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.青溪
13.青溪
說完又覺得這話有歧義,郁青娩急忙糾正道,“你是要去我家嗎?”
趙成溪又側過幾寸,白T正面露出,他閑閑應了聲,語氣很拽,“不然?我衣服髒成這樣怎麽回家?”
這理所當眼的做派叫郁青娩愣住原地。
什麽髒成這樣怎麽回家。
他怎麽知道會遇見她,要是沒碰見,他不打算回家了嗎!
可惜這質問沒有問出口的機會,抛開不好意思開口,眼前這人甩完問句,又折頸湊近幾步,仔細打量她傘下那張白皙鵝蛋臉,完全沒給她機會反駁。
郁青娩被他頓然靠近吓到,抓緊傘柄,朝後退了半步。
抿住唇面,腰背緊繃,周身彌漫着防備感。
“怎麽?郁青娩,你這話挺熟練啊,你經常帶人回家?”
講完,趙成溪懶懶直起腰,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,“沒事,要是有男朋友在家,不方便也沒關系,跟男朋友比起來,我這點形象算得了什麽。”
他面上端着游刃有餘,滿不在乎,實則兜裏的骨節早已繃出青白。
郁青娩聞聲愣了下。
反應過來後他在講什麽,她臉頰蹭得冒紅,抓着傘柄手指收緊,稍氣悶瞪着眼前的男人,平日對外撐起的溫柔皮相有一絲碎裂。
如松針上的霧凇微融,露出刺人細尖。
他又在鬼扯什麽!什麽經常帶人回家!又哪來的男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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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多年習養還是叫她硬生生壓下氣悶。
将傘面往下一遮,努力撐起支離破碎的溫柔相,眼不見為淨,郁青娩語氣硬邦邦的:“再不走,雨要下大了。”
走出兩步,她腳步稍頓兩秒,心裏莫名生起被人牽鼻子走,掉入狼窩的詭異感。
前腳被撞見表白,後腳将前任往家引。
這戲劇化起承轉合實在叫人應接不暇。
傍晚天色昏暗,淹潤寂廖,細雨霧順着傘面邊沿灌入,拍在臉上像柔軟又濕潤的軟毛小粉撲,連思緒都打得潮濕,剛冒出的靈光又瞬間塌得徹底。
郁青娩深呼吸一下,沒再細究,尋一次難得糊塗。
趙成溪看着撐傘快走的身影,鼻腔哼出一聲帶氣音的笑,提步懶散跟在她後面朝瘦窄巷子走去。
手從褲兜拿出來,捏着金屬打火機,指骨靈活地飛速扭轉。
微擡的唇角在醉人昏黃裏藏起暗喜。
天色逐漸暗下來,路燈栉比亮起,沿巷商販撐着外延攤子,果蔬翠綠橙紅,蒸鍋也熱氣騰騰,阿婆阿伯挎籃砍價,熱鬧市井。
趙成溪是十足生手,艱難落腳,處處透着生拙。
走在前面的郁青娩卻熟手熟腳,揚傘溫笑,擡手接過阿婆遞來的粉色蓮霧,柔聲說謝謝阿婆,連誇獎都熟練應下。
整條巷子,就屬他格格不入,心底莫名生起煩躁。
一腳猛踩,麻石板斜翹,髒泥水乍而揚起,一絲不落全濺在身上。
阿婆鼓扇慈笑,“後生仔,你小心落腳,這舊石板活的很,濺一身泥不好清洗。”
聞聲,郁青娩回頭,将他狼狽一幕納入視線。
趙成溪有感應似的擡眸,對上她目光,表情稍顯別扭,手指按在後頸揉了幾下,尴尬輕咳一聲,“領路啊,看我幹嘛!”
還未等郁青娩應聲,一旁阿婆先訓人。
“後生仔你這可不行,妹崽可乖,你這麽兇可不好追人。”
趙成溪聞聲怔住。
似是愣在驟然訓斥的陌生感裏,又似是愣在如剝洋蔥般戳中心思的心虛裏。
他先移開視線,朝阿婆那瞥一眼,表情別扭,語氣更別扭,可說出口的字偏要拽,“誰要追,我都是被人追!”
說的氣急敗壞,好似被人抹黑清白後慌亂自證。
望兩眼他先一步走開的背影。
郁青娩不由輕笑一聲。
沒因為那句否認追她的話傷心,唇角反倒抿着一抹矜持笑意。
她彎唇低聲跟阿婆講他确實是總被人追。
趙成溪人帥多金,雖拽但話巧會玩,瞧着不着調,但卻一身社交圓滑,各處混得風生水起。
一雙如波桃花眼,臉部線條卻淩厲堅毅,極度反差更易叫人一腳深陷。
那段短暫戀愛裏,明知他有正牌女朋友,狂蜂浪蝶仍急不可耐的前仆後繼,要戀愛,不過是招招手的事,哪需要費心思追人。
她抿着笑,撐緊傘,細白小腿稍快交疊,輕逸裙擺随之朝身後揚去。
小跑幾步追上他。
雨水順着傘沿後落去,輕柔墜進細淺水窪,在水面漾起幾圈小小漣漪。
紋身店藏于巷尾,舊瓦騎樓,圍牆圈院。
招牌不顯眼,鐵門上挂了個朽木牌子,刻着歷經歲月洗禮的四個字,不細瞧還真看不清上面的店名。
這木牌是從郁青娩北荟帶來t的,她戀舊,用了幾年,舍不得丢,便帶來洲城繼續用。
她歪頸,夾着傘柄,細指捏着鑰匙開着門鎖,傘勾輕戳在木牌上,蹭出細弱摩挲聲。
趙成溪站在她身後,目光越過傘面,落在牌子上的四個字。
“清晰可紋”
趙成溪唇角擡起微不可察的弧度,眼尾輕揚,春波浮動。
跟在她身後走進小院,他懶懶擡眸,氣音笑腔的:“郁青娩,你這店名挺有意思。”
郁青娩腳步稍頓。
複又推開屋門,帶着人往裏走,故作鎮定,“一般吧,也沒多有意思。”
又帶着微可察的回嗆。
趙成溪在暖黃光線裏打量着小屋裝修,奶咖配胡桃木色,藤編桌椅,薄紗百葉窗,撞色搭配的複古感,整體暖色系,跟她給人的感覺一樣。
溫柔又舒服。
原木白腳矮桌上擱着一小碟黃皮果,金光澄澄。
趙成溪擡高眉骨,稍有訝然,她從前很讨厭黃皮果的味道,他沾上蜂蜜才哄她嘗一顆,沒想到如今竟會買來吃。
“你口味倒是變挺多。”
郁青娩探身在門外甩傘的動作微頓,猜到他是看見桌上的黃皮果了,她抿了下唇,重新撐起雨傘,擱在門口地墊上。
這話叫她聽着太有歧義和深意,混着微諷的刺探。
“我沒變……” 頓了兩秒,又繼續道,“口味,是寄給我媽媽的,她非要讓我留下一些。”
嗓音極輕極柔,如春日柳絮,蓬松輕盈。
輕而易舉便能在人心尖拂起一層細細弱弱的微癢。
聞聲,趙成溪擡眼,目光落在她伶瘦身影上。
眸面掀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撥雲見日的碎閃。
郁青娩合上門轉身,刻意忽略那道視線,斂着眉眼沒去瞧人,帶着幾絲怕被猜中心思的扭捏,她直愣走到桌邊,動作極緩地倒了杯溫水。
“喝點水吧。”
趙成溪眉眼情緒柔和不少,端起杯子,仰頸喝了口,指腹摩挲着杯子,輕飄飄舊話重提,端起幾分漠不相關。
“你這店名,清晰可紋。”
唇角淺勾,帶着很輕的笑腔。
“不知道的,還以為你擱這給誰告白。”