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 .青溪
54.青溪
清晰可紋小院裏藏了個男人這事, 在羨仙巷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。
自從趙成溪在小院安家落戶後,陳佳佳郁悶老半天, 姐妹夜話據點一夜消失,每次來找郁青娩都小心翼翼,生怕撞上小情侶親熱。
她做賊似的踩着點,瞧着人鼻骨駕着副黑超走出巷子口,這才小跑着去找人。
可到了院子又覺古怪。
郁青娩瞧她一臉愁容,“怎麽了?”
陳佳佳嘆息一聲,耷拉下肩膀,又愁又憤憤,“剛剛看你男朋友走了, 我才過來找你,但這也太像狗仔盯梢, 想方設法躲原配, 太像偷情了吧!”
這話把郁青娩惹笑, “你幹嘛要躲他?下回光明正大來。”
陳佳佳努嘴, “光明正大來當電燈泡嗎, 那我也太不識趣了。”
“而且我也沒料到你家這位談起戀愛是這個風格啊, 我都懷疑他被魂穿, 換了個人。”
郁青娩端了杯米湯給她, 好笑地看着她,“很不一樣嗎?”
“很不一樣!”
陳佳佳可太有的說了, 聲情并茂地:“網上不是說趙成溪花心女友多嗎,但從追你到現在,這都多久啦, 哪有那麽誇張,別說心不定了, 我一旁觀者都覺得他也太粘人了吧!你們剛複合哎,就黏黏糊糊跟你住了,而且不是讓你去他那裏住,是他來你這裏住!”
郁青娩思考了一番,還算公證的評價一句,“他好像一直這樣。”
十七八歲那會兒,他比現在還要拽,總愛端着架子,但小動作裏卻透着同今日無異的粘人,可愛死了。
“??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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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佳佳瞠目結舌,“……他怎麽還兩面派啊。”
郁青娩手指遮在唇前,憋笑着小聲拆他臺,“他要面子,有點愛裝。”
陳佳佳笑出聲,“你可真不愧是親女友!”
“我現在可算是懂了你為什麽說他戀愛腦了,” 她煞有其事的,“我看他不僅戀愛腦晚期,還是粘人腦袋。”
忽然想起之前搬着小馬紮坐巷口,跟阿婆吹風喝茶,聽到一耳朵的誇張八卦,她就覺得好笑。
她不禁撲哧一笑,“而且你這位男朋友可是在咱這一片出名了,之前是不是他被阿婆撞到光着上半身在小院裏晃悠來着,這八卦一傳十傳百,傳到最後都快成紋身小院進了個男妖精,把乖崽蠱惑得五迷三道。”
“……”
郁青娩錯愕不已,雙眸微微瞠圓,哪曾想那早的香蕉糕還有後續。
她不由臉頰燒熱,擡手遮着臉,低聲羞怨,“以後見了阿婆,我要躲着走了。”
陳佳佳被逗得捧腹大笑,“幸好我當時沒告訴你,不然你要躲在這小院長草了,不過現在沒事了,熱乎勁已經過去了!”
也不怪阿婆們八卦,實在是門口那“兩不原則”聲名遠揚,一破戒,那可不效果炸裂。
“不過你這不接男客是不是真要破了?”
郁青娩捧杯喝幾口微涼米湯,壓下心底熱意,“下個月要紋一個,但不破。”
陳佳佳下意識認為是趙成溪。
誰知竟被否認。
她驚呆,“不是??那你對象不得醋得在我店裏都能聞到酸味兒?”
聞言,郁青娩剛要脫口一句不會,但話到嘴邊卻猶豫了,忽地有些拿捏不準趙成溪會不會真的吃醋。
她擰了擰細眉,漂浮不定的:“這是份新婚禮物,他還是伴郎,應該不會在意。”
“大漏特漏!就憑你家這位,肯定要醋死!”
邊說着還邊擡手戳戳她微露的領口,表示不是危言聳聽,而是有理有據,陳佳佳暧昧一笑,“你瞅瞅這鎖骨上的牙印,要真紋了,且有的哄呢!”
剛進來時,她就瞧出青娩臉色泛白,神情倦怠,起初以為是熬夜睡太晚,後來瞧見這露出的牙印,瞬間了然。
郁青娩下意識擡手捂住領口,慌忙拿起手機小心翼翼照了下,鎖骨下面一個牙印,泛着粉,齒痕清晰,散盡暧昧氣息。
陳佳佳挑挑眉,“do啦?”
她想否認,卻又毫無可信度,只好避而不言。
“怎麽樣?行不行?快樂嗎?”
“……?”
郁青娩覺得她此刻就想爐火上燒着的一壺茶,茶水滾沸,壺壁燒燙,再添一把柴火,她就要鳴頂壺蓋了。
幸好一陣敲門聲打破這焦灼氣氛。
她如釋重負地站起身,紅着臉趕人,“我客人來了。”
陳佳佳也不惱,反倒笑得更歡,問題也不答自知了。
很好,很行,很快樂!
她好說話地起身,背着手,老神在在地瞄一眼那鎖骨,“行啦行啦,我回去了,但那鎖骨還是塗個遮瑕,不然換個高領衫?”
郁青娩溫柔皮相挂不住,擡手抵着她肩推人往外走,急聲催人,“好了好了,我知道了!”
陳佳佳反手推她,“是你該上樓換衣服了,快去快去,我去跟客人說讓她等會兒。”
聞言,郁青娩微擰眉,狐疑地看着人。
“幹嘛,不信我?”
她抿抿唇,忍不住叮囑一句別亂說。
“保證嘴巴嚴嚴實實,快上去換衣服啦!”
*
郁青娩本就精神不濟,一整天下來,她被高領衫給捂得更加困倦,送走最後一位客人,鎖了小院的門,回屋換了件衣服,厚厚塗一層護手霜,皮筋紮進一次性手套,便懶懶窩在樹蔭下的躺椅上。
九月初,風微微帶了點涼意,溫乎乎的觸感吹在皮膚上很舒服。
眼皮越來越重,沒t多久便睡着了。
趙成溪回來時,視野裏便撞見這一幕,她安安靜靜睡在黃昏裏,碎金似的撒在白皙側臉上,細軟黑發被風吹刮着細頸,每一處都戳得他心髒泛軟。
他腳步很輕地朝院裏走,生怕驚動了這溫柔畫面。
連俯身,落在她眉額的吻都輕輕的,如雪花飄落。
但郁青娩還是醒了。
她眼皮顫了顫,睫毛撲了幾下,緩緩張開,剛睜眼便對上男人那雙柔情桃花眸,水光潋滟,心髒下意識快跳了下,觸電般心動。
剛睡醒的依賴感很重,擡起軟軟雙臂,去抱人。
嗓音也偏軟,“你回來了。”
趙成溪勾起唇角,擡手摟住人,手指在她後頸處捏了捏,沉聲笑腔應了一聲。
“餓不餓?”
這會兒剛醒,感覺也剛剛蘇醒,好一會兒才覺出餓意。
郁青娩懶懶“嗯”了聲,“有點兒。”
他笑着垂下幾寸手,扣住她細腰,将人摟抱起來,邁着步子朝屋裏走,“換衣服,帶你出去吃飯。”
聽他提起換衣服,郁青娩憋悶了一天的氣惱也複蘇,她咬了咬唇肉,惱怒地擡手在他肩膀上垂了下。
雖然不痛,但趙成溪被這一錘給錘得有些懵。
側過臉,“怎麽了?”
郁青娩瞪了他一眼,“你還問!”
趙成溪笑了一聲,沒絲毫認錯态度,“我哪知道啊寶貝,給點提示?”
她氣哼一聲,不好意思扯着領子質問,又憤憤警告,“你以後不準咬我!”
聞聲,他挑了下眉骨,嘴角笑意更明顯了。
走進卧室,把人壓在床上,壞心思地兩指将棉布領口扯開,不僅不認錯,反倒欣賞起來。
還要點評一句,“咬的還挺有美感。”
郁青娩難以置信地瞠眸,眉心擰緊,擡手推他肩膀,“你煩不煩!你怎麽還誇起來了!”
趙成溪低頭親她一口,“罰我今晚給你咬一口,明天我帶着去公司。”
“不、要!”
這根本丢的不是他的人,她才不會上當。
他好不誠懇,好不走心地苦惱,“那怎麽辦啊寶貝。”
郁青娩撇撇唇,懶得戳破他的假惺惺,拽着他的米色毛線領,“你以後不準咬我鎖骨。”
“行!”
趙成溪幹脆答應,一點都不勉強。
郁青娩狐疑地望着他,剛琢磨着要不要多補一條,就被他催着起來換衣服,便不了了之。
後來某天,她看着鏡子裏,白皙脖頸上那顯眼的泛粉牙印,才後知後覺那日的不對勁。
不準咬鎖骨。
所以可以咬鎖骨之外。
很氣人的理解力!
洗掉護手霜後,郁青娩從衣櫃裏拿出一套米白色換上,小花刺繡,褶皺木耳邊細帶上衣,微闊腿長褲,外搭一件長款薄衫,衣領兩側錯落兩朵頂珠綠葉淡紫花。
恰好能擋住那枚牙印,但還是不放心地多塗了層遮瑕。
趙成溪穿了件無袖米色針織衫,腰間一條極誇張超大logo的雙B腰帶,黑框金标墨鏡挂在領口,壓下弧度,露出頸間同色碎鑽古巴鏈。
一個極柔,一個極野,風格迥異。
明明很矛盾,可兩人走在一起卻莫名協調,好似天生就該如此。
是一種一反和諧相生的沖突美學,獨具一格又充滿張力,不合常理,卻又理所當然。
陳逍見到他們時,便是這種感覺。
他抱臂靠在門口,笑着說:“這次可讓我等着了吧!”
明明戀愛談的人盡皆知,就是藏着掖着不讓見,小氣死了。
不等介紹,他便熱情上前自報家門。
郁青娩瞬時反應過來,這位便是趙成溪化敵為友的“友”。
“陳先生,謝謝你上次的酒。”
陳逍揚了下眉,看向趙成溪的目光越發肅然起敬了,忙笑着說:“小事小事,以後這也是你的店了,酒随便喝。”
這話講得郁青娩一時微愣。
趙成溪擡手攬住她肩,皺眉看着陳逍,不耐煩催人,“能不能着調點?有沒有眼力見?”
陳逍也不惱,反倒從他這反應裏,品出一絲隐含意,這店以後八成會是郁青娩的店,畢竟夫妻共同財産。
“行行行,我不在這給你倆當電燈泡。”
他笑眯眯沖未來股東擺手,“嫂子下回見!”
*
晚餐是趙成溪提前定好的。
霧灰調古質餐具,七樣擺滿胡桃木托盤,瓷白蠟燭燃着小火苗,一小簇仿真折紙荷花擱在小紙籃裏。
吃完後兩人去頂層逛了圈上次未看的展區。
這次展出的是洲城美院學生的畢業作品,展區不算大,十幾幅畫。
郁青娩落在上面的目光是難以掩飾的流連,還有那一絲幾欲宣之于口的羨慕。
仿佛在透過這些畫在看平行時空的自己。
趙成溪很安靜的陪着,沒有打斷她的思緒,在看完最後一幅畫時,才摟着人問,“想辦自己的畫展嗎?”
郁青娩落在畫上的目光微頓,訝然擡眸,“……自己的畫展?”
他點頭“昂”了一聲,“想不想?”
她眼眸閃過一絲向往的光亮,可是——
“我沒有夠分量的畫,還是……算了吧。”
趙成溪垂在郁青娩身前的手臂曲起,捏着她下巴晃了下,垂眼看着她,“太小看自己了寶貝,誰規定只有大師才能辦畫展?多得是死了才出名的。”
郁青娩被這話逗得輕笑一聲,擡手拉了下他手腕,“又亂講。”
趙成溪聳了聳肩,“我這說的可是實話。”
他手托着她下巴,叫她擡起臉,兩人對視着,兩指夾起她腮邊肉捏了捏。
“出名要趁早,辦畫展當然也要趁早,快樂才夠早夠痛快。”
很多向往事就是在等待裏不了了之。
郁青娩隐隐心動,“可是……”
趙成溪指腹按住她的唇,阻止了她下面的話,“沒什麽好可是的,你只需要問問自己,想不想辦一場畫展,你出畫,其他的都交給我。”
接着勾唇笑了下,不怎麽正經的,“要是我們有有的畫展火了,我可就是當紅策展人了,給不給吃軟飯?”
郁青娩被這話惹地輕笑,嘴角拎起漂亮笑弧。
她擡眼望着他,眸光流轉,希翼蠢蠢欲動,理智終敗給渴望。
“想,我想。”
聞言,他勾唇一下,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,拉着人快步往外走,“跟我來。”
郁青娩對這驟然轉場招架不住,奈何他又神神秘秘,半字不透露,她只好憋着納悶跟他一路來到萬禾路,車子停在同周遭鼎沸格格不入的一家黑燈門店前。
趙成溪從口袋勾出鑰匙将門打開,擡手按開開關,燈光瞬間照亮室內,臨街的三面落地窗向外投出亮光,落在石磚路上。
她隐有猜測,“這是……?”
他肩靠在門口,勾着嘴角,笑腔“昂”了一聲
郁青娩瞳孔驚訝睜大幾寸,不由邁動腳步,在寬闊室內走動着,這間店面積很大,比fragmentary的頂層展區還要再大出一倍。
她走回趙成溪面前,眸前浮着水光,嗓音微顫,“你怎麽會……”
趙成溪擡指在她下巴上刮了下,說的很是随意,“前陣子忽然想起這還有個閑置店鋪,順便讓人收拾了,正好用來辦畫展玩玩。”
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,但郁青娩知道不是。
事實也确實如此,那日在小院畫室看到她的四壁的畫後,他心裏便生出了這個想法,哪怕延遲滿足,也想盡量給她填補遺憾,最後千挑萬選才看中了這個地兒。
臨地鐵口,市中心商業圈,自然客流足夠多。
他挑了下眉骨,“要是大畫家批準了,我就讓林淮叫人去小院拿畫,一點點往這添?”
郁青娩心髒鼓噪,眼尾水汽很濃,她微踮起腳尖,擡手緊抱住他腰,臉頰貼着他脖頸,嗓音含着淺淺哭腔,“你怎麽這麽好啊。”
畫展夢早就荒廢多年,枯竭根死。
她早就不惦記了。
可偏偏有人,施魔法般要救活。
她吸吸鼻子,軟着聲,故意吓他,“你這樣會把我野心慣大的。”
趙成溪像是被這話逗樂,嗓間溢出一聲悶笑,擡指捏了捏她後頸,懶腔說:“大就大吧,野心裏給我留個地兒就行。”
似是怕她有負擔,玩笑着一句。
“我媽活着的時候,野心更大,寶貝争取勝于藍。”
郁青娩破涕為笑,擡手在他胸口拍一下,“幹嘛要跟阿姨比這個,你不怕阿姨托夢找你算帳嗎?”
趙成溪裝樣子後退半步,背抵着牆,擡起手,圈上她盈盈細腰,将人重新拽進懷裏摟着,不着調鬼扯,“她還是去我爸夢裏吧,趙董一單身老頭,怪可憐的。”
這會兒正跟趙老爺子喝熱茶的單身趙董猛地打了t個噴嚏,還收獲老爺子一句身子太虛。
“下回帶你去見見她。”
“好啊。”
但怎麽也沒料到,最後先見家長的又是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