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各自前路
第68章 各自前路
晚宴居然繼續辦了下去,但是帝國皇室的人沒有露面,許多帝國大臣也沒有露面,本來應該會非常熱鬧的晚宴成了外來使團們的派對。
理解,畢竟剛出了那麽大的事,帝國內部要處理的東西太多了,也不會再讓他們繼續看樂子,讓使團們有個放松的地方,算是對方才心驚膽戰的補償,也是保留帝國臉面。
不服老的皇帝陛下仿佛一夕之間終于老了,他招來威廉,想跟他單獨說點什麽,但面對剩下的這個兒子時,卻發現居然無話可說。
半晌,威廉嗤了聲:“陛下,算了吧,我們算了吧。”
他和穆爾私底下偶爾叫叫父皇,多半也是為了充場面或者半諷,走到今天,沒有父子,最壞的結果如穆爾,打碎一切,什麽都沒得做,最好的結果,也就是君臣了。
沒了穆爾,威廉成為唯一的繼承人,皇帝選或不選,等他沒了,皇位都得落到威廉身上。
他并沒有多高興。
他當初跟聞元帥說,自己以前不想當皇帝,是真心話。
他如果是個蠢笨的,或者毫無責任心的人,大概會渴求皇位的權力,拿來享樂,但他知道高位意味着重任,如果坐上那個位置,他做不到不去負責。
不過當繼承人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出現,就由不得他們不去争了。
如果皇帝年紀漸高後沒這麽昏庸,皇室不起內亂,他就想以後當個逍遙的親王,父慈子孝兄友弟恭,多好。
可惜世上沒有如果,只有真實。
抓到的叛軍要連夜審,金家供出的消息也至關重要,除利安·金在學校外,金家在政府任職的人全部接受調查,大皇子倒臺,他的一幹心腹和幫着做了不少事的都得查,國議會的人們忙忙碌碌,見面都沒時間打招呼。
有叛亂在先,參戰的大家消耗不同,休息的休息,治療的治療,第一軍團調遣了更多的人過來替換,葉雲然和聞弛也算能休息一會兒了。
皇宮裏給輪值的人們原本就安排了休息的地方,但這會兒大規模替換人選,按照護衛的規格,也只能多人用一個休息室,沒有床鋪,實在累的慌的人可以在沙發上歇會兒,不過吃食等東西管夠,白天只吃了營養劑的大家總算有點空閑吃飯了。
葉雲然聞弛跟另外十個人在一個休息室,大家面前都放着吃的,湊在一塊兒,說的還是方才的戰鬥和皇室八卦,有生之年還能親身參加一回平叛,也夠他們記一輩子了,畢竟在如今年代,篡位的事實屬不多見了。
聞弛洗了把臉,把面頰徹底洗幹淨,又把沾血的外套脫了,露出裏面的白襯衫和槍套,槍套一根帶子從胸前橫過,扣緊後,容易讓人看出身材到底有沒有料。
葉雲然看了一眼,再看一眼,默默叉起一塊牛排吃掉。
聞弛把嘴裏的蔬菜嚼了嚼咽下,他發現葉雲然的視線:“怎麽了?”
葉雲然視線再度往他胸前一掃:“你肌肉練得更好了。”
如果說腹肌還算若隐若現,那麽帶子一勒,胸肌看起來真的好結實。
而有的人天生就不容易增肌,比如葉雲然。
聞弛把葉雲然的誇獎照單全收:“是吧,我還挺注意的。”
這個休息室裏的都是第一第一軍團的人,如果換做皇家自己的護衛,可能一眼不知道聞弛葉雲然的關系,但自己人就不一樣了,他們貼心給兩人騰了地方,不過休息室空間有限,有些話還是不方便講。
葉雲然剛到第一軍團不久,大部分人還沒混熟,第一軍團的跟聞弛就太熟了,有些人八卦完了皇室,又還不想閉眼休息,就頻頻朝兩人的位置看,八卦他們。
“聞弛的未婚夫可真好看,太羨慕了。”
“人家十幾歲就把另一半定了,我母胎單身都快十年了。”
“既然是未婚夫,家世應該相當吧,帝國姓葉的家族有哪些?”
“什麽你居然還不知道,就是葉家啦,荊棘薔薇葉家!”
葉雲然和聞弛是不管他們八卦的,吃完了東西,兩人坐在一處沙發上,休息室內此時播放着舒緩的音樂,也讓這群人躁動的心平靜不少,這裏的人都是見證了大皇子被捕一幕的人,不知是誰突然說了句:“大皇子最後為什麽非得開那無用的一槍?”
準确來說是他做出了開槍動作,然而壓根就沒開出來,當時那麽多的高手,皇帝面前也随時有人能擋上去,穆爾如果不直接撕破臉,起碼能等到叛軍供出幕後主使後,才會逮捕他。有人試着想:“所以他是恨極了陛下?”
“成王敗寇。”聞弛突然道,“他大約也沒別的事要做了,直接認輸,多的那點時間對他來說沒必要。”
葉雲然點點頭,似是贊同,不過他也說:“準确答案,只有他自己知道了。”
可除了讓他們這些見證者八卦一下,對別的人來講,理由也不重要了。
葉雲然輕輕打個呵欠,靠在聞弛肩膀上,聞弛偏過頭去蹭了蹭他頭發:“困了?”
葉雲然嗯了聲,閉上眼:“我睡一下。”
“行。”
聞弛調整肩膀,讓他靠得更舒服。
其餘人吃飽喝足,也有不少累得犯困了,紛紛找地兒稍作休息,剩下的人即便還有說話的,聲音也都放得很輕。
葉雲然本來只想閉眼淺眠,但沒想到居然直接睡着了,還做了個夢。
夢裏他視野變低,說不清到底是幾歲,蹲在個奇怪的地方,看着一株小嫩芽。
在他周圍,亦遠亦近的地方花團錦簇,如夢似幻,跟雲霧似地缭繞,又張揚熱鬧,只有他面前這顆嫩芽獨占一大片土地,顯得孤零零,又格格不入。
別說它沒開花了,就算開了花,不也跟那些繁華沒關系嗎,離得好遠。
但葉雲然不看其他,就盯着這一顆小苗。
片刻後,他旁邊有個小孩兒也蹲下:“你在等什麽?”
葉雲然頭也不擡,目光專注:“等它開花。”
“我陪你一起等。”
葉雲然沒拒絕,他們等啊等,但小芽不動如山,別說開花,就連張個嘴巴瓣兒的意思都沒有。
葉雲然伸手,戳了戳:“慢。”
那個小孩兒也點點頭:“嗯嗯,還好有我跟你一起等。”
“不過好像即便它開了,也不熱鬧,孤零零。”小雲然歪了歪頭,“也不是非得等它開花?”
“那不行啊,你說好了要等,就要等的。”另個小孩兒想了想,突然有了主意,喜滋滋道,“有了!”
他說着,蹬蹬跑開,葉雲然沒有擡頭去看,只覺得身邊又變得空曠,好像少了點什麽,不過他依然只盯着這塊小小的土地,想看嫩芽能有什麽變化。然後……一朵花落在了嫩芽邊。
葉雲然眨了眨眼。
第一朵、第朵,片片簌簌,朵朵鮮花接連落下,将這方小小的焦土慢慢點綴得絢爛熱鬧,萬紫千紅,簇擁着那顆小嫩芽。
小孩兒抱着一捧花,輕輕撒下,志得意滿:“這樣,它開花後就不孤單啦!”
葉雲然終于擡起頭,他身形忽然變得颀長,恢複了正常的視線高度,而那個小孩兒也拉長成聞弛的身影,正彎着眉眼朝他伸手:“雲然。”
葉雲然下意識把手搭上去,只覺得心頭微暖,有什麽東西搖搖晃晃,而後漫過四肢百骸,如沐春風,他眼神一動,倏地低頭看去——
花開了。
葉雲然細密的睫羽顫了顫,睜開眼。
他靠在聞弛肩頭,察覺聞弛的腦袋也挨上了他,葉雲然懶懶地沒想動,垂眸,看到兩個人的手不知什麽時候牽在一起,還是個十指相扣的狀态。
睡前不是這樣,那就是他睡着後,聞弛偷偷牽的手。
葉雲然輕輕動了動手指,又握緊了點。
這樣很好。
*
因着在大皇子的叛亂中護衛有功,葉雲然和聞弛都升了職,年紀輕輕,他倆蹿升倒快,皇帝還格外給這次的有功者授予了勳章,也讓葉雲然和聞弛在皇宮多留了幾天。
大皇子案牽連的官員很多,新聞還是爆了出去,但對掩蓋了皇子叛亂的事,只說他犯了別的罪,在金家交上來的證據裏,可以給大皇子定下的罪名不少,随便拿兩個放給新聞媒體,也夠他們寫了。
先前德蒙星生物公司的案子也再度被翻出,官場接連洗了兩遍,很多位置也等着提拔新人,接下來的人是忠是奸,也只有等時間考驗了。
另一件大事,就是皇帝陛下終于立了皇太子。
大皇子犯的事在輿論裏讨論度太高,此時立威廉,也算是正式把穆爾跟皇室形象切割,讓民衆看到未來,帝國還有繼承人,穆爾犯下的錯是他的錯,不要連帶質疑整個皇室。
而皇帝也真正開始放權,給了威廉很大權力,他雖然還坐在皇位上,但基本等于不管事了。
皇帝的心路歷程沒人知道,但大臣們都松了口氣,以陛下老年那執拗的性格,對帝國沒什麽好處。
威廉雖然纨绔了點,但還可以教……不過等他們接觸後,才發現威廉并不是不學無術的廢物,之前傳的名聲某些可能是故意、某些可能是抹黑,本人還是挺有本事的。
在案子還沒審理結束的時候,傳來了穆爾自殺的消息。
因着皇室身份,穆爾并沒有被關押進一般監獄,而是在特定地方被看管起來,明明看守已經随時監視,也不讓他接觸什麽銳利物品,但還是讓他得逞了。
威廉聽聞,什麽也沒說,不過在房間枯坐了一夜。
第一天,如今繁忙起來的他照常上班,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而金家家主入獄,文森跟他大哥被放到偏遠小星球上為當地做貢獻,或許還有升職的機會,也或許一輩子就做到死了。
出發那天,文森看到了穆爾自殺的消息。
他哆哆嗦嗦關掉終端屏幕,捂了捂臉,到底還是掉了幾滴淚。
不過擦一擦,就該去面對他自己的未來了。
以前的,不必再看。
不過這些都跟葉雲然聞弛無關了,各自回到軍團後,聞弛要在下個假期前,為他們的再次見面做點準備。
他想明白了怎麽讓葉雲然确認到底是否知道了什麽是喜歡。
他要去驗證這個事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