑:“我還未成年呢,大學生。”
他無奈地攬住我的肩,擰開門鎖,打開門:“行行行,走吧,高中生。”
我倆隔着半人的距離走在小巷子裏,期間遇到了不少人笑着跟我打招呼,然後一臉驚訝地問:你們兩個怎麽一塊玩上了?
這時候,我都會把爛攤子一甩,早早走人,然後看着他頗為不情願地解釋。
傍晚,我們逛完小區和周邊的街道,随便在街上找了長椅坐下,各玩各的手機。
他牽起我的手,突然擡頭問:“除了英語,你別的科還會?”
“啊?”我反應慢了半拍,然後才記起來自己好像把高中的知識都還了回去。
“不會。”我收起手機,仰頭長嘆,“這可怎麽辦?”
嚴骁沒忍住笑了下。我扭頭瞪他,把手抽出來打了他一下,“你笑什麽!你會?!”
“不會。”
“那不就行了。”我翻了個白眼,起身,準備回家。
他跟上來,扒拉着手機,調處一個綠油油的界面,說:“一起吧,我報了網課,給你補課。”
我一頓,随即跑出去一大塊站定:“我不要!要補你自己補!”
“高考的又不是我。”他朝我走過來,語氣柔和,“我陪你一起,又不是你自己一個人學。”
“快點!”他招招手,有點像哄小孩。
我不情不願地走過去拉住他的手,漫步走回小區。在小區門前又分開,恢複半人間的距離。
叁
一個悲慘的暑假在補習中度過,就連王炎生日我都是又求又哄的求了嚴骁半天,他才肯放我去。
高三開學模拟考,我終于勉強保住了原身原來的成績。在此之上的是英語145滿分,我考了142分。
只是作文扣了三分。
王炎看到我的全校排名後,一臉痛心疾首:“哥們,你變了!”
同學們除了震驚外,也全是祝賀之言。
體育課上,我給嚴骁打了電話,他接得很快。
他大概是在宿舍。因為暑假他舍友給他打過視頻要暑假作業,所以我能聽出來他們的聲音。
“喲!又是小柏啊。”其中一人說。
嚴骁笑罵:“滾一邊去!”
“唉!有了媳婦忘了娘啊——”另一人嘴貧道。
——他們知道我和嚴骁的關系,但其實并不是因為我們主動告訴他們的,是他們自己猜的,又逼問的嚴骁。
嚴骁大概是去了陽臺,電話那邊又恢複了清淨。
他問:“模拟考成績出來了?”
我:“嘶——你除了關注這個就不能關心點別的?”
他:“不能。”
“無情。”我和打乒乓球的王炎打了個招呼,然後随便找了個空着的乒乓球臺坐下,“原來的成績保住了,你猜我英語考了多少?”
“145?”
“在你心裏我能考這些啊。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,才142分。”
我陰陽怪氣的語氣把他弄笑了,他說:“不錯,挺好,下周回來給你個獎勵。”
“生日禮物嗎?”我用肩夾住手機,雙手空出來給王炎鼓掌,“我下周周日過生日,剛好在家。18歲生日哦。”
“生日禮物和獎勵是不一樣的。”
我幹笑了兩聲:“我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。”
他:“……”
“你到時候別拿一個吻糊弄我啊。”我輕聲道。
他的聲音很輕:“不會的。”
體育課下課後,王炎“趴”我臉上問:“你跟誰打電話呢?打了一節課。”
我笑了笑,朝他眨眨眼:“保密。”
“切。”王炎大步走着,突然回頭說,“你不會戀愛了吧?”
我不回答,只是笑着。
他追問:“是不是吧!”
我沒理他,他就繼續問。一直到教室看見了班主任才閉了嘴。
周六放假回家,我爸來接的我。等到回家後,吃完飯我的興奮勁才少了些。
我拿着作業,朝卧室喊了聲:“我去對門了!”
父母兩人同時應了聲,囑咐我要是不想回來了就給他們發條消息。
其實這樣的情況數不勝數,尤其是當我十分心虛的跟我爸媽說找對面補習的時候,他們的表情跟見了鬼一樣。
原因大概是我以前從來沒跟蘇彥辰說過話吧。
我打了開門,溜去了對門。
屋內黑着燈,就只有卧室亮着,從門縫下露出一縷光。
我敲了敲門,進去,看着嚴骁坐在床上敲電腦,旁邊的iPad放着一張曲線圖,紅紅綠綠的,應該是股票。
我從另一邊爬上他的床,臉靠在他肩膀上問:“幹什麽呢?”
“賺錢養你啊。”他不緊不慢地回答。
“哦。”我點點頭,又仰起臉起了他一下。然後翻開練習冊,從床側翻出小桌子做作業。
“你幹什麽呢?”他挑眉,沒話找話。
我說:“想辦法讓小季得到他的獎勵。”
他笑出聲,把電腦合上,摸了摸我的頭:“閉眼。”
我乖乖閉上眼。随即感受到熾熱的呼吸灑在我的耳旁,冰涼的、像項鏈一樣的東西滑過脖頸。
我依舊閉着眼:“切!就這?”
“不是誰家男人帶項鏈啊。”
“好了,可以睜眼了。”他道,“我家的。”
我睜開眼,用手抹了把,然後摸到了一個圓環:“戒指?”
他把iPad拿起來,找到照相功能,然後把它對準了我的脖子:一個素戒安安靜靜地躺在鎖骨間,泛着銀光。
“這個獎勵可以嗎?”
“不太行。”我拿過iPad仔細照了照,“這哪是給我的獎勵啊,這是給你自己的獎勵吧。”
他往後一靠,語氣很是遺憾:“看來是不喜歡,那收回重新送好了。”說罷,伸手勾住了項鏈扣。
我急忙護住:“那可不行,給我了就是給我了,不能再要回去!”
“哦——”他拖長音調,“這樣啊。”
“嗯!”我拍開的他手,道。
“那這樣好了,再給你個吻補償一下。”
“流氓!”
肆
十八歲的生日因為提前開學泡湯,父母一人一個紅包安慰我,而那個套着蘇彥辰外套的嚴骁,耍無賴說戒指就是十八歲生日禮物。
對此,我決定和他冷戰三天,聊表慰藉。
接下來的三百天,我傳系學習。偶爾忙裏偷閑,找嚴骁鬼混。
秋走冬來,春去夏至。
高考結束那天,我收獲了我人生中最寶貴的一次經歷,不僅是因為參加了高考,彌補了遺憾,還有家人、朋友、嚴骁所帶給我的所有。
暑假,父母猜出來我和嚴骁的關系,無奈又心酸。
安慰他們很久,他們才勉強笑着接受。
結果,一個暑假過去,他們不僅不勉強了,因為嚴骁已經靠着自己的才幹和懂事、會照顧人贏得了我爸媽的喜愛。
大一時,我拉着他跑去聽我們大一的公開課,讓他幫我點到,記筆記,我睡覺。
起因是某人不太節制,總想着來一發,在哪兒都想着。
我大二時,他畢業,找了份很好的工作,成功肩負起了養我的使命。
但我最不想面對的來了。
那天嚴骁來接我去吃午飯,吃着吃着他突然說:“劇情快結束了。”
我一愣:“什麽時候。”
“你大三開始沒多久。”
自那以後,我就不太想見到嚴骁了,天天躲着他。
大三開學前一周,他抓到了我,把我拉回家,堵在卧室裏問:“你這幾天躲什麽?”
我不說話,他也沒有。
良久我開口,聲音帶了點倔強:“我不想回去,我想留在這裏。”
他嘆了口氣:“為什麽?”
“你不明白嗎?”我紅着眼質疑他,感覺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,“我在這裏過得很好,我完全可以不用回去。”
“在這裏,我有父母,有朋友,我參加了高考,考上了好的大學,有了新的舍友,王炎他們也一直和我保持聯系。”
“而在那個世界裏呢?我什麽都沒有,我——”
“可你現在不叫施明安。”他打斷我,語氣平靜、堅決,“你現在過得生活是季顏柏的,記得嗎?”
“那又怎麽樣?!”
“我——”
我:“這就是我的前世,他和我有什麽區別!!!”
沉默再一次席卷了我們。
我哭着,用力攥着他的衣角:“求你了,讓我留在這裏吧。”
他搖了搖頭,擰着眉,掰開我的手:“不可能,施明安。你好好想想,冷靜一下。”
我們真的陷入了冷戰,舍友、家人都問我們怎麽了,我沒說,他也沒說。
最後,我無法阻止我的離開,就像是我無法阻止每個世界生命的逝去。
再睜開眼,我沉默着打開門,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。
嚴骁一次又一次地打來電話,我直接把手機關機,看着華燈初上。
最後,快到午夜的時候,他找到了我,拽着我,厲聲說:“跟我去個地方!”
我試圖掙開他的手:“你放開!放開我!!!”
聲音再次染上哭腔,我用力拍着他的手,将他的手打得很紅,嘴裏還不停地念着“放開。”
坐上車,看到熟悉的墓園名後,我掙紮的更劇烈了,但嚴骁絲毫不為所動,硬生生把我拽到了我父母墓前。
墓前的栀子花已經枯萎了,花瓣蔫蔫的。
他把我按跪在地,聲音帶着很大的怒氣:“來!施明安!你把你在最後一個世界跟我說的話再跟叔叔阿姨說一遍!!”
他見我不說話,頓時氣笑了:“說啊!施明安!你不是很厲害嗎?!敢對我說,不敢對自己的親生父母說?!”
我哭着,求他:“別說了,別說了。”
他又懊惱,說:“也是,怪我,怪我什麽都跟你說,自信的以為哪怕是好結局,也以為你不會産生這樣的念頭。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,那天我就什麽都不該說!”他松開按着我的手,一時間也不知道把手放在哪,最後幹脆揉了把頭發,垂了下來。
我低着頭,眼淚啪嗒啪嗒地掉。
他突然蹲下來,拿着紙巾給我擦了擦眼淚,聲音很重,下手也很重:“你以為我不想留在那裏嗎?你以為覺得遺憾的只有你一個嗎?”
“施明安,是我們兩個相愛,不是你一個人單戀。”
我猛得擡頭,看向他:“你也能……”
“我沒那麽傻,就因為你一句話就去找方法,我想着有事我們可以一起解決。”
“施明安,我希望你能正是這些,而不是選擇逃避。”
“我希望你能明白無論前世發生什麽,那都是過去的事了。你依舊有我,無論過去、現在還是将來。”
他吻了我的眼睛,聲音溫柔:“我希望你今後繁華盡在,無恙安康。”
他把我帶回了家,給我的膝蓋塗了碘伏,囑咐我安心養着。
一個月後,我們終于找到了桉山那個老頭,他坐在搖椅上,搖來搖去的,特別自在。
可惜的是,他除了承認身份以外不再願多說什麽。
也罷,我們也不在乎了。
在遭遇五個世界的連續暴擊後,嚴骁給我找了個心理醫生。
結果醫生建議我去看看神經科。
精神科建議我拍個腦CT。
我:“……去不了一點”
最後的最後,我選擇自閉。在極力安心呆了半個月才終于緩過來。
我把原來記錄下來的一些東西扔進了垃圾桶。
畢竟,有些東西只适合回味一遍。
我和嚴骁同居了。
自那次吵架後,我們都心照不宣地沒再提起“留下來”這個問題。
而且,這個問題也并沒有任何意義。
我去見了嚴骁的父母,他們留我吃了晚飯,熱情款待。對我們的事,他們早已心知肚明,尤其是嚴骁高中時三番五次地跑了找我這件事。
談到這裏,又不免為他能聽到風聲而感到驚訝,是關于他的堅持,也是關于我們的緣分。
正如他說的那樣,今後的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軌,我在字面意義上的有了父母、朋友、友好的鄰居、高中同學,也仍然有他。
借他吉言,我很少生病,但往往“一鳴驚人”。
我翻譯的一本書在國際獲獎,連帶着我一起火了。
我幻想過無數次的生活如期而至。
最後的我們——
——一切安好。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