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.青溪
17.青溪
淩亂工作臺沒心思收,t 郁青娩緊張盯着屏幕,等待回複。
姜吟似是很驚訝。
【姜吟:怎麽要他的聯系方式, 沒出什麽事吧?】
趙成溪人品在她這絕對過關,但對他感情這塊,她一直暗暗存疑,稱不上亂來,但也是十足沒長性。
他還偏生了雙深情眼,總能勾得女孩子心醉神迷,飛蛾撲火也要賭一把浪子回頭。
不過用沈時斜的話來講,他那雙眼看狗都深情。
雖然以姜吟對青娩的了解,知道她不是上頭戀愛腦, 但還是擔心她會一時不清醒,所以才忍不住試探。
郁青娩搬出腹稿。
【之前恰巧碰見他, 弄髒了他的衣服, 想還他一件新的。】
姜吟雖有狐疑, 但還是有分寸的沒多追問。
把趙成溪名片推了過去。
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多嘴一句時, 沈時斜遛狗回來, 笑着說她怎麽瞧着苦大仇深的?
姜吟幹脆放下手機, 向他求助, “你覺得趙成溪能收心嗎?”
她向來不沉醉小言, 也不信那些叫浪子收心的瑪麗蘇戲碼,能收心的向來不是真浪子。
“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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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時斜聞聲擡眸, 手指解牽引繩的動作稍頓,複又繼續,“怎麽突然這麽問?”
“也沒什麽, 就是青娩問我要他的微信,我有些擔心他們如果有發展, 青娩會在跟他的戀愛裏受傷。”
他輕笑一聲,揉了把小公主腦袋,“給他了?”
她點頭。
“不用擔心,他知道這是你朋友,不敢混。”
況且趙成溪也舍不得。
而另一端,郁青娩看着聊天框躺着的名片,回複一句謝謝後,開始跟他的頭像相望無言。
漆黑底裏一個很小的月亮,亮銀色。
名字是Aldrich。
她猜測,這應該是他在加州的英文名吧。
指尖在手機邊框輕蹭着,醞釀着加好友後該怎麽講開場話。
以前不是糾結性子,現在算不上沾邊,可偏偏碰上趙成溪,就變得哪哪都不對勁。
隔天送走最後一位客人,好友申請還沒發過去。
郁青娩指尖猶豫在名片上方,在下定決心的邊緣,一通陌生電話搶先打進來。
想到可能是預約客戶,落指接通電話,滋滋電流裏,熟悉的輕拽男聲驟不急防地撞進她耳朵裏。
“郁青娩。”
“上周有件短T落在你家了,本來不打算找你要,怕顯得太小家子氣,但那是件絕版T,我喜歡死了。”
沒有客套的自報門戶,霸道直入主題,似是篤定自己能被記住。
嚣張又拽,帶着笑腔。
同記憶深處經久未衰的影子幾乎重疊。
橘霞漸漸沉下,扶疏透光,映在眼皮上,有些刺目,郁青娩下意識垂眼,睫毛輕撲幾下。
晚風乍起,攪亂一池心水。
在溫風裏,低哦了聲。
她慢慢啓唇,輕聲問,“你要拿回去嗎?”
“對啊。”
“怎麽?不想還了?”
她急道,“沒!”
趙成溪鼻腔哼出一聲帶氣笑音,“明天有空嗎?”
這份霸道的單刀直入,熟悉的讓郁青娩心髒如被人扼住,血液心迅速倒流。
呼吸受阻,連聲音都聽着氣若虛浮,“嗯,有空。”
其實明天有三個客人要過來,其中一個要紋小型人像,細致活,沒兩三小時結束不了,可她講不出拒絕的話。
又怕客戶時間不好調,她抿抿唇,又問,“明天晚上行嗎?”
“行啊。”
“明天晚上八點,老地方見。”
*
翌日中午,郁青娩同陳佳佳去附近新店吃飯。
是家網紅店,專做酸筍牛蛙,名氣大,肩摩毂擊,陳佳佳在小程序搶好幾天才排上號。
店內賽博朋克風,燈影交輝,看久了總有些眼缭。
牛蛙鍋端上來,熱辣撲鼻,酸臭味也很足,郁青娩夾一塊肉小口吃着,擡眼看着陳佳佳,稍有意外的說吃着不臭,還挺好吃。
明明要吃蛙的是陳佳佳,但這會吃的津津有味的倒成了郁青娩,她反倒筷尖插米愣起神,盯着對面的人像看什麽神奇物種。
郁青娩身上總有股仙氣,不僅來自于那張精致臉蛋,更多是來自那份溫柔從容的氣質,刻板印象總叫人覺得她會是“怎麽能吃蛙蛙”那列。
而此刻,她不僅吃蛙蛙,還吃的有滋有味,還要點評一句不夠辣。
陳佳佳覺得自己對她認識太淺薄。
似乎跟那些見色起意的追求者并無差異。
回程路上,陳佳佳說起這股反差感,惹得郁青娩輕笑,捏着紙巾擦了擦鼻翼上的薄汗,“沒想到你對我還有這誤解呢。”
“也不是誤解,就是覺得好像現在才慢慢了解你。”
陳佳佳邊回憶邊講,“剛認識你的時候吧,就覺得你真漂亮,讓人覺得很幹淨,是那種像冷泉似的清透,後來見你擺出那牌子,不管出多高價錢都不破例,任人追也不動心,就覺得你特不接地氣,不食煙火,不染銅臭。”
“今天吧,就覺得你像是徹底下凡了。”
郁青娩目光投遠,望着繁枝茂葉撒遠的碎金日光,慢聲笑道,“我可沒那麽清高,我就是挺怕麻煩的,想安安靜靜做喜歡的事,賺舒服的錢。”
陳佳佳感嘆一聲,“你這心态蠻好的,不容易焦慮,今年開春生意不好,我真是抓耳撓腮的煩躁,網上說春天萬物長,激素變化才焦慮,我吧就不是,後來春尾巴客流一多,我又好了,這明顯就是金錢焦慮。”
“早點賺夠錢,也能早點有快樂的退休生活。”
“沒戲,就我這愛財如命的貔貅命格,注定卷一輩子。”
拐進巷子裏,下午約好的客人竟提前到了。
疏影晃日裏,孫小姐靠在店門口,細吊帶黑裙,裸肩上攀着一條小白龍,淡藍色,纏蓮而生,是上月在郁青娩店裏紋的,今天是過來紋人像。
陳佳佳見她有客人,沒再打擾,便直接回店了。
郁青娩笑着快步走去開門,“不好意思啊孫小姐,中午出去吃飯回來晚了,等很久了嗎?”
孫小姐直起身,不在意笑笑,“沒事,是我來早了。”
本來約好下午兩點,她在家閑來無事,便提早來了些,這會才不過一點半。
進屋後,郁青娩按開空調,給孫小姐倒了杯水。
“手繪稿您看着沒問題吧,如果不需要調整,我就在您胸口上直接繪圖了?”
孫小姐解開打結細帶,半褪下黑裙,“沒問題,你畫的稿子可是我見過最細致的了,不像其他店搞得那麽粗狂,你畫的手稿總叫人覺得很清新,不然我也不能再來找你紋是不?”
郁青娩拿起畫筆,笑說:“挺多女紋身師也是這種風格,比我技術成熟的也不在少數。”
“小清新風格是不少,但人和畫都像你這麽舒服的,我可是沒碰見過第二個。”
人像比較複雜精細,郁青娩花了些時間才畫完,剛拿出紋身機器準備消毒,兜裏的手機遽然震動起來。
是在北荟認識的同行,葛矢。
許是為了最近要舉辦的紋身大賽,前幾天微博陸續收到私信,不少粉絲來問,也有主辦方前來邀請。
她接通後打開免提,将手機放在一邊。
葛矢這通電話就是想叫郁青娩一塊參賽的,恰好比賽在洲城,參加也就順手的事,憑她的技術不斬金也能獲銀。
但郁青娩依舊婉言拒絕,“矢哥,比賽我就不去了,等你來洲城,我請你吃飯。”
當初進這行到後來開店,葛矢幫不少忙,對她來講,算是半個師傅。
“又不參加啊,這可是打響名聲的好機會,多少人砸錢也要混個名堂,你這有真材實料偏不屑一顧,” 葛矢嘆口氣,知道勸不動,也沒再勸,“算了,知道你不愛混這圈子,不進也好,你現在不溫不火,客流穩定,遠離那些烏煙瘴氣,也挺好。”
“咱倆也好些日子沒見了,這趟去洲城,可記得請我吃飯。”
郁青娩笑應了聲,挂掉電話,開始給紋身機做消毒工作,彎身按開電源,手柄冒出嗡嗡的細微運作聲。
手觸着陳小姐胸前皮膚,口罩下唇輕抿着,針頭觸膚,一下一下刺進細薄皮膚,感受到人輕顫,她暫停動作,“胸口皮膚比較薄,可能比較痛,還能忍嗎?”
孫小姐微擰着眉,很是大義凜然的:“能,你繼續吧,長痛不如短痛。”
郁青娩安撫地笑了下,“我盡量輕點。”
她随意挽着長發,細頸微垂,碎發垂在耳際肩側,細長眉淺淺攏着,翹睫微垂着,神情專注,半露的鵝蛋臉白皙,瞧着像是素顏。
暖陽下,細小絨毛都瞧得清楚,眼周淡淡烏青反倒像天然眼妝。
果然人美怎麽都t美。
想到剛剛那通電話,孫小姐不禁心生好奇,“老板,介意我問你個問題嗎?”
郁青娩笑了笑,“不介意。”
孫小姐興致勃勃道,“我就是蠻好奇的,老板你既不混圈子,也不給異性紋,之前怎麽會想到要當紋身師啊,這樣容易損失很多客源啊,而且你身上的氣質跟紋身還挺矛盾的,總覺得你應該是清冷藝術家那挂。”
郁青娩驀地想起陳佳佳那番話,不禁莞爾,“人總歸是要生活。”
“其實之前學紋身也是機緣巧合,起初是想兼職賺學費,後來回頭客漸漸多了起來,便開店繼續做下來了。”
孫小姐愣了下,“你自己賺學費?”
郁青娩倒也沒遮掩,笑了笑,大方承認了,“嗯,之前家裏遇到點困難,不想給他們添負擔,能幫點是一點。”
“抱歉啊,讓你想起難過的事了。” 沒想到是這樣,孫小姐有些愧疚,惱悶剛才的心直口快。
“沒事,都過去了。”
人像這樣細致紋身耗時比較長,又是彩繪,快三個多小時才結束,郁青娩用保鮮膜将她胸口處發紅皮膚裹覆起來。
邊摘手套邊說,“四個小時後保鮮膜就可以拆掉了,這幾天先不要洗澡,避免感染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
孫小姐對着鏡子照,雙眸晶亮,“老板你紋的太像了,比照片還像我阿奶。”
她邊系肩帶邊說,“這是我阿奶,她去世後,我總想找個合适的方式來紀念她,思來想去還是紋身最好,就像奶奶還一直陪着我。”
郁青娩一頓,彎唇笑了笑,“你跟你阿奶的關系真好。”
孫小姐邊套裙子邊說,“我是阿奶帶大的,我們家,我就跟她最親。”
郁青娩收拾工具的速度放緩。
她也是自小跟着阿奶在洲城長大,畢業那年阿奶因心髒病意外去世,後來家裏生故,這才徹底搬去了北荟。
但這些年她一直都念着阿奶,每年夏至都會悄悄回來給阿奶過生日。
現在離夏至也很近了。
今年也不用再坐夜航回來了。
似乎一切都在變好,如日漸回春,新葉嫩綠遍城隅。
送走最後一位客人,時針恰好指向六點鐘。
夜色暗下,巷子裏路燈鱗次亮起,透過窄窗布簾映進來,落在郁青娩微垂側臉上。
她抽一小把玉米細面擱進煮沸小鍋裏,筷尖在沸水裏輕攪幾下防止粘住,手側小陶瓷鍋翻滾着一顆雞蛋。
将從早晨榨好的豆漿從冰箱拿出來,倒進寬口白碗裏。
細面過涼水盛入碗裏,擱幾塊碎冰,流心雞蛋切兩半丢進去,郁青娩端着碗坐在島臺前,邊望着窗邊魚缸裏轉圈的金魚邊小口吸着面。
巷外光線暗黃,金魚吸能不足,游速極慢。
想到等下要去見趙成溪,她莫名生出緊張,心髒不受控怦跳,連食欲都壓下大半,也跟那倦怠金魚似的,咀嚼慢吞。
兩指寬的面還剩了一半。
明明已到晚戀年紀,竟還像高中生似的,渾身透着青澀,如從未涉足情場的戀愛生手。
明知前緣難續,依舊為即将到來的碰面坐立難安。
在衣櫥前糾結許久,指尖在衣料上撥弄幾個來回,遲疑不決。
生怕盛裝過逾,郁青娩最終選了件樸素款,淡煙青薄紗裙,刺幾簇同色小花,踩一雙同色羊皮小高跟,匆匆出門。
纖細系帶繞踝,白皙腳背上兩顆燦亮心形水晶。
路過陳佳佳店門口時,還被守株待兔的某人打趣,這次是真要去赴約了吧。
原是下午陳佳佳發消息約飯,卻被郁青娩回絕,理由是跟旁人約好了。
陳佳佳腦子活,三兩下就猜到這“旁人”覺不是一般人,更不可能是同性,乍一問,還真是男人,她忍不住打趣郁青娩真是神女臨凡,要大動凡心啰!
“所以這位旁人,是那天那個棒球帽,還是你念念難忘的前男友?”
郁青娩少有在這事上被人打趣,不禁有些臉熱,細指收攏,抓緊小包細帶,她抿了抿唇面,斟酌着選了一個安全詞。
“前男友。”
左右是一個人,也不算故意騙人。
陳佳佳嘴巴微嘟成O型,恍然大悟又驚訝地輕“喔”了一聲,擡手在唇前虛擋了下。
接着雙手環臂,朝郁青娩挑了下眉,混着暧昧笑腔。
“這下是要吃回頭草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